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這是她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到男方的家裏拜訪。

老實說,周錦初也很緊張、很忐忑,在臨行前三天還不忘打電話回南部,問了爸爸媽媽很多傳統禮節,還有應該帶什麽禮物祝壽才好。

爸媽知道她交了男朋友,都很高興──可能是終于意識到他們保守古板的獨生女再這樣下去,很有可能會嫁不出去──尤其在知道她交往的對象是符浪,而不是某個油嘴滑舌,或是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登徒子後,更是欣慰。

“錦初,到人家家裏一定要知禮數,要有禮貌,知道嗎?”在國中擔任國文老師的周爸爸叮咛再三。

“入山聽鳥聲,入厝聽人意,凡事要照着人家家裏的規矩走,聽見沒有?”在小學擔任閩南語語文教師的周媽媽再三叮咛。

“爸,媽,我知道了,你們放心。”挂上電話後,周錦初籲了一口長氣,看着抄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

到男方家,見着長輩一定要請安問好,态度要謙和從容親切,不可以驕傲,也不可以賣熟。長輩夾食物給你,要謝謝人家,慢慢地吃完,不可以狼吞虎咽,也不可以因為某道菜特別合胃口,就不客氣地一掃而空……“這些我都知道啊!”她抓了抓頭,目光繼續往下浏覽。“嗯,送壽禮最好準備一份補品吃食、一份有吉祥象征的配戴物,對于男方家其他長輩,也該準備一些見面禮。”

所以她得打電話跟符浪确認好,他家還有哪些長輩會在場,這樣她才知道要準備幾份禮物。

哇,算算得花上不少錢呢!

但這都是她應該做的,她花得心甘情願、甘之如饴。

周錦初傻笑了起來。

終于,到了星期日這天,因為壽宴是在晚上舉辦,所以他們不必一大清早就從臺北出發,符浪還特地叫她睡晚一點,補足精神。

她不好意思讓他知道,自己前一晚就緊張到翻來覆去,哪裏睡得着?

上午十一點,他驅車來到她住的公寓門前。

穿着一襲淺紅色洋裝,周錦初帶着大包小包走出家門,一看見他便道︰“麻煩幫我提一下。”

“我的天!你搬家嗎?”符浪趕緊接了過來,有些駭然地笑了,“準備這麽多東西幹嘛?”

“送禮。”

“送……”他濃眉一揚,忍俊不住,“小周,我只有一個外婆。”

“可是還有伯母,還有其他舅公、姨婆、姨媽……不是嗎?”她盯着他将禮物一一擺放在後座,仍然不放心地幫忙排列整齊,以免車子行進間撞得東倒西歪。

“你不用這麽破費,其實送給我外婆的禮物,我也幫你買好了。”他溫柔地凝視着她,不禁笑了。“我最主要是帶你回去給我外婆看,順道吃大餐,不是要你當散財童子兼聖誕老公公的,傻瓜。”

“那怎麽行?你送歸你送,我要送給你外婆的禮物,當然得由我自己準備,不管禮物貴不貴重,那都是我的心意。”她神情嚴肅認真極了。

為什麽他一點也不感到驚訝呢?

符浪既感動又想笑,面對這麽一個什麽事都這麽當真的小女人,實在不知該說她不懂變通,還是傻氣老實好。

“算了,買都買了,上車吧!”他邊笑邊***嘆氣。

她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一般的男人不是會很高興,自己的女朋友這麽體貼、這麽懂禮數嗎?為什麽他卻是一副頗感困擾的樣子?

上車後,符浪遞給她一只紙袋。“我幫你買了咖啡,你喜歡的熱拿鐵加雙倍牛奶。”

周錦初心一軟,所有的疑慮迷惑全煙消雲散了。

“謝謝。”她感動不已地接了過來。

“是不是很緊張?”他打量着她娟秀臉龐上隐約未睡飽的痕跡,指節憐惜地撫過她眼眶下的小片暗青。“都有黑眼圈了。昨晚幾點睡的?”

“四點。”她老實承認。

“淩晨四點?”他睜大眼楮。

“不過你放心,我現在精神很好,真的。”她急急保證,“絕對不會耽誤到正事。”

“哪有什麽正事?我們回去幫我外婆祝壽慶生,是要去玩樂、吃大菜的。”他失笑道,忍不住捧住她的腦袋瓜,輕輕地搖了搖。“你這裏面裝的都是什麽呀?”

