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方寸世界
楚燈和桑十一周山季來到萬妖宮的時候，重翡已經站在宮門口等他們。
她神色悲哀，已是知道了楚應潭身死的消息。
“楚燈，”她說，“他的心願是你平安，我會幫他保護你。”
愛屋及烏，重翡做得很好。
楚燈沉默片刻，道：“是姒姀給你傳的消息？”
重翡不說話，便是默認了。
她忽然悲涼地笑了，目光深遠陷入了回憶：“當年我還是一塊寒玉時被他贈予你，你卻不要，你不知他為了我這塊寒玉費了多少心思。”
她看着楚燈的眼睛，妄圖從裏面找出一絲悲痛，“他去重鸾山尋找上好翡翠，想送給你做劍鞘，我這塊寒玉主動送到他面前，他想治你的體熱之症，為了奪下我跟千年妖獸戰了一天一夜。”
“他如此費盡心思，都是為你，你卻不要，他便輕巧地扔了我。”
“他賜給我名字，把我從那妖獸的管制中奪了出來，他于我有大恩。”
“我知道他的心願，所以願意保護你，可楚燈，他都死了，你為何不肯為他哭一哭？”
此番話将楚燈說得啞口無言，半晌，他才開口：“為他流盡男兒的淚，餘生便要為他報仇。”
重翡別過頭，淚光在她眼中閃過，卻強撐着沒有掉一滴淚。
“要對付宋來月和宋斂，還有楚善，其實很簡單，只需要殺了他們。”她斜睨了楚燈一眼：“不過憑你們現在，那邊是比登天還難。”
別說現在宋來月宋斂皆是渡劫巅峰的高手，就憑浮絮這麽多人，楚燈和桑十一就幾乎不可能殺得了宋來月和宋斂。
更不用說那楚善的實力如何未知，但肯定不是什麽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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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燈明白這一點，他道：“所以我來找你了，聽說萬妖宮有一件秘寶，可短時間內提升修為......”
“哼!”重翡冷眼掃過去，“就知道你們來沒安好心!”
她往萬妖宮走去：“跟我來。”
楚燈跟桑十一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周山季沉默地跟在後面，自從知道景故還有複活的可能，他就沒說過一句話。
他似乎變成了一個木偶，連琥珀都比他像人。
琥珀被桑十一放了出來，她自己要求被收進乾坤袖，桑十一卻不願意。
他說，既然琥珀已經得了魂魄，便不再是人偶，他也不是她的主人，她自由了。
琥珀卻很固執，景故最後的命令她定要奉命到底似的，就算桑十一把她放出來，依然喊他主人。
重翡把他們帶到萬妖宮最深處的地宮內，黑暗的牆壁上挂着幾盞燈，燭光微弱，平添了一絲恐怖。
可惜這種恐怖對他們沒用，尤其是對楚燈沒用，這貨從小到大什麽沒見過？有一次偷偷溜到大陸都敢去刨皇陵。
可見他真的沒在怕的。
重翡在石門前停了下來，厚重的石門沉澱着古樸的歲月氣息，帶着歷經滄海桑田的沉重。
石門之內，似有天地。
“萬妖宮秘寶，便是這方寸世界。”重翡道。
“石門非歷代妖王不能打開，石門之後有方寸世界，危機四伏險惡無比，門內百年相當于塵世十年，若十年後你們能出來，修為至少也是渡劫。”
哪有什麽提升修為的秘寶，不過是靠着時間的不同流逝，向天換得百年光陰修煉。
石門內的艱難險阻，重翡歷過一次，深知其中險惡。
不止是妖獸魔物，還有無處不在的毒草，時而從天而降的隕石，或是靈力風暴。
随便哪一個，都可能将他們撕成碎片。
重翡的笑容有些冷：“要是願意進去，就進去吧，若是怕了，就留在萬妖宮，我定能保你們平安不死。”
桑十一看了她一眼，黑眸極深，眼神冷冽：“把門打開。”
重翡驚訝于自己居然被個孩子吓到了，她有些不滿地擡手印上石門，石門緩緩打開，掉下一地灰塵。
桑十一握住楚燈的手，一點也不怕刺激了周山季，率先走了進去。
周山季跟了進去，琥珀卻沒有。
重翡還不知道琥珀的身份，只是詫異：“你怎麽不進去？”
琥珀面無表情：“十年變數太多，為防不測，我需要時時掌握三島及大陸的情況，保護主人。”
“你倒是有趣，叫什麽名字？”重翡饒有興味地打量着琥珀，琥珀的容貌可以說是完美了，一絲瑕疵也沒有的絕色，比她重翡還勝上幾分。
“琥珀。”
重翡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一下就變了：“鬼偶琥珀!？”
“是。”
瀛洲至寶鬼偶琥珀，傳聞有通天之能，若得其認主，飛升有望。
