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枯榮劍斷

三日後,大陸已經面目全非,生靈塗炭,哀鴻遍野,草木枯萎殆盡,日月無光,滿天濃重的黑暗。

孤寂和悲涼萦繞在天地間,勾勒出一副人間烈獄的圖景。

活着的人絕望地等待天亮,死去的人屍體無人收儉。

不管是浮絮之人還是凡人,都在宋來月的算計之中,浮絮之人無一幸免,全都成了大陣開啓的祭品。

大陣一旦開啓,除非破壞主陣眼,否則無法停下。

周山季推算了三天,也沒有算出陣眼所在。

楚燈盤坐在地上,目光有些飄忽。

這三天他回了留煙村一趟,那曾經炊煙袅袅,恬靜美好的村鎮,唯餘一片死寂。

他有時候在想,是不是他和楚應潭的出生都是個錯誤。

楚燈早慧,明白宋來月根本不愛他父親,不然也不會成婚千餘年才生下他和楚應潭。

他從小就知道,母親不喜歡他們,也不喜歡父親。

楚燈睜開眼,神色落寞。

今日他必須跟宋來月做個了斷,若連周山季都算不出陣眼,那陣眼必是在他們三人中的一人身上。

按照桑十一的推斷,主陣眼有極大可能在宋來月身上,畢竟這陣法吸收的是天地氣運和靈氣,都彙聚在主陣眼,宋來月想長生想瘋了,不會把陣眼讓給別人。

如今宋來月宋斂都是飛升期,而經過萬妖宮石門內的十年,楚燈三人的修為也堪堪到了飛升。

十年生死搏殺,沒有一刻不是懸着心的,在石門內,楚燈才發現原來死是這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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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對抗妖獸或是靈力風暴的時候出了一點點差錯,便是死無全屍。

桑十一走過來,坐在楚燈旁邊看着他,輕聲道:“等這些事過了之後,我帶你走好不好?”

“能去哪兒呢?”楚燈反問。

桑十一:“歸芹谷,神獸領地,或是就在大陸,等大陸休養生息之後,我們還去當個教書先生好不好?”

飛升期,萬年壽數,他和楚燈還有很長的時間。

楚燈:“咱們這次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未知數。”

桑十一握住他的手,眼神堅定:“我們會解決他們的。”

他一直堅信,只要楚燈在他身邊,他就無所不能。

“十一啊,你怪我嗎,當初一直不告訴你你的真實身份。”楚燈突然提起這件事,便嘆息着道:“你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吧,師兄給你取名......”

“楚燈,”桑十一打斷他,“小時候一直待在桑家的莊子上,桑家被仇家滅門,連我也被牽連,我娘把我藏在樹上,是你救了我。”

“我是你師兄的兒子,可我對我親生父母沒有任何印象,或許是我親娘把我跟桑家真正的小少爺換了我才活下來,沒被浮絮追殺她的人殺死。可楚燈,我是桑十一,一直都是。”

“我不想知道我應該叫什麽名字,我是桑十一,永遠都是。”