“腦漿啊,還會有什麽?”她努力想掙脫他的“魔掌”,“喂,我們到底要出發了沒?再***下去,萬一遇到塞車怎麽辦?”

“你幾時才能學會放松?”他笑着放開手,然後發動引擎。“人生哪有那麽多事要煩惱?”

“你不明白,”她習慣性地扣好安全帶,抓穩車把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有些事如果沒有事先設想清楚,真遇到了是很難解決的。”

“你今年真的只有二十七歲嗎?”他忍不住調侃。

“這跟幾歲沒關系。”

“這倒是真的。”符浪瞥了她一眼,嘴角笑意隐約。“我認識的女孩裏,好像也只有你是這樣。”

她一怔,有些欲言又止,遲疑地問︰“我這樣……很不好嗎?”

他想了想。“是也沒有不好。”

周錦初望着他專注開車的側面,不知怎的,心微微向下沉去。

沒有不好,那也沒有很好嗎?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麽疑神疑鬼、患得患失,像是揪住了他一句話的語病就不放。

可是她很害怕他們兩個人會因為觀念、價值和習慣相差太大,久而久之,他會發現她其實并沒有那麽适合他。

不不不,周錦初,振作一點,拿出你的骨氣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極力為自己加油打氣。

自卑自憐自艾是一種極不負責任的逃避心态,代表自己只會不滿現狀,卻一點也不思長進,或去做點什麽來改變僵局,怨天尤人怪社會是無理的,每個人都應該找出自己的價值,并強力扞衛自己的價值。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麽還怎麽想別人瞧得起他呢?

從現在開始,她必須得習慣這樣的想法──符浪很棒,但她也不是很差。而且感情是要兩個人共同用心經營的,怎麽可以什麽都不努力,就奢望幸福會從天上掉下來?

符浪熟練地駕駛着悍馬車開上南下的高速公路,不時頻頻別過頭,暗暗觀察着她臉上神奇有趣的表情變化。

瞧她臉蛋一會兒***、一會兒嘆氣、一會兒愁眉苦臉,一會兒滿是決心,真不知這小道德家到底又在憂國憂民什麽了?

他嘴角的笑意不禁越來越深。

彰化

在距離市區不遠處,悍馬車駛過了一片又一片稻田,經過了一間又一間古樸有趣的閩式傳統三合院建築,最後停在一座遼闊的廣場上。

“到了。”

“這裏應該是什麽茶商博物館,還是彰化傳藝文化中心吧?”周錦初以為他在開玩笑。

矗立在眼前的是一棟用紅磚打造,占地寬敞的閩洋式三層樓古跡建築,那彎彎的拱窗和花木扶疏的大院,簡直就是電視劇“第一世家”,或是“庭院深深”裏的大宅,只是更大、更寬、更氣派。

“這就是我外婆家。”符浪下了車,替她打開車門,黑亮眸子裏滿是笑意。

她吃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東西我拿,你先把自己的下巴扶回原位。”他同情地拍拍她的肩頭。

周錦初吞了好幾次口水,才勉強咽下驚駭──媽呀!

她的目光環視停在那恢弘大宅前,衆多來祝壽賓客的車輛,有俗稱黑頭車的奔馳,還有白色凱迪拉克、鐵灰色勞斯萊斯,看起來非富即貴。

這裏真的是臺灣嗎?真的是她印象中樸實鄉村代表的彰化嗎?

怎麽感覺上,她好像到了某個中東國家的王宮門口,而聯合國衆代表正在裏面參加宴會。

“有充足的睡眠果然很重要,”她自言自語,“人要是沒睡飽,腦袋裏什麽亂七八糟的怪異念頭都會跑出來。”

“走吧!”符浪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禮物,另一手攬着她的腰,不忘低頭對她打氣地一笑。

周錦初努力保持鎮定地點點頭,腳步還是有一絲虛浮地跟着前進。

他們才走近大宅前,就聽見裏面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媽,符浪表哥他們到了!”

“到了嗎?太好了太好了,外婆剛剛還在念他呢!”

“符浪舅舅帶女朋友回來了!”

“符浪這小子,今年總算沒有讓咱們阿母失望了!”

