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沒說我喜歡他

然後夏堯突然從裏面拉開了門。

他看見江安杵在門口,估計是吓得不清,手裏的杯子直直從手心脫出去往下落,腦中一片空白,卻也不忘往前一步迅速反手關了門。

這一步上前,他和江安就離得太近了。

江安接住他手中滑脫的保溫杯,幾乎是貼着他站起身,鼻尖擦過他的鼻尖,兩人都愣在了原地。

江安比夏堯高了一點點,夏堯平視前方只是眼睛眨了眨,江安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向下,落在了他顫動的睫毛上。

“不好......意思......”江安下意識地吞咽,腳下是一動也不動。

夏堯身後就是門,沒辦法再後退,他稍稍一擡頭正好和江安的視線接上,看到那雙眼睛的一瞬間突然想起七年前小樹林裏那個晚上,猛地又轉過去看空空蕩蕩的走廊,平靜地說:“太近了。”

江安立刻後退了一大步。

“不好意思,我看你杯子差點掉了我就——”

他話沒說完,又被夏堯打斷:“沒關系,謝謝你。”

太客氣了,實在是太客氣了,這人為什麽對自己那麽客氣?江安心想好歹也是接過吻的關系啊!

兩人面對面站着沒說話,周圍太安靜,樓梯間夏堯他爸和李臻和的對話內容又一次準确無誤地透過一道門傳入了江安耳中。

“上次白兔食品那個代言我聽說了,好像說是本來要簽夏堯的,後來又給了江安是吧?你看,連——”

“爸。”

江安來不及阻止,就看見夏堯轉身一步推開了那扇門,門裏兩個人顯然是沒想到自己談話內容相關的兩個當事人都在,一臉錯愕。

夏堯又說:“這些我知道了,這事回頭再說吧,您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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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說的事,盡早做打算。”夏仁幹咳兩聲,扯了扯西裝衣領從門外走進來,看了一眼江安就快步離開了。

李臻和見人走了,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可看到江安那一口氣又吊了起來,他走到江安面前,試探問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什麽什麽時候?我剛來啊,我一來就——”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夏堯,內心隐隐期待在那人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窘迫的神情,然而都沒有。

夏堯轉身與他面對面,語氣還是沒有任何變化,也問他:“你來找李教練有事嗎?”

“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是來找你的,我有話跟你說。”江安也不準備拐彎抹角,單刀直入直言是來找他,可要問的問題就不是原先想問的了。

李臻和回了休息室,兩人去了一樓咖啡廳。

服務生拿着菜單過來,兩人翻了翻,然後——

夏堯:“先來杯咖啡。”

江安:“一杯橙汁。”

夏堯要了杯咖啡是給江安點的,而江安點了杯果汁又是給夏堯的。

等服務生把咖啡和果汁端上來放在兩人面前之後,江安先把面前的橙汁推了過去:“我記得你那時候挺喜歡吃香橙味的棒棒糖。”

夏堯食指一僵,把咖啡給江安推出去:“怎麽這個又記得了?”

江安突然明白過來,要讓這人多說點不一樣的話就得折騰,他于是笑道:“那天晚上的事我本來真的忘了,是後來吃到一根同樣口味的棒棒糖才想起來的。”

觀察到夏堯面上終于有了不一樣的神色,他眼中笑意更深,又說:“我搶了你的棒棒糖,雖然我沒吃,但好像記得當時你嘴裏就是這個味道。”

這話真的不像他能說出來的,說要他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更別說夏堯了。

“......你找我就是要說這個事情嗎?”夏堯聽到江安的話只覺得口幹舌燥,心裏燒得慌。

江安也發現自己說得有點過,趕緊解釋:“不不不,我找你是......沒事兒,就是随便聊聊——我剛剛聽伯父說,那個代言......”

“那不關你的事,他們可能是聽我說山海杯不打,後面打不打也沒個準話,怕簽了代言沒曝光率吧,沒事。”夏堯說完看着江安,怕他又不信真的沒事,補充道:“真的沒事,我不在意這些的。”

江安想問那你到底在意什麽?

那樣冒犯的舉動不在意,因為自己的疏忽被“雪藏”了一年不在意,甚至這麽多年自己一句道歉都沒有也不在意——到底有什麽東西是面前這個看上去心如止水的人在意的?

“我回去把這個代言推了吧。”他還是說。

夏堯語氣突然急迫起來:“都說了我沒事,你沒必要這樣。”

“如果他們一開始跟我說找了你,我肯定不會同意。”

“你——”夏堯握緊手中的杯子,克制着又說:“你別多想,是他們不簽我,不是我拒絕他們他們才去找你,而且你不是急着用錢給弟弟交學費嗎?這——”

江安手一僵,忽然嗤笑一聲打斷他,一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往前傾,輕聲問:“你怎麽知道江樂學費的事?”