楚燈愣愣地看着他,忽然笑了,湊上去在桑十一下巴上親了一口。

他站起來,枯榮握在手中,脊背依然挺立如松竹。

“十一,我明白了。”他笑盈盈地道,眉目間的堅毅越來越清晰。

桑十一仰頭看着他,陰暗的天幕下,人間烈獄般的場景中,楚燈像是會發光。

照亮他整個世界的光。

琉璃和琥珀急匆匆地趕回大陸,琥珀懷裏抱着重傷的重翡。

“歸芹谷也出事了。”昨日宋斂帶人偷襲歸芹谷,重翡才知道,歸芹谷的卧底也不少。

現在歸芹谷跟大陸和三島差不多,妖修中實力強勁的四散而逃,實力弱小的直接身死。

重翡為了拖延時間,一人抵擋了浮絮近半的人,若不是琥珀和琉璃走到一半折返,或許重翡便要葬身在此。

而攻下了歸芹谷吸收了歸芹谷靈氣的浮絮之人,在踏上大陸的一瞬間,靈力修為都被陣法吸走,給了主陣眼。

這陣法龐大而貪婪,不會放過任何一絲靈力。

楚燈和桑十一在這裏三天,一直高度防備,不讓自己靈力外洩,也不松懈半分。

浮絮之人哪裏會想到宋來月要的是所以人的命,沒有絲毫防備,他們沒準還做着長生的大夢。

“今日,我必斬宋來月!”琉璃恨聲道。

恐怕最後宋來月要對付的,就是她神獸的領地。

想到這裏,琉璃心裏就難受,她又想到了景故被逼死的事,此刻恨不得把宋來月生吞活剝。

那個女人太過貪婪,恐怕除了楚燈,她想要所有人的命!

楚燈揉了揉眉心:“琉璃在這裏照顧重翡吧,琥珀跟我們去戰場。”

琥珀一聲不發,仿佛沒聽到楚燈的話。

桑十一:“琥珀,你跟我們去。”

琥珀這才有了反應:“是,主人。”

楚燈失笑,到底是木偶變成的人,固執得很,聽了景故的遺命認桑十一為主,便只聽命于桑十一。

宋來月選擇的戰場,是陽京城前。

傅姝站在那裏,等了他們很久。

她沒有進陽京城,不用進去也知道裏面是什麽情況,反正沒一個活人就對了。

她想,十年前那一次,竟是永別了這座繁華如醉的城。

楚燈他們很快趕到,宋來月幾乎是同時來到陽京城前。

她看着闊別十年的兒子,沒有任何不忍,而是對楚善說:“不要傷了他,否則你就沒有身體了。”

在她眼裏,楚燈和楚應潭存在的意義,就是成為容器,讓楚善複活,得以帶他們成仙。

她想得很美好,不過楚燈不會對她殘忍的行為坐視不理。

“怎的,現在你都不肯喚我一聲娘了?”宋來月冷笑。

楚燈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握住了桑十一的手,桑十一回握住他,楚燈這才回答宋來月:“你不是我娘。”

“呵,”宋來月冷哼一聲,召出數十個傀儡木偶,大手一揮直接朝楚燈他們攻去。

盛衰瞬間釋放,桑十一身形幾閃,盛衰纏繞上每一個傀儡木偶,他用力一扯,靈力順着盛衰流動,傀儡木偶頃刻碎裂。

“倒是有幾分本事。”宋來月冷哼,召出更多的傀儡木偶。

趁着桑十一牽制住宋來月,楚燈祭出枯榮,淩厲的劍意鋒銳無比,讓直面它的人都從靈魂深處感受到顫栗。

桑十一給了他一個眼神,楚燈立刻會意,枯榮劍出,從宋來月背後直直刺去。

“叮!”宋斂出手,一尊巨大的天青色丹鼎擋住了楚燈的枯榮。

楚燈皺眉,看向周山季,他正與傅姝配合着布下陣法,楚善雖用傀儡木偶做身體,可他畢竟是瀛洲先祖,陣法上的造詣極深,周山季一時奈何他不得。

盛衰突然伸到楚燈這邊來,替他牽制了丹鼎,楚燈立刻踩着枯榮往上一跳,枯榮往宋來月的方向飛去。

宋來月畢竟是飛升期修為,傀儡術的造詣也極高,一個傀儡木偶瞬間出現擋下了枯榮這一劍。

雪亮的劍光帶着淩冽的殺意,宋來月心中一凜,不再跟桑十一過招,轉而往楚善的方向跑去。

她想先攻破傅姝和周山季,再對付楚燈和桑十一。

宋斂替她擋住了楚燈和桑十一,可惜僅憑他一人之力,擋不了兩人的合擊,沒過多久便露了敗勢。

宋來月抓緊時機,陽京城城牆上的磚塊一塊塊脫落,被宋來月控制着形成一個包圍圈,緩緩圍住了傅姝和周山季。

這就是傀儡師的可怕之處,一旦有人配合讓傀儡師發揮出了實力,麻煩就大了。

楚燈和桑十一顯然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可楚燈目前空不出手,倒是桑十一,可以分出一部分金絲伸到傅姝那邊替他們解圍。