周錦初才跟着符浪踏進古色古香的大廳,又差點被一臉興奮包圍上來的人潮給“擠”了出去。

大廳裏起碼有百來人,有的牽着她的手噓寒問暖,有的拚命對她自我介紹,還有不斷頻頻摸她頭的──果然是符浪家的親戚,連習慣都一模一樣──有的老有的少,有的大有的小,有男的女的,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相同的是,每個人都滿面堆歡,歡喜熱情得不得了。

“您好,你們好,我是錦初……啊,您是五舅公?五舅公好……七姨婆?七姨婆好……啊,是大舅嗎?大舅好……三姨您好……”她被那群人弄得暈頭轉向的,卻仍舊很努力地學着認人,忙着跟這個請安、向那個問好,并且不忘從頭到尾保持笑容。

符浪起先怕她被他家人過度的熱情給吓壞了,本想為她解圍,可是見她笑容親切、不卑不亢,溫柔甜美地對着近百位親戚打招呼,連被他胖嘟嘟的九表妹一把熊抱,還能面不改色,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感動。

帶她回來,果然帶對了。

看着被人群包圍住的她,臉蛋因為熱而微微泛紅,腼的笑容裏帶着毫不矯飾的真摯坦誠,耐心地傾聽着二舅公的絮絮叨叨,他渾然未覺自己看着周錦初的眸光越發溫柔。

坦白說,她和他以前交往過的女朋友們都不一樣,既不美麗也不嬌豔,不是優雅名媛、也不是氣質美女,更不是他一向偏好的,那種勇敢大膽、活力充沛的全能運動型女郎。

但是她非常好相處,他的家人也明顯很喜歡她,更好的是──他以後再也不用為了應付家族的逼婚壓力而傷透腦筋了。

以前他對伴侶的目标和理想是,找一個和他志趣相投,能夠跟他上山下海,和他一樣懂得享受極限運動、勇于接受各種不同挑戰的女孩子,只可惜,這根本就不可能。

後來,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和世上所有身心健康(或膚淺?)的男人一樣,找那些外表賞心悅目的美麗女人談戀愛。

但是在交往過太多個長相不同、卻一樣傲嬌難搞的女朋友後,他突然發現再美的女人看久了也會麻痹。

所以,他這半年來才開始修身養性,盡情享受這無拘無束的單身快樂生活。

但外婆和老媽是那麽迫切地需要他帶一個正式交往的女朋友回家,正好,小周是他這輩子除了家人外最信任的女人,那麽,就決定是她了。

其實他也很喜歡和她相處時的感覺,不管是逗逗她、捉弄她,或是聽她老氣橫秋地發表着一篇又一篇的道德論。

如果繼續按照目前這樣順利地發展下去,或許他年底就可以準備結婚了。

“臭小子,你發什麽呆?”顏春嬌不知幾時出現在他身邊,毫不手軟地從他背上巴了下去。“你那可愛的女朋友快被那堆老人家拖去唱卡拉ok了,還不趕緊去救她?”

“什麽?”他終于回過神來。

“你外婆跟舅公、姨婆很喜歡她,剛剛說要帶她去地下室的卡拉ok廳飙歌了。”顏春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滿臉同情。“那堆阿公阿婆一開金嗓,她耳膜沒有破個三天是好不了的,你好不容易騙到一個正經的女孩回來,可別一次就吓跑人家了!”

“糟了!”他臉色一變,忍不住抱怨,“媽,你怎麽不攔住他們呢?”

“我連擠都擠不進去,怎麽攔?”顏春嬌猛翻白眼。

符浪心急如焚,不忘遷怒地瞪了見死不救的表兄弟姊妹一眼,“你們也是,一聽到外婆開口說卡拉ok,就應該幫忙轉移注意力啊!”

“冤枉啊!符浪表哥,外婆那個氣勢誰擋得住?”

“而且我阿公擋在前面,我不敢。”

“七姨婆還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去唱咧,我們躲都來不及了。”

都是一堆貪生怕死不中用的***!

符浪沒時間找人算賬,三步并作兩步就疾奔下了地下室,手才推開隔音效果極佳的紅木門後,映入眼裏的一幕讓他瞬間看呆了──“阿母,明哪載我就要贖身了。”

“呵呵呵,你怎麽知道王仔舍明天就要拿十萬塊幫你贖身?”

