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請客
才過一個晚上, 自己居然就多了一個……堂弟。
楚茗神情微妙,忽然的又想起了什麽,臉色微微變了。
他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葉清……之前是叫莫安。”
他說完默默脫下外套, 把自己的肩膀露了出來——肩膀上有個月牙狀胎記, 很特殊,恰好就在肩頭那個位置。
楚茗瞳孔微縮, 雖然數年前的那張臉在記憶中已經模糊了, 但這個胎記他依然記得一清二楚。
他蹲下身輕輕觸碰那個胎記, 又凝視少年的眉眼, 想從其中找出與自己記憶重合的地方。
白轶道:“他還記得一些以前的事, 細節都對的上。”
楚茗:“說說看。”
葉清道:“我的小名是豆子,搬過兩次家,老家冬天經常下雪,家門口的小河會結冰……爸爸很喜歡媽媽,但他經常去一個阿姨那裏,媽媽不喜歡那個阿姨,冬天的時候要帶我走……就這些了。”
他斷斷續續地說了一點,都是極其細微的小事, 其中記得最清楚的, 還是自己父母的離婚。
葉清起初姓楚, 在父母離婚後又改為母姓。他的父親是楚茗的叔父, 十多年前與葉母結婚。兩人自由戀愛,婚後不久就有了孩子,感情也一直很好——直到幾年後, 葉母發現自己的丈夫在口口聲聲說着愛自己的同時,養了一個外室。
這件事當時并沒有鬧大,因為葉母當場讓自己丈夫做了選擇,在對方選擇了懷有身孕的情婦後毅然離婚,帶着自己的孩子回了外市的娘家。
她走得太快,以至于楚茗父母在得知這件事後想攔也來不及了。而這場離婚就像是一個預兆,沒過多久,一場真正的災難就降臨到了楚家人的身上——
葉清父親在與情婦出門時遭遇車禍,兩人雙雙喪命。葉母在趕回來參加葬禮時年幼的葉清意外被拐,楚家調動一切人力配合警方找了整整三個月,最終也沒能把人找回來。
失去了孩子的葉母回去後大病一場,沒幾年就去世了。楚茗當時也才上高中,還因為自己小堂弟的走失受到了一些影響,發生意外而在醫院躺了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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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車禍毀掉了一個家庭,而楚家就像自此遭到了某種詛咒,幾年後悲劇再度重演,楚茗父母渡海遠游時意外喪生,楚家唯一留存下來的只有楚茗一人……他的爺爺,也在不久前去世了。
畢竟當年被拐走時還小,葉清有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失去媽媽後又被帶到了農村一戶多年無子的人家,結果才過一年那戶人家就添了個兒子,将他趕出了家門。
在那之後葉清一個人跌跌撞撞地流浪了一段時間,被一位拾荒的孤寡老人收留在身邊,相依為命地度過了很多年。
半年前老人去世,留給葉清一筆小小的遺産。他帶着那筆錢來到大城市,給自己租了一個幾平米的小房間,開始跑各地打工——直到因為長得好看被人半坑半拐地誘進了一家高級會所,又被有心人送到了白轶面前。
那個有心人就是沈衍,他發現葉清和楚茗長得很像,有意要在白轶面前賣一把好——沒想到好沒讨到,反而讓白轶徹底和他斷了關系。
楚茗:“你怎麽想到他可能是我弟弟?”
“查過,”
白轶一點也不遮掩道,“想讓你開心一點。”
他說完又補了一句:“昨天帶他去宴會,也是想讓他見你。”
楚茗默了幾秒,對他露出一個真情實意的笑:“謝謝。”
白轶定定地注視他,隔了一會才道:“留下來陪我。”
“不好意思,不行。”
楚茗道,“不過可以請你吃飯。”
男人不怎麽滿意地皺眉,顯然并不樂意得到這句回應。但一想到青年願意心平氣和地與他說話的模樣,他還是勉強接受了這個結果。
“先去做個DNA測試吧,”
楚茗看向葉清道,“之後你是要和我回去,還是留在這裏?”
