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請我上去坐坐?

去年踏月第三賽季決賽前一個多月,喜慶團圓的新春佳節,江安卻是跟父母隔着太平洋大吵了一架,吵架的導火索雖然是打職業的事情,可最終還是不可避免的回到了他的性取向上來。

那時候他剛剛轉會,各種輿論無休止地對他進行轟炸,他越是想要帶檐下雨打出一點名堂,來自各方的壓力越是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可父母一向不支持他打職業,認為這種工作始終不長久,到最後他都是要回到“現實”中去的。

而江安從來都固執,當初出櫃出得那樣堅決,打職業這件事更是沒得商量。

原以為這只是一場如往常一樣的争吵,過個十幾天個把月的就好了,可他萬萬沒想到,比賽當天他心神不寧,打完第二天就接到了大洋彼岸傳來的噩耗。

——因工作調動,半年前帶着弟弟去了A國的父母意外雙雙離世,伴随痛失雙親這一噩耗而來的,還有江樂患病的診斷。

江安獨自回國處理好父母的身後事宜,又一刻不歇地全身心投入到照顧江樂這件事上,再無暇顧及其他,網傳他是想輸了比賽檐下雨少拿一分,那他原來的東家醉酒踏歌就能順利進入總決賽。這些他都管不了,打假賽的輿論甚嚣塵上,最終他和檐下雨解除了合同,從此以後就算是“下崗”了。

“......對不起,叔叔阿姨的事我感到抱歉,我也不是有意打探你的私事。”夏堯脾氣來得快,道歉更及時,他收起剛才鋒利的語氣,轉而誠摯地向江安表達他的歉意:“你不想跟別人提起這些,我也不會說的。”

也許是怕江安不放心,末了他又補充說:“你放心吧。”

江安看着他臉上局促的神情,腦海裏突然湧起奇異的聯想,他擺擺手說:“沒事,我知道你做那些事都是想幫我,找我切磋也好讓譚啓來找我也好,我不覺得需要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有什麽不對,更重要的是我輸了那場比賽和後來不打比賽都不是因為你,你不用繼續自責內疚。”

夏堯聽他這樣說,絲毫沒有被看穿的窘迫感,反倒是像一口氣懸了很久終于安穩落了下去,眉心幾不可察地松開,“嗯”一聲之後沒再說什麽。

與此同時江樂大概也實在是在廁所待不下去了,先把門推了個縫探進腦袋來查看一番,見兩人面色如常繼續吃着飯,這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進來。

“哥,你們吃好了?”他小聲問。

江安站起來,笑說:“吃好了。”

“那我們......”江樂指了指身後半開的門,問江安:“回去了?”

“我送你們回去吧,正好也順路。”夏堯說完就把倆人扔包間裏自己出去結賬,一點不給他倆拒絕的機會。

上了車江安坐在副駕駛系安全帶,咔噠一聲扣上安全扣後,他先是看了一眼夏堯,随即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去基地那邊你怎麽順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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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堯面色不改:“我去COD看看。”

“這麽晚?”

江安仍是笑,夏堯換到D檔慢慢把車開出去,淡淡道:“不算晚。”他看着後視鏡裏低頭玩手機的江樂又說:“江樂現在在休學?”

“本來定好了九月份複學,不過學校出了點狀況,可能要拖到十月以後。”江安說。

看江樂只管點頭,夏堯忍不住又問:“你怎麽跟他發言人似的,什麽問題都你回答了。”

江安輕咳兩聲,江樂這才趕緊收了手機回答夏堯的問題,清脆應道:“我哥說得對。”

“是你哥不讓你打職業還是你自己不想打?”夏堯笑了笑,随口問他:“你哥平時是不是很兇?”

江樂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哥一點都不兇。”

夏堯撇撇嘴:“看來是挺兇。”

這話惹得江安也不留神跟着笑出聲,他看着夏堯,眼前忽然閃回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畫面來,來不及制止自己就已經開口問了出去:“夏堯,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咱倆是不是不止我‘見義勇為’的那兩次見面啊?”

氣氛輕松,夏堯沒多想就半開玩笑地應他:“你還想見義勇為幾次?我已經被欺負得夠慘了吧。”

“我記性不好你知道的,你要是想起來了什麽記得跟我說一聲,不然我要是高中就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那不是挺尴尬的。”

江安也開着玩笑,說的卻是真心話。夏堯的車開進他租住的小區停在樓下,他和江樂下了車,看西裝筆挺的夏堯朝自己走過來,總覺得這麽多年他以為的點頭之交發生了點變化,回過頭來一想才知道,自己跟他原來有這麽多可以說的故事,有那樣多可以聊的話題。

夏堯擡頭看了一眼面前這棟居民樓,眼中有笑意,輕聲問一句:“不請我上去坐坐?”

