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山妖怪
一朵雲被風吹着走,慢慢遮完了月色。
少女的尖叫劃破了夜的寂靜,驚起一片飛鳥。可惜這裏方圓十裏沒有人煙,也不會有人聽到。
少女驚恐地往後退,身上的衣裙被地上尖銳的石子磨爛,手上被劃出口子,鮮血點點地流出來。
黑影步步逼近,少女嘶聲尖叫。
黑影走上前,蹲下來饒有興趣地看着少女,忽然伸手掐住了少女的脖子!
黑影有一只蒼白的手,外形可以說是瘦骨嶙峋,卻有極大的力氣。
少女的尖叫聲卡在了喉嚨裏,她驚恐萬分地看着黑影,眼裏寫着祈求和恐懼。
“想讓我放過你麽?”黑影的聲音幾乎說得上!溫柔,手上的力道卻沒有絲毫放松。
少女的意識漸漸模糊,聽不清黑影在說什麽。
黑影掐斷了她的脖子,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雲被吹走,露出被遮住的月色。
寂靜的叢林裏傳來鈍器劃破皮肉的悶聲,有人在低低地笑。
......
桑十一照例起了個大早,稀飯煮好後就盛起來放在院裏石桌上涼着,便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他往鎮上走去,五裏路也不算很遠,至少對于精力充沛的少年人來說,不算什麽。
邊走,他邊拿着本書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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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十一早早到了客棧,開始擦桌凳,順便到廚房去幫忙洗點菜。
掌櫃走進廚房,手裏拿着一吊錢:“十一啊,這個月工錢該結了,你拿好啊。”
“好。”桑十一接過揣在胸襟裏。
到了午間,客棧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談論聲不止。
桑十一從廚房端菜出來,剛好聽了這麽一耳朵:
“聽說了嗎,今兒一大早有人在南山上看見了死人!”
“誰死了?南山那地方荒無人煙,怎麽會有人上去?”
“聽說是隔壁村劉三家的丫頭,你是不知道,死得可慘了,聽說眼珠子都讓人給挖了!”
“大白天的別說這些,來來來吃菜......”
“可惜喽,這麽好的閨女......”
在聽到“劉三家的丫頭”時,桑十一心中微動,死的居然是張嬸昨天給他介紹的那位姑娘。
明明只是個意外,桑十一總覺得這事有什麽不對。
到底是哪裏不對呢?他說不上來。
仿佛這是一場謀算已久的針對,可桑十一心裏明白,沒什麽人會這麽無聊針對他。昨日張嬸說的話沒第四個人聽見,劉家姑娘的死或許只是個巧合。
桑十一表面不動聲色地繼續上菜,其實已經上了心。
他回到後廚,兩只手從背後伸出來蒙住了他的眼睛。
桑十一不用猜也知道是誰:“景故,你沒事兒幹是吧?”
覆在眼睛上的手放了下來,少年嘻嘻的笑聲響起。
景故是個長得相當俊美的少年,只是平時不注意打理自己的形象,看上去有些邋遢,衣服都破了幾個洞還在穿。
若說桑十一的五官就種俊朗得近乎鋒銳的濃墨重彩,景故就是那種精致又不過于柔和的俊美逼人。
景故其實比桑十一大一歲,可不知是什麽原因,不但比桑十一矮了半個頭,看上去總是臉色不好,蒼白蒼白的沒有血色,像是血氣不足,導致他的胳膊腿也細細的。
景故笑嘻嘻地看着桑十一:“你知不知道有人在南山發現了死人?”
“知道。”桑十一斜了他一眼,“怎麽?”
“我聽說啊,是個姑娘,死得可慘了~”景故把手搭在桑十一肩膀上,故意把尾拉得很長,聲音都有點微顫,卻沒有達到臆想中的效果。
反正桑十一被沒吓到。
桑十一涼涼地看着他:“你要是再不把手收回去,我就剁了你的手做烤豬蹄!”
景故悻悻地收回手,“你這人也太無趣了,真不知道你師父怎麽受得了你這張嘴!”
桑十一突然想起了楚燈每次在他這裏吃癟時的模樣,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
“楚燈說不過我的。”桑十一自己都沒注意到語氣中的小得意。
“好吧,十一,晚上要不要跟我去南山一探究竟?”景故眼睛一閃一閃的,眼巴巴地看着桑十一。
桑十一面無表情:“不去,滾。”
“公子,你不要這麽無情嘛~”景故捏着嗓子,一只手打了好幾個轉輕輕地在桑十一的胸膛上摸了一把:“你就從了奴家吧,公子~”
他尾調拖得比上次還要長,打了十八個彎鑽入桑十一的耳朵,成功地惡心到了桑十一。
“離我遠點,死斷袖。”桑十一拍開他的爪子,拿起抹布:“還幹不幹活了?”
景故沒意思地端起裝好了菜的盤子,在背後喊他:“十一,今天打烊了我在客棧後門等你一刻鐘,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啊!”