容貌和胎記可能只是巧合,重要的是葉清還記得的一點小細節都和楚茗的記憶吻合。他其實已經信了四五分,只差最後一項有力的證明。
葉清猶豫了一下,道:“想跟哥哥走。”
楚茗揉揉他的腦袋,指節曲起,在少年稚嫩的臉頰上刮了一下。
汪莉很快送來了衣服,看到別墅後還吓了一跳——如果她看見客廳裏的白盛掌權人後,可能還會再被吓一跳。
換好衣服後楚茗就帶着葉清離開了別墅,白轶幾次想要跟出來,被他拒絕了。
他道:“明天要是有時間記得告訴我,我好答謝你。”
“……好,“
白轶放開他的手,低聲道,“路上小心。”
雖然楚茗并沒有把話說絕,但白轶還是能從對方的神情中看來這已經是他能讓出的最大限度,而且這份限度很大程度上還是因為葉清才讓出來的。
他們之間的溝壑遠遠沒到能填平的地步,楚茗會對他微笑,和他友好地聊天,但不會真正地接納他。
男人垂着眼靜靜站在原地,就像是一頭被伴侶抛棄了的狼,失落又孤獨。
葉清上車前回看了他好幾眼,湊在楚茗耳邊道:“哥哥。”
楚茗:“嗯?”
“你們是不是在一起過一段時間啊?”
“沒有。”
“可是白轶哥很喜歡你,”
他道,“你走了他好像有點不高興?”
楚茗捏捏他的臉:“錯覺。”
葉清“哦”了一聲,挨着他乖乖坐好了。
他們先去醫院做了DNA測試,做完後楚茗并沒有帶葉清回小區那邊,而是讓他先去看了看之前的楚家。
葉清父母的家早已不在,但他小時候常來楚茗這邊玩。時隔多年再面對這冷寂無人的別墅,少年愣了好一會才喃喃道:“我……記不起來了。”
“很正常,”
楚茗道,“我也快記不起來了。”
他帶葉清上了二樓,指着一間客房說那是以前專門給他騰出來的房間。少年懵懵懂懂地推開房門,看見滿屋子玩具和彩色繪畫,咬着下唇憋了好一會,晶瑩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然後他就趴在楚茗肩膀上哇哇大哭,被楚茗一路安慰着抱下了樓。
冷風嗚嗚地從沒有關上的大門吹進來,葉清抽抽噎噎地抱着楚茗肩膀,餘光瞥見了什麽,道:“那,那是伯父伯母嗎?”
少年的哭音奶聲奶氣的,咬字也很含糊。楚茗第一下沒聽清,道:“什麽?”
“……”
葉清揪着楚茗衣角,埋下頭不吭聲了。
他不願說話,楚茗也沒再追問。恰巧又一股冷風從他身邊擦過,蒙着家具的白布飄起,葉清打了個寒顫,有點被凍着了。
楚茗帶他離開別墅,回到了小區那邊。
一路上葉清都在好奇地四處張望,眼中流露出欣羨與膽怯。數年颠沛流離的生活令他還不是很能适應這個新環境,以至于他到哪都僵硬着手腳,顯得相當無所适從。
楚茗溫聲道:“不用緊張,要什麽随便拿,這是你的家。”
葉清低聲應了個“好”字,然後就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做了一條小尾巴。
主卧旁還有一間閑置的空房,被楚茗騰出來做了葉清的房間。他的本意是讓葉清在一邊坐着休息就好,哪想少年相當勤快,洗碗拖地板都很利索,等楚茗把房間收拾完,他也把屋子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 。
“坐吧。”
少年乖乖坐在光潔明亮的客廳裏,楚茗給他削了個水果,又耐心地問了不少他以前的事情。
葉清沒有戶口,也沒讀過書。但他這些年讀過很多撿來的的舊書,小學到初中的課程也都自學過。
楚茗聽到這裏考了他幾個問題,粗略地判斷出他現在的水平應該在初一到初二之間,比同期孩子小了兩三年——不過因為營養不良,他整個人都小小的,外表上也差不了太多。
“我會給你請幾位輔導老師,等三月開學的時候就送你回學校讀書。”
楚茗道,“以後考大學,你也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選擇。”
葉清點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楚茗又揉揉少年的腦袋,道:“餓不餓,我們去吃飯。”
他帶葉清去了一家不錯的餐廳,又花了一下午的時間陪他,從商場到游樂園,把少年之前只能眼巴巴地在待在旁邊看着的東西都給體驗了一遍。
晚間的時候,楚茗收到了一條短信,是白轶發過來的。
【想你】
楚茗:【哦】
那邊隔了一會,又端端正正地發來三個字。
【喜歡你】
楚茗:【哦,所以白總明晚有空嗎】
【……有】
【好的,晚上七點,鶴汀樓見,謝謝】
【……不用謝】
第二天晚上,一家裝修得古香古色的中餐廳的走廊上,楚茗在服務員的帶路下朝訂好的包廂走去,在路過一男一女時,他突然其中那個男人緊緊抓住了手腕。
“……阿茗?”
“……”
楚茗聞聲偏首,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唐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