第10章 英年早教

李臻和倒吸一口涼氣，他看着江安，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夏堯圓這話了。

原以為江安可能會因此不悅，沒想到他大大方方地應夏堯：“當然算。”

“那為什麽我沒有你微信？”

在場除了夏堯本人，其他三人又是一愣，尤其是當事人江安。他笑容僵在臉上，而後看着夏堯把自己的手機推過來，緊接着就看到了對話框裏那幾個大大的紅色嘆號。

他條件反射湊上去想細看，夏堯卻又一把将手機拿了回去，還是自顧自地說：“既然吃飯的時候不好聊這些，那麽回去我們微信再聊吧。”

夏堯話音剛落，江安的手機叮咚一聲響，屏幕彈出了好友添加請求。在夏堯的關注之下，他不得不當着他的面把人加進了通訊錄。

接下來的氣氛就輕松多了，李臻和簡直懷疑此前夏堯的舉動都是為了添加江安的微信——但這要是想加微信，讓自己跟江安說一聲不就得了嗎，怎麽夏堯還別扭這麽半天，好像不親自加上好友就沒了面子似的。

大家一邊吃飯一邊聊以前的事，除了夏堯大家都默契地回避了當年不好的那些傳聞。好在夏堯話也不多，都是聽他們聊，一邊吃菜喝飲料，一邊玩手機，偶爾回答譚啓的問題，然後仍是專心的吃菜玩手機。

李臻和總覺得夏堯是故意的。

明明是他把這次小聚的規格提升了好幾個檔次，也是他“拜托”譚啓來說服江安去沉煙冷，這會兒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話題鋪墊得差不多了，譚啓終于問出了今天吃飯最想問的問題：“你看，今天大家聊也聊了，飯也吃過了，來我們隊的事情，不知道安神是怎麽考慮的？”

江安放下筷子，視線從面前三人一一掃過，最終在夏堯身上停下，正巧看那人放下手機也在看他。

他突然回避了夏堯的目光，抿唇沉默片刻，說：“我考慮過了，譚隊長。”

譚啓看上去不是很緊張，倒是夏堯——李臻和注意到他脊背僵直這微妙的變化，桌下用膝蓋輕輕撞了撞他的腿。

江安什麽都沒看到，笑着又說：“比賽我可能就不打了，新賽季每一場比賽都挺重要的，都關系到聯賽積分，譚隊長要是不嫌棄的話，我來當教練帶帶青訓生吧。”

當教練？帶青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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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堯一愣，他緊皺眉頭，語調上揚脫口而出就是反問：“你要退役？你不打比賽了？”

江安随之也是一怔。

夏堯這反應也太大了。

李臻和放下筷子，趁夏堯再次開口之前攔住了他，搶先半開玩笑地說道：“江安，怎麽想到當教練了呢？你這風華正茂的，可別英年早教啊。”

“什麽英年早教……”江安無奈笑笑，又說：“一年多沒上大賽，我沒有競技狀态了，幹脆趁此機會退居二線吧。”

譚啓挑眉：“一線實力去搞二線，安神，你可別看李教練年紀輕輕就當了教練，說實話我都不知道他們老板怎麽想的，竟然真的放他去當教練了，我們老板肯定不能同意！”

江安搖搖頭：“踏月競技體系的特殊性，如果我這個節骨眼加入戰隊，那戰隊整個輸出結構就要變，比賽在即，沒時間了。”

夏堯看他認真嚴肅的樣子差點就要被他說服，手邊的勺子落到地毯上發出悶響才忽然又清醒過來，他彎腰撿了勺子，拍了拍手說：“沒記錯的話，安神的輸出位就像比賽的第N規則，你永遠都在ban位之外，輸出結構不能算你不打比賽的理由。”

李臻和這回算是看明白了，夏堯這就是生怕自己哪句話不能刺激江安就不說哪句，而江安今晚那脾氣也是真的好得無邊無際，不管夏堯怎麽說，他就是不生氣不發火。

就這話聽在耳裏他還能耐心的跟夏堯解釋上一兩句：“這确實不是我不打比賽的理由，是因為打比賽經常外出，我現在不太方便經常離家，所以——”

“你結婚了？”

話一問出口，夏堯又覺得不太可能。

如果是直播間那陌生的男聲，那也頂多算是同居男友，還是說這麽多年過去，江安已經變了？

江安坐在夏堯的斜角，半張着嘴上下唇碰了碰，遲疑着答他的話：“倒是沒結婚……”