“什麽?王仔舍?十萬塊?”

“是啊,沒有十萬塊,不管啥郎想幫你贖身,死都免供……”

在知名老歌“為着十萬塊”的經典口白裏,由昔日縱貫線黑玫瑰顏家外婆領餃扮演死愛錢鸨母,和臺北純情保守小助理兼符家未來外孫媳婦周錦初客串的苦命酒家女,在那重金打造的舞臺上“激動傾情”演出。

再加上底下一大票舅公姨婆掌聲如雨、歡聲雷動,剎那間,符浪突然有種錯覺──他是來到北投的溫泉旅館那卡西了嗎?

符浪受到的刺激和震撼實在是太大、太大、太大了。

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港片“唐伯虎點秋香”裏扮演唐伯虎的周星馳,突然發現自己千方百計迎娶回家的美人秋香──由鞏利飾演──原來也是個爛賭鬼。

他符浪的女朋友,怎麽可以變成那堆老人歌友會的一員?怎麽會這樣?

“你怎麽了?怎麽一個晚上都不說話?”

深夜十一點,他們在北上的高速公路上,車內的氣氛已經僵默了一個小時,如坐針氈的周錦初猶豫了很久,再也忍不住問出口。

他苦惱地思索着,半晌後,才開口︰“沒什麽。”

“明明就有什麽。”她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晚上吃壽宴的時候,你都不會笑,只有在外婆敬你酒的時候,才裝作很開心的樣子。”

“應該是太久沒有回家,不太習慣吵鬧的場面,所以有點累吧。”他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她凝視着他,“符浪,你在生我的氣嗎?”

“哪有?”他稍嫌急促地否認,“不要太多心了,你今天表現得那麽好,和我家人都打成一片,我還要生你什麽氣?”

周錦初怔怔然,垂下的目光落在自己絞擰着裙擺的手指上。

她肯定是做錯什麽了,可是,任憑她想破頭了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哪裏做錯?

他外婆很喜歡她送的補品和玉镯,符媽媽也很喜歡她送的絲巾,連舅公、姨婆、舅舅、阿姨們都對她準備的伴手禮很滿意。

吃壽宴的時候,她只夾取擺在面前的那一、兩盤菜色,沒有“飛象過河”地到處夾人家的。被敬酒的時候,人家幹杯,她也有随意,從頭到尾都沒有失了任何的禮數啊!

他會不高興,難道是因為……因為她今晚冷落他了嗎?

“符浪,對不起,今晚我把你丢着,只顧和長輩們聊天,是我的錯。”她柔聲道歉,“下次我會多注意的。”

他胸口一緊,登時心底滋味複雜難辨了起來。

符浪知道是自己的問題,是他內心深處有某種情結和感覺過不去,又怎麽能歸咎怪罪到她身上?

良久後,他搖了***,“不要跟我道歉,你真的沒做錯什麽。”

“如果我哪裏做得不好,你可以坦白告訴我,我會修正,會改變。”她真摯地道︰“婚姻是一輩子的,總有意見不合或是彼此不順眼的地方,可是我們可以多溝通,多多了解、包容彼此,這樣日子才走得長久啊!”

他有些矛盾地瞥了她一眼。

在理智上,他當然知道她說得很有道理,可是在情感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老實說,她有時候真的太循規蹈矩、太一板一眼,也……太悶了。

他寧可她不要這麽講理、這麽好脾氣、這麽好溝通,而是多一點女孩子的小嬌嗔、小任性……符浪忽然覺得不太自在起來,好像即将要被一些他向來最逃之唯恐不及的東西套住、牢牢縛住的感覺。

他不知道體內的這股騷動感是什麽,但他知道不能坐視不管,得想辦法改變。

“好。”他籲了一口氣,笑容重新回到眼底。“你說得對,我們是該多了解彼此,這樣路才走得遠。”

看見他熟悉的笑眼,周錦初一顆高高吊在嘴邊的心總算跳回了原位。

“嗯。”她也笑了,開心地點頭。

既然兩個人已經有了共識,那麽他們的未來一定會越過越順,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到了周末,符浪一早就迫不及待打電話給她。

“十點我去接你,乖乖在家等我。”

“我們要去哪裏?”她習慣性地先問清楚。

“相信我,這次的行程你一定會喜歡的。”他笑得一貫爽朗。

真的嗎?