這會兒光顧着思考和夏堯的相處模式和關系,江安恍然回過神來連忙說:“那上去坐會兒?”

原本這該是一句客套話,江樂都以為這倆人就是說說而已,然而出乎他和江安意料的是夏堯居然鄭重其事地應了一聲“好”,緊接着就從容不迫地走向了電子門。

除了忘記電子鎖密碼這種蹩腳的借口,江安哪裏有理由回絕夏堯,明明一句“謝謝”就能結束的事情,是他自己瞎客套請別人上去坐坐,總不能臨時反悔改了主意。

他走在前,開門把夏堯迎進去,再帶到沙發上坐下,一路拘束謹慎他自己都沒察覺。

“家裏沒什麽吃的,我去給你倒杯水。”江安把夏堯安頓在沙發上,随手開了電視,吩咐江樂去把剩下的兩個蘋果削了,再把僅有的一個多出來的玻璃杯用開水燙過,給夏堯倒了杯溫水。

夏堯環視四周,颔首致謝後說:“這裏離TWR只有幾站路吧。”

“兩三站,挺近的。”江安在他斜對面坐下,把電視聲音調小了點,“主要是晚上回家方便。”

“是方便——謝謝,不用這麽麻煩的,”夏堯接過江樂端過來的盤子放在茶幾上,看一眼江安又說:“江樂準備在哪裏複學?要十月份才開學?”

江安招呼江樂到身邊坐下,擡手在他頭上揉了揉,說:“樂樂戶口還在老家,一直上的私立,十月份去思行中學。”

“這樣啊......那這段時間反正他都沒事,”夏堯先看了看江樂,而後試探着問江安:“不如讓他幫我個忙?”

江安失笑:“他一個高中生能幫你什麽忙。”

“他玩的憑樓我看過,玩得很好,沒事幫我練練寒江映雪青訓生,怎麽樣?”

江樂明顯一愣,下意識去看他哥的表情。

“只是和青訓生打打架而已,沒別的事。”夏堯又強調。

江安嘴唇動了動,轉過頭看到江樂眼底的光亮一閃而過,又無奈笑道:“明明就喜歡玩這游戲,他肯定是想去,但——”

“江樂,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看江安那游移不定的樣子,夏堯幹脆直接問江樂,江樂不答,他就再勸說:“你才十七八歲,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了。”

江安聞言,視線慢慢落到夏堯身上。這樣的話真的很像一年多前的自己會說的,現在從別人口中說出來,他內心竟然有一絲莫名的悸動。

他心頭一跳,轉而對江樂說:“想去嗎——只是打打架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江樂仿佛得了恩赦,十分誇張地從沙發上彈起來,點頭如搗蒜:“好好好!”

夏堯笑笑:“那就這麽說好了,跟你平時上網玩游戲一樣,就是多分一點時間給我就好了。”他說完又看着江安補充道:“你放心,不會改變他的作息時間,一切以他的身體健康為重。”

江安颔首算是默認,他正要說話,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趕緊拿手機出來打開和夏堯的微信對話框,擡頭問他:“西裝的錢還沒轉給你,多少?”

“不如打個欠條?”夏堯原以為這事不提,照江安這記性過段時間不當回事就忘了,沒想到眼下這人突然又提了起來。

江安還是頭一回見夏堯這種情況,他皺眉道:“這怎麽行,今天在車庫都說好了。”

夏堯轉念一想,幹脆就把陳故“賣了”:“錢陳故都轉我了,明天你轉給他吧。”

“動作這麽快......”江安将信将疑收了手機,順便看了眼時間,猶豫再三還是叮囑夏堯道:“練你的青訓生沒問題,但江樂的身份還要麻煩你——”

“我知道。”夏堯站起身,幹脆利落地應他:“我不會跟人說的。時間不早了,我還得去一趟COD,先走了。”

江安跟着站起來把人送到了門口,思來想去他還是穿了鞋一直把夏堯送到了電梯前。等電梯門叮一聲在兩人面前打開,他又改了主意想把人送到樓下去。

夏堯并沒有客套拒絕,由着他把自己送到了車旁邊,站在車門邊上也沒有要開門的意思,只禮貌笑道:“謝謝招待,回去吧。”

“說不上招待,客氣了。”

江安的西裝外套脫了,這會兒穿了件襯衫,下半身一條修身的西裝褲,襯得他身材挺拔兩腿修長。

他站在夏堯對面盯着夏堯看了半晌,說:“夏堯,你是什麽樣的人或許過去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是什麽樣的人你好像一直都很清楚,所以我要是漏掉了什麽忘記了什麽以前的事,你記得以後多提醒我。”

夏堯先是一愣,随即匆忙拉開車門上了車,坐在了駕駛室裏才回應他:“你言重了。”

江安眯着眼睛隔了一層窗戶看神态動作都不怎麽自然的那人,擡手輕輕叩了叩車窗,等他搖下車窗,又手肘撐在車門上問:

“你們隊裏治療還是俞君昊嗎?”