桑十一對每一根金絲的掌控都到了極致,這邊配合着楚燈攻破宋斂的防線,那邊幫周山季和傅姝對付宋來月的傀儡術,兩不誤。

這樣的天才,令人為之側目。

宋來月一心在對付傅姝和周山季身上,壓根沒有注意到她過來以後,楚善漸漸收手。

而傅姝卻能感受到,不過她可不認為楚善是為了幫他們,反而提高了警惕,一邊防備着楚善,一邊在圍過來的城磚中穿梭躲避。

桑十一突然靠近了楚燈,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楚燈微微凝神,枯榮劍勢削弱了幾分。

宋斂以為他是力氣用光,忙不疊地發動了自己的最強一擊。

三只巨大的鼎出現,青銅的光澤冷冽鋒銳,三鼎合聚,宋斂手心火焰竄起,丹鼎飛速旋轉,圍向桑十一和楚燈。

楚燈心想,這倆兄妹真是像,都喜歡用包圍戰術。

想起剛剛桑十一的話,他不免擔憂,卻看到了桑十一遞過來的眼神。

那眼裏的堅定讓楚燈放下心來,他率先退開,留桑十一一人在三鼎形成的包圍之中。

此時宋來月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邊的情況,由于楚善的退出,她逐漸感到吃力,傀儡師厲害是厲害,但要操控這麽多石磚,不可能沒一塊都分出靈力,所以傅姝輕而易舉地就可以破開石磚形成的包圍。

宋來月以靈力化刃,踩着石磚朝傅姝的方向跑去。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楚燈。

枯榮劍勢淩冽,楚燈眸光冷淡,他出劍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猶豫。

宋斂意識到時已經晚了,他猛地回頭:“來月!”

三鼎發出的靈力鎮壓讓桑十一難以承受,他突然感覺到肩上一松,鎮壓消失了半瞬,竟是楚燈當年贈他的小木葫蘆替他擋了這一劫!

來不及心疼,桑十一趁他顧不上自己,盛衰突然從三鼎包圍中鑽出來,鋪天蓋地地神展開,桑十一手裏扯着無數金絲,齊齊捆住了宋斂。

宋斂因為擔憂宋來月,竟沒有絲毫防備。

他一被制住,三鼎立刻停下,桑十一輕松解決了困境,看向楚燈那邊。

枯榮從宋來月身後刺進去,刺穿了她的胸膛,宋來月回過頭,看着楚燈眼中的不忍突然笑了:“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楚燈閉了閉眼,沉聲道:“你罪有應得。”

宋斂幾乎瞬間掙脫了桑十一的盛衰,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在回蕩:“來月!”

那樣痛苦絕望,那樣隐忍深情。

宋來月跪坐在地上,城磚失去控制落到地上,楚燈收了劍,抖落了血跡。

宋斂飛奔過去,一把抱住了宋來月倒下的身體,忽然想起了什麽,目眦欲裂地瞪着楚善:“你為何收手!”

為何,不救來月?

楚善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微微勾唇:“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他得保全實力,迎接最後的戰鬥,宋來月和宋斂肯定對付不了楚燈和桑十一他們,早些收拾了最好。

宋斂突然明白了楚善的意圖,這人打一開始就壓根沒打算幫他。

楚善一直在利用宋來月,利用她對力量,對長生的渴求布下這樣地大陣,而主陣眼,不用多說,定是在楚善身上!