景故是客棧掌櫃撿來的孤兒,從小睡在客棧大堂。
桑十一完全不想理他,自己幹活去了。
等桑十一想起來這件事之後,他已經把自己和楚燈的碗都刷了。
他想起景故說自己去,心裏咯噔一下,再想起客棧裏那些漢子們的對話,不禁就展開了豐富的想象,連景故被挖了眼珠子的畫面都想出來了。
他越想心裏越煩躁,便打開床底的暗格取出自己偷偷在打鐵鋪裏訂的小彎刀,那刀不過五寸長短,刀身雪亮。
桑十一把刀塞進自己的窄袖,快步走了出去。
“去哪兒?”楚燈坐在院裏點着盞燈看書,見他神色匆匆,懶懶地問。
桑十一頭也不回:“你別管,我很快回來。”
楚燈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拍了拍懷裏打盹的白貓:“跟上去。”
白貓張開眼睛仰起頭看了他一眼,竟口吐人言:“跟着他幹嘛,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還擔心他走丢?”
楚燈心中總有些隐隐的預感,他哄着白貓:“祖宗,你就去吧,回來給你吃魚好不好?”
“最後一條不是昨天就被我吃了嗎?”白貓舔了舔爪子,似乎在回憶昨天晚上烤魚的味道。
楚燈指了指院裏的水缸:“早上你睡覺的時候張嬸送來了三條,想吃嗎?”
白貓猛點頭。
“想吃還不快跟上去。”楚燈指了指桑十一離開的方向。
白貓似乎在食物和繼續懶惰之間掙紮了一會兒,認命地跟了上去。
桑十一先跑到客棧找了一圈,才不得已地往南山跑去。
夕陽慢慢下墜,餘晖在他面前鋪了一地慢慢變暗,他頭也不回地跑進即将到來的茫茫夜色中。
桑十一心中有些着急,沒有注意到他身後跟着個面色凝重的小女孩。
南山荒無人煙,到了夜晚越發靜谧。桑十一到底只是個心性未成熟的少年,心中難免有些緊張。
但少年人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雖然緊張,但還算不上害怕。
一絲血腥味鑽進了他的鼻子,桑十一立刻停下了腳步,擡頭聞了聞,朝着問道飄來的方向跑去。
血腥味越來越濃重,桑十一的心提得越來越高。
終于,他鑽出了那片林子,視野開闊起來,前面似乎躺着一個人。
桑十一心裏七上八下的,心想景故這小子別不是運氣這麽背吧。
他大起膽子走上去,看清情況後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握住了滑出來的刀柄。
地上躺着的,是個被挖了雙眼,開了胸膛的少女。
那畫面太過血腥,即使夜色如此濃厚,不怎麽明亮的月光仍将那場景照出了詭異的恐怖感。
桑十一覺得有些神奇,昨天張嬸還給他介紹的姑娘,今天就這麽身體破碎地躺在他面前。
他心裏忽然就覺得,娶個媳婦有什麽好的,弱不禁風還不堪一擊。
背後一陣涼風吹過,莫名有種陰冷的感覺,桑十一脊背一僵,小彎刀已經滑出被他緊握在手裏。
少年人對危險總有種本能的感知,桑十一猛地回頭,就看見一個黑影站在他身後。
桑十一的瞳孔猛地一縮,黑影的面目逐漸顯露,竟是個可以說是得上貌美如花的女子。
當然,如果不是她臉色青白,身上帶着一股沉郁不散的死氣的話。
女子看着桑十一,歪頭笑了笑:“真是個好俊的少年郎啊!”
她成功地把桑十一惡心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桑十一默默地調整站姿,做出一個随時攻擊的動作。
“吶,有人跟着呢。”女子似是察覺到了什麽,桑十一還沒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那女子的面孔陡然放大在他眼前!
女子不知何時站到了他面前,一手幾乎是掐着他的肩膀,下一刻,桑十一覺得天旋地轉,很快便失去了意識。
而他一直緊握着早已塞進袖子的彎刀。
女子攬住了桑十一的肩膀,臉色突然變了,忽而低低地笑了起來:“居然還是跟他有關系的人,那可不能放過你呢。”
她帶着桑十一突然消失。
眼前的兩個大活人突然消失,跟在後面的白貓終于發覺了不對勁。
她走上前看了看少女的屍體,心中警鈴大作。
她說怎麽察覺不到他們去哪兒了呢,原來是“他們”啊......
“他們”重新出現,意味着什麽?
抓走桑十一,到底是巧合還是蓄謀已久?
桑十一為什麽要在此時來南山?
疑點太多,加上她現在找不到人,白貓只得迅速化回貓形往回奔去。
若真是“他們”來了,就不是自己能解決的了,只得回去找楚燈。
白貓的身影迅速消失,它跑得太急,沒有察覺到整座山在它離開了山的地界時,悄然覆蓋了一層防護罩。
夜還很長,有些事啊,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