“那不就得了！”譚啓顧不上兩人的表情有多尴尬而夏堯又到底想問什麽，自然而熱地一把搭上江安的肩又說：“聯賽第二場山海杯要開始了，俱樂部組建了二隊參賽，你如果覺得不适應，就先帶二隊，比賽的事情可以再說。”

“什麽時候開始集訓？”江安問。

“二隊都是從青訓營裏挑出來的好苗子，但是我們的俱樂部的情況你也知道，那都是隔壁戰隊挑‘剩’下的，”譚啓說着，意有所指地看着夏堯，慢慢吞吞說完剩下半句：“但要是交給你帶，我們肯定都放心。”

李臻和随即笑說：“你知足吧，這要不是——咳咳，要不是那什麽，是吧，我連這個教練都不放給你！”

“那你這就是典型的壟斷，壟斷人才！合同我都準備好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安神的回歸之戰肯定是在我們隊打響的。”譚啓沖着李臻和揚了揚手裏的合同，随後遞給了江安。

江安笑着把合同拿在手裏翻了翻，說：“合同我回去看一下，沒問題的話就這兩天給你送到公司去，可能報到時間會......”

“集訓下下周開始，你盡快安排，實在安排不上的你盡管說，方便的不方便的公司都想辦法解決。”譚啓一句話應得大大方方，李臻和不禁啧啧出聲，調侃道：

“看這架勢，你們今年是沖着總冠軍去的呗？”

而後譚啓和江安都笑了笑，只有夏堯幾不可聞地長舒了一口氣。

一頓飯吃下來剛八點多，李臻和譚啓去開車，江安和夏堯一前一後走出酒店大門。夏堯也不是有意去看江安的手機，原是控制不住地想看他的手腕，沒想到這一眼就正好看到江安打開一個聊天對話框，點開了對方發過來的圖片。

那是一盤揚州炒飯，金黃的玉米和紅黃的胡蘿蔔，再有少許的豌豆，燈光照在一粒粒的米飯上亮晶晶的。

夏堯移不開眼，江安專注地打字，絲毫沒有留意到身後的目光。

在江安身後站着不動，夏堯盯着手機屏幕出了神，忽然江安轉過頭來，他自我譴責的同時不由自主就問了出口：“男——難道是女朋友？”

江安一愣，鎖了屏又笑答：“不是女朋友，是我——”他話音未落，譚啓就開着車出來了，搖下車窗喊了他一聲：

“江安！”

江安這會兒才改夏堯的微信備注，他一邊打字一邊往譚啓車邊走，上車關門前轉身和夏堯打了個招呼：“先走了，有時間再一塊兒吃個飯。”

夏堯沒有應他，沒有點頭或者搖頭，也沒有說話，只注視着譚啓的車看它緩緩向前走，混入了車流當中。

譚啓的車裏。

江安靠在座椅靠背上，一手勾着安全帶，一手搭在車窗上。譚啓問他：“想什麽呢？”

“沒有，就是覺得時間太快了。”江安偏過頭看着譚啓，“剛認識夏堯的時候，我才知道我那會兒其實已經‘認識’他一年多了。”

譚啓噗嗤笑出聲：“你是說讓他坐冷板凳的事？”

“剛開始打比賽的那一兩年真的事情太多了，一開始我和老李都以為老板就是趁熱瞎搞，沒想到踏月電競真的成功了，真的......真的會走到今天。”

十字路口等綠燈，江安看到斜對面高大的寫字樓上閃爍的“COD電競”字樣，一聲感嘆讓譚啓也跟着望了過去。

“我剛跟夏堯組隊打比賽的時候也沒想過，有一天會開上自己用打比賽掙的錢買的車，現在雖然還買不起房啊，但好像就是覺得自己混出個人樣了，這種感覺還真難說。”

譚啓突然也想起許多往事來，他腳下剎車慢慢地松，在車流中慢慢地前行，沉默片刻又說：“江安，當年真的是......不是，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跟小路問了夏堯好多次，他就是不說，你也別多心，我就是作為他的朋友，想——”

“我知道，”江安收回視線，轉而看着譚啓，笑了笑說：“我要是說我當年根本不知道‘清和夏’這個ID在我們俱樂部的青訓營，有人信嗎？”

譚啓瞪大眼睛眉頭都上挑些許，難以置信道：“你居然不知道？！”