木偶之身自可作為陣眼存在,魂魄附着在木偶上的楚善,可得到陣法吸納來的全部靈力。

而宋來月,不過是可以犧牲了吸取力量的容器罷了,可有可無。

宋斂此刻生吃了楚善的心都有了,他忽地一笑:“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楚善眼神忽然一變。

宋來月仰頭看着宋斂痛苦的神色,心緒飄遠。

人之将死,看透的事也多了,往事一幕幕浮現,最終畫面停留在宋來月初次遇見宋斂的那一天。

那日天光正好,她深知自己不過是母親與旁人生下的孩子,懷着重重心事走進方丈世安宮,宋斂站在樹下迎她。

彼時年少,宋斂一身白衣如雪,唇角淺笑晏晏,一雙清澈的眸子就這麽猝不及防地看進宋來月的眼。

宋來月不知怎的心情平穩了下來,跟宋斂默默地對視着。

瓊花落下,如同飛雪,落了幾片在少年的肩頭,宋斂撫去落花,在晨光熹微裏對宋來月伸出手:“小妹。”

小妹,兄長......

宋來月忽然笑了,她突然看透了自己一直追逐的東西,虛無缥缈的夢。

“此生......恨為兄妹......”這是宋來月的遺言。

她與他沒有絲毫血緣關系,陰差陽錯成了兄妹,便被這個身份束縛了一輩子,誰也不敢先踏出那一步。

他忌憚兄妹的身份,怕惹她厭惡。

她不敢說出真相,怕失去他的疼愛。

恍惚着,懦弱着,便錯過了一生。

宋斂點了點頭,低下頭吻了吻宋來月,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吻,也是最後一個。

看,宋來月都死了,他都不敢說出那句話,都認為耽誤了他們的,是那層兄妹的身份。

來世我不是你兄長,你不是我小妹,我們只做夫妻。

宋斂冷冷地擡頭看着楚善和楚燈他們,忽地笑道:“你們都得給我陪葬!”

他神色微變,待桑十一看出他的意圖時已經晚了。

宋斂嘴角溢出鮮血,眼中帶着痛快的笑意,他竟然選擇了自爆丹田!

一個飛升期高手自爆丹田,造成的破壞無疑是恐怖的,楚燈當即變了臉色。

他随即發現,宋斂竟然在臨死前拼盡全力控制了丹田自爆的力量,全部朝楚善湧去!

這對于楚善來說可就不是可以吸收的靈力了,而是毀滅性的攻擊!

之前吸收了那樣龐大的靈氣,楚善根本來不及消化吸收,宋斂自爆丹田産生的力量,遠遠超過了楚善自身修為!

他竟是要跟自己同歸于盡麽?

楚善眼神發狠,卻無可奈何。

而周山季臉色微變,他明白了宋斂的意圖,突然福至心靈:“你就是主陣眼!”

他早該想到的,主陣眼必須附着在死物上,木偶是死物,楚善的魂魄可以掩藏主陣眼的氣息。

怪不得,他算了三天三夜也沒有算出主陣眼,原來問題出在這裏!

楚燈聽到了他的話,猛地出劍攔住了楚善的退路,桑十一配合着他讓盛衰織成大網,擋在楚善身後。

楚善避無可避,妄圖破開身後的防線,楚燈和桑十一拼盡全力,丹田內靈力瘋狂湧動,幾乎要破體而出!

楚燈感受到了經脈噴張的痛感,他咬牙死撐着,靠着與枯榮的聯系,源源不斷地把靈力傳過去對抗着楚善。

他知道桑十一必然承受着跟他一樣的痛苦。

周山季和傅姝分別伸手貼上楚燈和桑十一的背,将自己的靈力傳過去。

楚善一人終究難敵,很快便被宋斂自爆丹田後的靈力風暴淹沒。

而楚燈及時收回了枯榮,擋在幾人面前。

瘋狂湧動的靈力風暴跟枯榮硬碰硬,枯榮突然斷裂。

清脆的劍斷聲在靈力風暴的肆虐中那樣清明,枯榮在楚燈手裏二百餘年,終究是斷了。

而枯榮即使劍斷,也擋不住洶湧而來的靈力風暴。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人影忽然擋在了他們前面,那人竟是穆涼!