“是他,怎麽了?”

江安收了手站起身,理理袖口說:“沒事,就是我最近遇到個治療,我感覺手法跟他特別像,突然想起來了就問問。好了你快去吧,明天見。”

“嗯,那明天見。”夏堯沒有多想,點點頭和他打過招呼便驅車離開了。

晚上臨睡前江安點進朋友圈看了看,他的微信聯系人少,朋友圈幹淨得不像話,一點開就看到夏堯十分鐘前發了一條毒雞湯一樣的動态:

放在心上的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會忘記的永遠都不在心上。

他想也不想就點了個贊表示認同這句話的邏輯,可仔細一讀這話他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對號入了座,沒想明白這種想法哪裏來的時候就趕緊取消了贊。

然後他放下手機開始反複琢磨這句話的意思,愈發篤定地相信,自己一定忘了什麽重要的事。

山海杯線下賽的第二天,沉煙冷和寒江映雪都有比賽,這次山海杯兩個俱樂部都上了二隊,小組賽裏輕松取勝進入下一輪。

江安得了空,抓了李臻和拖到休息室裏把門反鎖上,擺了個凳子坐他面前,俨然一副審犯人的模樣,問他:“之前跟你說的,你去問了嗎?”

李臻和揉着撞在沙發靠背的手肘,沒好氣地應道:“江安,我也就看在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上不跟你計較,這是你求人辦事的态度嗎!”

“我看你是當教練當得早衰了吧。”江安渾然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知道當初到底是誰把夏堯扣在了DP,一石二鳥搞了他也往自己身上甩了一口巨大無比的鍋。

李臻和坐起來,翹了個二郎腿,嫌棄地望着江安,慢條斯理道:“查是挺好查,但是我覺得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後面的事,你不想聽嗎?”

“什麽後面的事?你少糊弄我。”江安也回以質疑的眼神,但還是起身給人倒了杯水。

“夏堯不想走,那他哪裏都可以不去,要是想走,他家有的是錢,沒地方收他就自己搞一個戰隊——你動腦子想想,這樣一個長得帥又有錢手法超一流的明星選手,誰能攔得住他?”

這話江安消化了十幾秒,忽然想起那天下午李臻和也跟他提過,萬一是夏堯自己不肯走呢?那他不是想在哪兒待就在哪兒待麽。

思及此江安不由得反問一句:“那在什麽樣的情況下他明明可以走卻又拖了一年的時間?”

李臻和聳聳肩,松了領口的扣子說:“當初有人故意雪藏他也不是不可能,但這個人頂多就是個幌子,不瞞你說我已經知道這人是誰了,可他沒那麽大的本事全踏月封殺夏堯。”

江安不滿追問:“那你倒是把話說清楚明白點,別拐彎抹角的!”

李臻和把端起來的杯子又放了下去,語調上揚更加不滿地對江安說:“我說你怎麽跟夏堯一個樣兒呢?”

“......”

江安站起來又坐下,不知道李臻和口中自己和夏堯一個樣是什麽樣,想來也不是什麽好話,他先軟了語氣降低說話的音量:“你倒是說說,你查到了那人是誰,我去問問。”

“別問了,他早就退役不打了,現在是個老實為人民服務的公務員。”

李臻和這一說,江安立刻有了印象,打完第一年的比賽之後他們隊裏就有一個人離隊了,沒多久就徹底消失在了踏月的競技圈。

“你說的是林雙文?”

見李臻和緩緩點頭,江安難以置信地再問了一遍:“你确定你說的是那個平時一聲不吭聚會都在角落裏自己玩手機的,林雙文?”

“是他,他本職業飛星,雖然平時跟我們沒什麽話,但他和經理關系非常好,想不到吧?”

江安确實想不到。

那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林雙文竟然如此不擇手段,利用踏月競技初期規則不規範的漏洞,足足耽誤了夏堯一整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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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我們聰明的安安腦子打上愛情的補丁之後多好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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