其鼎鼎大名如雷貫耳，三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原來是你。”重翡早就聽說過鬼偶的名字，現在看來，傳聞非虛。
原來造物之術，是真的可能被掌握的。
人偶，真的可以擁有魂魄，如常人一般，擁有嗔癡喜怒。
琥珀面色平靜：“我會在萬妖宮住十年，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重翡目光微動，鬼偶的承諾可不是這麽好得的，果然，琥珀的下一句就是：“但有一點，我來去自由。”
來去自由，重翡默念着這四個字。
她曾希望楚應潭也這般自由，不必被世俗心結束縛于方寸之地，要他來去自由。
要他不再難過，眉目間不再有憂愁，要他快樂。
可她的少年，她深愛了那麽多年的少年，終究是不在了。
重翡鼻子有些酸，再開口已是嗓音喑啞：“我知道了。”
琥珀點頭，瞬間消失在原地。
景故身祭鬼偶偷得造物之術，賜予琥珀靈魂，果然是沒錯的。
琥珀不但強大，而且忠誠。
可惜她礙于“規則”束縛，不能親手殺了宋來月和宋斂，也不能對他們出手，卻能幫楚燈他們布局。
布下一個與宋來月他們相反的局，天羅地網，無處可逃。
楚燈進入石門便感受到一陣眩暈，再睜眼時，已換了天地。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身上的傷都好了，他們似乎身在叢林，周圍靜谧卻危險的氣息提醒着他們趕快離開這裏。
可惜這麽危險的氣息，對付不了楚燈這麽心大的人。
他早早地将枯榮祭出，劍意散開，鋪天蓋地席卷開來，草木皆動，淩厲的氣勢似能撕裂天地。
盛衰繞着桑十一周身浮動，一根一根光華璀璨，他身上的氣勢絲毫不輸楚燈，甚至更勝幾分。
周山季身邊金針浮現，随時準備布陣。
一聲狂怒的咆哮突然響徹樹林，威壓迅速鋪展開來，楚燈猝不及防地被壓得不能動彈。
在盛衰的保護下，桑十一沒有不能動，他擔心的看着楚燈。
等楚燈反應過來，他外放出的劍勢已經自動反抗威壓，枯榮劍身嗡鳴，雪亮的劍芒朝着一個方向飛去。
楚燈豎起雙指，一道靈力彙聚的劍刃往大地顫動的源頭刺去。
憤怒的咆哮再次響起，枯榮似被什麽彈了回來，被楚燈接住。
他執劍而立，脊背不屈似能頂天立地。
怒吼聲的來源終于露出了真面目，冒着火焰似的雙眸瞪着他們，龐大的身軀布滿了駭人的尖刺，狀如虎，頭生三角，看上去怪異非常。
重翡說得沒錯，石門內的世界，果然妖獸遍布。
要在這樣的世界活下去，無時無刻，都必須戰鬥。
盛衰瘋狂滋長，桑十一一伸手，數萬根金絲向妖獸龐大的身軀攀去。
數千根金針齊出，巨大的藤牢布下，周山季眸光冷冽，十指翻飛操控着巨大的陣法。
楚燈握着枯榮率先進攻，身影飛快地移動，東一下西一下地攻擊，妖獸被激怒，仰起前爪重重地擊在地上。
周山季的陣法被擊碎了一大片，他皺了皺眉，指揮着金針補上缺口。
盛衰已經纏繞上了妖獸的後腿，桑十一扯住金線，猛地用力，靈力順着金線移動，盛衰漸漸沒入妖獸的皮膚裏。
妖獸疼得發瘋了一般的跳動，楚燈站在他的一只角上，枯榮猛地刺進妖獸的額頭。
妖獸痛苦地仰起脖子嘶吼，與此同時藤牢發動，憑空生出無數藤蔓困住了妖獸。
妖獸不斷掙紮，桑十一牢牢扯着盛衰不給它後退的機會，楚燈從它角上跳起，翻身往下，一劍遞進妖獸的喉嚨。
枯榮極其鋒利，根本不給妖獸機會反抗，妖獸噴着火焰的眼眸睚眦欲裂，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楚燈跳到地上，正好被桑十一的手攬住了腰。
“看來這百年，不好過啊。”看着妖獸逐漸消散的身體，楚燈嘆息道。
遠處，一聲咆哮傳來......
......
楚燈他們進石門半個月後，琥珀收到了傅姝傳來的信，顧離珠被刺殺，萬幸無礙，浮絮之人可能已經到了大陸。
琥珀收到信後，立刻向重翡告辭。
“我跟你一起去。”得知了事情的原委，重翡道。
琥珀沒拒絕，點了點頭。
她似乎對重翡去不去并不在意，或者說重翡去不去，她都認為自己是一個人。
這種孤獨的感覺，與生俱來，是雖然琥珀已經從人偶變成了人，卻還是揮之不去的感覺。
可琥珀感覺不到，她嫌棄重翡的速度，拉住她的手腕，瞬間便從歸芹谷來到了大陸陽京城。
這樣的速度，突破重重陣法阻礙，琥珀絕非常人。
于是重翡更加相信了瀛洲關于鬼偶琥珀的傳言。
“走吧。”琥珀立刻放開了重翡的手腕，朝皇宮而去。
重翡扭了扭手腕，琥珀的手，沒有溫度，是冰涼的。
霜雪般的冰涼。
作者有話要說：
應潭是重翡曾經的執念，因為他賜給重翡名字，重翡是個好孩子，她應該有自己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