夏堯一愣,一時之間想不出個合理的解釋來應他的話。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先不說這個了,我來是想問問寒江映雪怎麽突然這麽大的人員變動。”江安若無其事地喝了口咖啡,見夏堯還沒想好如何解釋,他又道:“不方便說的話,那我們再聊別的好了。”

夏堯直直盯着他,還是不說話。

“那不如聊聊——那年打架那事兒是不是算你頭上了,所以你才轉了學?”

“不是。”

江安原本只是猜測,看夏堯這會兒回答得幹脆又篤定,反而證實了他心中所想。他看夏堯極力隐瞞內心想法的樣子,實在無法把他和那個可可愛愛的安心心心聯系在一起。

可他又被這種反差吃得死死的,心跳驟然加快,耳邊嗡的一聲,像是連血液流動的聲音都能聽到。

他突然明白了陳故這些天為什麽總是陰陽怪氣的內涵他腦子不好使——

“江安,你該不會是喜歡夏堯吧?”

“夏堯都為你做了挺多事,你怎麽都不想想為什麽?別人吃飽了撐的?......”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江安突如其來的清醒,問題想是想明白了,可這心裏更是過意不去了,他放下手裏的勺子,啪嗒一聲響吸引來夏堯的目光。

在夏堯的注視下,他又重新拿起勺子緩緩攪動,語氣也是緩緩的,自顧自地道歉:“不好意思,你看我,給你添了那麽多麻煩。”

夏堯抿唇欲言又止,最終短促的一聲嘆息之後,他擡手招來了服務生:“買單。”

江安看他一副“我懶得理你”的模樣,只覺得他皺眉不悅的樣子和每天晚上跟他說話聊天的安心心心重合在了一起,也是萬分可愛。

夏堯走後,他慢慢擡手捂住了心口。

左胸那裏明明每天都在跳動,可這段時間一見着這人就像被上了加速buff一樣,頻率快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在TWR和陳故吃完飯加了會兒班,江安回家發現江樂正在玩游戲,他斜斜靠在江樂卧室的門框上,雙手環胸問他:“玩兒什麽呢笑得這麽開心?”

“我哥來了等會兒說啊。”江樂手忙腳亂地摘下耳機,轉頭笑嘻嘻地看着江安,“我跟朋友3V3呢,沒什麽哥。”

話是這麽說,可江安往前一步江樂就擡手擋住了電腦屏幕,一看他反應這麽大,江安更是心生疑惑:“不就是個3V3麽,遮遮掩掩的......”

他輕輕一腳把江樂的椅子蹬開,那擋住屏幕的兩條手臂一挪開他就看到“清和夏”和“君君君昊”兩個人站在江樂身邊。

“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江樂趕緊辯解道。

“不是我想的那樣?我想哪樣了?”江安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樂,指了指屏幕:“跟他倆組排還搞這麽偷偷摸摸的怕我看到了?”

江樂滑回電腦桌前正開口繼續解釋,江安突然從他手裏奪過耳麥,對着麥克風就說:“怎麽,堯神現在不來找我切磋了,天天盯着我弟呢?”

江樂:“......”

耳機裏寂靜無聲,原本正在吃東西的俞君昊也默默地關了麥。江安打開語音房間看了一眼,确認夏堯沒跑之後又說:“我現在是入不了堯神法眼了還是哪裏做得不好了?堯神指點指點迷津呗?”

江樂覺得他哥今天有問題,說話酸溜溜的,說的話還這麽奇怪。為了阻止江安繼續說胡話,他一把将耳機線撤了出來,夏堯的回應突然通過音響放了出來。

“你是江安麽?”

夏堯這麽問,江樂也想問江安是不是被魂穿了。

可看了江安幾秒,他也只敢小聲解釋:“哥,夏堯哥就是帶我打打3V3,我們沒幹別的......”

“我不能帶你打嗎?先說練青訓生,後來又去給二隊當陪練,現在居然——就這還沒幹別的......”江安一邊說一邊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了又回頭說:“那你們還想幹點別的什麽?”

江樂這罵挨得莫名其妙,一頭霧水之餘又是敢怒不敢言,聽着江安“喋喋不休”一直念到電腦前坐下,他拍拍胸口重新插上耳麥,悄聲給夏堯和俞君昊說了聲不好意思。

而夏堯那句“你是江安麽”卻久久纏繞在江安耳邊,攪得他上線第一件事居然是飛去他們在的地圖,一落地就直奔競技之地。

他有一點兒生氣,不過主要是氣自己。

氣自己真像是有病一樣,仿佛下午吃的不是晚飯,而是從陳故那裏吃來了一嘴的火藥。

夏堯居然主動向白兔食品推薦了他?

明明連自己立下軍令狀才成立起來如今又風雨飄搖的寒江映雪都快解散了,還有心思顧着他?