他回頭看了看楚燈和傅姝,笑了:“不肖弟子,都不知道給為師傳個信。”

他飛身進入靈力風暴,一股強橫的力量跟宋斂自爆丹田的那股力量發生了碰撞,頃刻之間,煙消雲散。

一別十年再見,穆涼竟只留下這麽一句話。

他是蓬萊最強的劍修,是三島最強的劍修,是蓬萊曾經的島主,是穆家家主。

宋來月和宋斂對長生的追求那樣瘋狂,不惜犧牲這麽多人的性命都要達成目的。

而穆涼,從始至終保持着劍修的固執,如同劍一樣,寧折不彎。

多少修士在這條修仙之路上迷失自己,走火入魔,像宋來月,像那些背叛家族或師門加入浮絮的修士。

唯有穆涼,一如既往地固執,一如既往地嫉惡如仇,即使到了這一步,也願意為了楚燈他們犧牲自己。

穆涼是這世間僅有的飛升巅峰修為,他心性堅固如磐石,不生心魔。

他離那條修仙之路的終點,只差一步。

可他為了自己的弟子,放棄了這一步。

楚燈怔怔地站着,忽然落下淚來。

“師尊啊......”他哽咽着喊。

他的師尊,也死了。

一切都結束了,三島毀于一旦,大陸面目全非,歸芹谷被宋來月毀滅,神獸領地的入口被琉璃封閉。

大陸上活着的人終于等來了天亮,他們仍會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等這一段亂世過去,新皇出現,天下安定。

王朝更疊,盛衰枯榮,世事皆是如此。

可已經離開的人,還有回來的機會嗎?

琥珀終于出現在了戰場,還帶着琉璃,重翡傷重,被她收進了乾坤袖。

她看着滿地狼藉,眼中的不為所動那樣冰冷無情。

她忽然往一處虛空跪拜:“正使大人。”

虛空中浮現一人影,青年的身影顯現,俊郎的容顏完美無瑕,眉心一顆紅痣竟沒有絲毫女氣,反而顯得英氣逼人。

青年有一雙碧色眼眸,幹淨明澈,又給人深沉的感覺。

即使是刻意收斂,青年身上那股恐怖的氣息仍讓人喘不過氣來。

“第三百一十七界的冥府之主已經上報遺神閣,毀滅大人派我來處理此事。”來着是神界遺神閣毀滅之神座下神官,遺神閣的正使星妙。

也是現在神界太平了清閑得很,否則楚燈他們所處的世界還配不上讓星妙親自來一趟。

琥珀點頭,指着一臉茫然的楚燈他們:“這個世界的危機是他們解決的,理應封賞。”

“自然如此。”星妙點點頭,又道:“契約大人說了,讓我把你也帶回去。”

琥珀明白,她已生魂魄,身上那一絲契約神力不會被收回,可她畢竟因契約神力才有生命,自然是契約神殿的人。

周山季神色間帶了幾分焦急,卻沒有開口。

旁邊的傅姝也是這般,神色中帶着幾分期待和惶恐。

琥珀自然明白他們的意思,便把在這個世界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都告訴了星妙。

星妙若有所思:“先去吧,仙界那邊有空缺的仙官之位,這幾人修為也差不多了,便是提前些也無妨,補上去也好,我跟荼钺說一聲就行。”

“第三百一十七界既然靈氣全無,便在遺神閣三千世界榜除名,移到億萬人間去吧。至于他們所求之事,還得請契約大人決斷。”

星妙揮揮手,楚燈直覺一陣恍惚,再睜眼時,周圍的景色都變了。

他能感受到周圍的靈氣有多充沛濃郁,他們身處一個威嚴的大堂中央,星妙站在前方,正在行禮:“毀滅大人,契約大人。”

琥珀走了上去,站在契約之神旁邊。

“你們有何求?”聽完星妙的敘述,契約問周山季和傅姝。

“求景故複活。”周山季垂眸,神色悲切。

傅姝:“我要顧離珠回來。”