“我不知道——也可能是忘了，那個階段我們忙着比賽，其實很少有時間去帶青訓生，即使是對練的時候，也根本不會注意到哪個ID是誰的，夏堯轉走，作為當年沉煙冷的正式隊員跟你們一起拿下第一個冠軍，老板跑來問我我才知道。”

“那你為什麽不說明一下呢？哪怕直播的時候說說，起碼、起碼也能那什麽，是吧？”譚啓變道轉入旁邊的岔路，一邊看後視鏡一邊說着話，其實話也沒說明白。

江安坐在座位上伸了個懶腰，沉默良久才應他：“後來我好像說過，但是謠言一旦傳開了，真相就很難被看到。”

譚啓随即也陷入沉默，一言不發地開車，江安隐約看到目的地公交車站，猶豫着還是問了一句：“他很介意這件事嗎？”

“夏堯話少，很少和我們聊這些。你應該也聽說過，他家有錢，一開始挺多人都覺得他是玩玩而已，這事他也沒提，或許還是介意過的吧。”譚啓打了右轉向燈，車緩緩停在公交車站前面。

江安若有所思地下了車，和譚啓打了招呼後，站在原地看他的車消失在路盡頭的轉角，輕輕嘆了一口氣。

回家江樂正在打游戲，江安看到自己電腦桌前一杯牛奶，放下鑰匙又去了江樂的房間。

“這什麽？搶江湖boss？”他俯身一手撐在桌邊，看到江樂那個游戲角色身邊到處都是敵對玩家。

江樂混在人群中，一邊輸出一邊說：“我原本只是路過這裏，但一想到最近江湖boss配飾掉率提高了百分之二十，就想來摸摸看，誰知道打個沒完沒了。”

“那不摸就行了呗。”江安起身走到江樂床邊，一下仰躺在柔軟的背面上，伸了伸腿，說：“哥可能要去沉煙冷戰隊了。”

“真的？！”江樂激動得鼠标一扔，轉過身看着床上躺着的江安，把椅子滑到床邊推了推他：“今天都談好了嗎？”

江安坐起來盯着江樂看了會兒，才說：“去當教練。”

“當教練？！”江樂皺眉。

“嗯，哥想了想，要是加入戰隊，就沒法照顧你，我正好想跟你說，我可能下下周就要去報到，訓練基地離家遠，我考慮買個電動車每天方便回家。”

江樂一巴掌拍在江安肩上，說：“啊呀哥，這房子是租來的又不是買的，租哪兒不一樣啊！你沒必要來回的跑，而且我能照顧我自己，你別總想着我！就跟我永遠長不大似的......”

“你要是沒生病，我把你扔哪兒都行。”

“我現在身體沒問題！哥，這就是你重新開始的機會，我真的能照顧好我自己，而且開學我就寄宿了，就這一個多月的時間，我沒問題的。”

江安顯然不想就這個問題和江樂“商量”，他甩了甩手臂走向卧室門，懶懶道：“再說吧。”

“哥！你聽我一回行不行！——哎你別走！”江樂三兩步跨上前去，張開雙臂攔住江安，一字一句道：“我可以照顧好我自己，哥，你不能保護我一輩子，這就是我邁向獨立的第一步，給我個機會。”

“給你個機會？”江安笑道。

“對啊！你不給我個機會證明自己的生活能力，難不成你以後結婚了都要一直帶着我？”

一聽這話，江安随手就在江樂腦門兒上彈了一下，說：“你哥是gay，目前在國內結不了婚，少跟我扯這些。”

“那你總不可能帶着我去跟你未來的男朋友同居吧！”

江安不說話，繞開江樂出去開電腦。江樂也不依不饒地跟過去，一把按住鼠标，認真地說：“我馬上就成年了！”

“行，過兩天我去找找俱樂部附近的房子，給你個邁向獨立的——機會。”江安掰開面前兩只手，把人往邊上推了推，“早點睡，沒事看看書複習複習，別總玩游戲。”

“好！謝謝哥！”江樂狠狠地抱了抱江安，一臉滿足蹦蹦跶跶地回了卧室。

開了電腦江安才看到已經十點多，他看了看鍵盤邊上放着的合同又關上了電腦，洗漱完躺在床上發條微博請了個假。

然後他把手機靜音了扔在一邊，手臂|交疊在額頭上，耳邊反複回響着路上譚啓說的話，黑暗中他一手摸索着把手機拿在手裏，拇指在屏幕上摩挲片刻，猶豫再三還是打開了微信，點開和夏堯的對話框開始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