上午那會兒只當是那品牌方勢利,下午他就問陳故知不知道這回事,沒想到陳故告訴他這竟然是夏堯主動提出來并且跑去跟對方談的。

陳故最後也解釋說大概是夏堯知道他那陣缺錢,可他自己對夏堯的情況卻是一無所知。如果不是今天無意聽到的對話,有一天寒江映雪宣布散隊了他也不會明白夏堯現在這麽難。

他在電腦前坐着,游戲人物到了夏堯身邊,鼠标放在“清和夏”三個字上,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江樂不知道什麽時候抱着換洗的衣服站在了他身後,試探着跟他說:“哥......我現在去洗澡。”

他“嗯”一聲點了點頭,仍是看着屏幕發呆。

江樂鼓起勇氣又說:“那、那你不能進我房間哦。”

江安一愣,轉回去看着他說:“我進你房間幹什麽?——還是你房裏藏了什麽好東西?”

“沒!沒有沒有,我就是随口一說,我先去洗澡啦!”說完江樂幾步小跑去了廁所。

聽到廁所裏傳來水聲,江安再三思量,去陽臺撥通了陳故的電話——打陳故的還是打李臻和的,他猶豫了半分鐘,這通電話打出去必定是要掀起軒然大波,他在考慮這風浪從哪裏開始比較好收場。

李臻和住網上,陳故就住手機裏,電話剛響了一聲他就接了,江安聽他喂了兩聲,才慢慢悠悠開口:“我在想一個問題。”

“什麽?”陳故像是開着免提,江安聽到他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裏回響,“我洗澡呢,有什麽事能等我洗完澡說嗎?”

江安嘆氣:“不能,我很急。”

陳故又安安靜靜等了他一會兒,等來一片寂靜無聲之後不滿道:“......那你快說啊!”

“我下午跟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那我當然永生難忘,就算我失憶了我也記得你跟我說你喜歡夏堯。”

江安回頭看一眼廁所門,耳邊嘩啦的水聲掩蓋了他嚣張的心跳聲。他接着沉默片刻,然後“冷靜”反駁陳故:“你別造謠,我沒說我喜歡他。”

“......行,就當你沒有——那你現在想說什麽?我這都脫光了,你能讓我先洗個澡嗎?”

“我馬上說完,一分鐘就行。”

然後江安花了四十幾秒敘述完這通電話的目的,也不知道江樂什麽時候神出鬼沒站在了他背後,穿着個褲衩抱着浴巾傻愣愣地看着他。

“江安,你給我等着,我現在就過來殺了你!”

陳故的嚷嚷聲穿透力太強,他把手機拿得遠了些,匆忙說了一聲別鬧,就挂斷了電話。

随後他看見江樂嘴唇動了動,再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問他:“哥......沒有香皂了......你能幫我買一塊嗎……”

江安于是下去給江樂買香皂,站在收銀臺排隊順手拿了顆棒棒糖一起付了錢。

他又想到夏堯了。

安心心心跟他說,棒棒糖好次得“她”都牙齒疼了,可夏堯還是板着一張臉不給他一句好話。

他想,哪能那麽多“為愛付出”的事情都由着那人去做了呢?這要說夏堯有什麽目的吧,可他又一句明白話都不給。

要說是自己想多了,那夏堯做那些到底是圖什麽呢。

他站在樓下,擡頭看着整棟樓稀稀拉拉的燈光,突然長嘆一口氣,兀自說道:“你說你到底圖什麽呢,把自己搞得這麽難。”

夏堯實在是出乎他意料超出他想象的了解他,知道自己不愛欠別人人情,做什麽事都跟學雷鋒似的。那年他打了那幾個人,學校肯定要查,夏堯摸不清他家什麽情況,就把所有責任撈了過去,一聲不吭地轉了學。

接着又是在青訓營被耽誤那一年,就算知道林雙文從中搗鬼,怕越極力替江安解釋問題會越鬧越大,幹脆就什麽都不說,悶聲在DP青訓營一待就是一年。

別人都希望他回歸賽場,只有夏堯在想盡辦法讓他真的回到賽場,披馬甲裝粉絲,沒事就挑釁他幫他複健,拉着冠軍選手來做他的陪練,冒着被判定違規操作的風險動用那麽多關系把他“送”進沉煙冷,知道自己不會開口跟朋友借錢,就頂着來自他爸的壓力連代言都要往外送。

江安覺得自己這一樁樁一件件恐怕是還不清了。

回到家裏江樂已經洗完澡在吹頭發,他把香皂遞過去,遞到江樂手裏才看到自己買了塊兒雕牌肥皂。

還是洗內衣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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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你別造謠,你再造謠我就要去表白了啊聽見沒。 陳故:(拿出廣播)好的,我肯定不會說你喜歡夏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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