稚嫩的聲音突然響起:“為情所困,不能成大事。”

周山季無暇疑惑出聲的人是誰,頭低得更低,跪下行了一禮:“但求他回來,別無所願。”

傅姝則是站直了身體,擡頭望向高座上的二位神祇:“我只要她。”

星妙唏噓了一番,對契約道:“這幾人也算功勞不薄,畢竟第三百一十七界還活下來那麽多人呢,何不讓他們得償所願?也算是獎賞。”

契約點頭:“正是如此。”

旁邊的楚燈突然問道:“我師尊他......可能回來?”

契約搖搖頭:“他魂魄已散,重塑不了肉身。”

楚燈不由落寞,所有人都能回來,除了他師尊。

穆涼,真君子也。

契約拿出澤生筆,隔空對着周山季和傅姝分別一點,澤生筆筆身散發着瑩潤的光澤,契約将澤生筆扔出去,澤生筆飛在空中,不一會兒,澤生筆下就出現了兩個身影。

其中一個身影逐漸清晰,除了神色激動的周山季,連桑十一都濕了眼眶。

昳麗的眉目熟悉得仿佛昨日初見,眼尾的嫣紅一如當年明豔,景故的樣子,周山季從未敢忘卻。

景故茫然地睜開眼,有些搞不清自己怎麽突然來到了這裏,卻在看見周山季時把所有的疑惑都抛渚腦後。

“師兄!”景故撲過去,周山季把他接到懷裏,緊緊地抱着他不肯松手。

“景故......我很想你......”周山季聲音低沉沙啞,撩在景故的心弦上。

景故雖然搞不清為什麽自己明明在冥府排隊等投胎卻忽然就到了這裏,但看見周山季和楚燈他們,他很高興。

楚燈和桑十一對視一眼,笑了。

另一個身影也清晰起來,女子俏麗的五官仿如初見,傅姝走上去抱住了顧離珠,聲音沙啞:“你回來了。”

星妙有些動容,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和愛人的往事。

他向毀滅和契約行禮告辭,便對楚燈他們道:“走吧,我帶你們去仙界。”

景故問道:“怎麽回事啊,我不是死了嗎,什麽仙界,還有,這是哪兒啊?”

顧離珠看着傅姝,眼中也是寫滿了疑問。

景故眨了眨眼睛,忽然一拍腦袋:“對了,你們最後解決宋來月他們了嗎?”

見他還是這麽話多,桑十一忍無可忍:“你給我閉嘴。”

嘴上這麽說,眼底确是溫暖的笑意,他緊握着楚燈的手,仿佛能這樣一直牽到地老天荒。

周山季寵溺地笑了笑,柔聲道:“事情多着呢,我慢慢給你講。”

傅姝緊緊地握着顧離珠的手不肯放開,讓她聽着周山季的敘述,自己則把她攬在懷裏,嗅着她身上的氣息。

去仙界的路上,聽着耳畔周山季的溫聲細語,看着往來缭繞的雲霧,再低頭看看桑十一緊握着自己的手,楚燈覺得人生最好,不過如此。

最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他和桑十一,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

長到滄海桑田過,長到看遍萬物盛衰枯榮。

他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所惡之人已離去,所惜之友已回歸,所愛之人在身邊,人生最好,不過如此。

有往來飛鳥,不時發出鳴叫,天光正好,楚燈微微仰頭,仿佛在雲霧中,在飛鳥中,在天光中看見了過去和未來。

過去的已經過去,好在他的十一,還在身邊。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晚了幾天,發燒了沒精神(我爸說睡一覺就好了就沒給我買藥【手動再見】)

楚燈他們的故事差不多了,番外我盡量國慶寫完,至于琥珀的故事,下一本書見。

下一本叫《了愁》,是很多小故事,琥珀是旁觀者,等我給自己放兩個月假之後吧(來自熬夜碼字的腎虛少女)。

唔......愛你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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