周錦初微帶喜悅又不禁忐忑地挂上電話,發呆了幾分鐘後,這才想起要去刷牙洗臉。

在一邊刷牙的當兒,她突然想起前幾天自己曾經在辦公室裏說過,故宮這禮拜起有一場和大陸故宮共同舉辦的唐代傳奇古物展覽,非常的難得,她很想找時間去看。

難道,這就是他今天要給她的驚喜?

她早就知道符浪這個人雖然看似粗線條,其實心思非常細膩。

“那今天得打扮得正式一點了。”她看着鏡子裏傻笑的自己,不禁有些害羞了起來。“周錦初,控制點,不要跟個發春的花癡一樣,很難看呀!”

梳洗完後,她坐在梳妝臺前拍了化妝水、簡單地抹了乳液,然後翻找出去年春酒時符浪送所有女性工作人員的那組迪奧彩妝品。

裏頭有太多東西是她不會用的,例如卷翹睫毛膏、各色眼影、腮紅、粉餅,但是塗塗口紅倒還難不倒她。

她選了其中一款淡薔薇色的口紅,小心謹慎地搽在唇瓣上,抿了抿,滿意地發現淡薔薇色系的口紅點綴在唇上,登時讓她一張清秀白皙的臉蛋都亮了起來。

“難怪有人說女人的武器就是口紅,果然很有道理。”她喃喃自語。

接下來,她又對着自己這頭半長不短的及肩黑發發愁了,到底是該綁還是該維持原來的樣子?

她一向保守的“時尚品味”也想不出什麽更好的點子了,幹脆梳順了頭發,其他的就随它去。

打開衣櫥,裏面不是套裝就是洋裝,再不然就是簡單樸素的運動服……她從櫃子深處拉出一件白色的短袖線衫,因為料子很軟,穿在身上很貼,會清楚地看出身體的曲線,所以從買來的第一天起就被她塞進衣櫥裏,連吊牌都沒有拆。

周錦初深吸了一口氣,趁自己沒後悔前套了上去,再搭了一件卡其布的七分裙。

站在穿衣鏡前,白色線衫優雅地展現出她纖細卻頗有料的女性線條,搭配着簡單大方的七分裙、米色短跟涼鞋……她看起來很秀氣、很淑女,很有女人味。

這就叫作“女為悅己者容”吧?

不知道符浪見到她,會不會有眼前一亮的驚豔感?

她雙頰微微發熱,不敢再多看幾眼自己的打扮,免得一時懊悔又換回保守的套裝。

等全部都打點完畢後,周錦初就乖乖坐在客廳裏等待着,這時候才不過早上九點。

沒辦法,她這種一板一眼的個性就是學不來讓男人等,搞個什麽姍姍來遲那一套。

趁他還沒到之前,她索性打開筆電,上網查詢了臺北故宮的網站,先找出“唐代傳奇──華麗盛世”的網頁,做重點筆記,到時候參觀起來流程也比較順,比較不容易漏失掉精采的展覽品。

十點整,她已經站在家門口等了。

符浪也一向守時,悍馬車準時出現,他穿着件黑色襯衫、牛仔褲,挺拔帥氣地下了車。

“走吧。”他笑道。

她有一絲怔忡,“呃……”

“怎麽了?”他替她打開車門,奇怪地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忘了帶什麽東西嗎?”

她眨了眨眼,一時也不知該覺得失望,還是該怪自己大驚小怪。

但是,他不覺得她打扮成這樣挺好看的嗎?

“小周?”他詢問地微挑眉看着她。

“沒有,沒事。”她搖***,努力狀若自然地上了車。

周錦初,不要這樣神經兮兮的,每次都把符浪無心的一舉一動擺在放大鏡底下看,你這樣跟那些愛吃醋又小家子氣的傲嬌女人有什麽兩樣?

為了平撫自己莫名糾結的心情,她語氣輕快地假意問︰“我們要去哪裏?難不成你是要給我驚喜嗎?”

“絕對是個驚喜。”符浪側頭看了她一眼,笑意裏滿是寵溺。

她被他深邃的眸光盯得心跳加速,腼的應了聲︰“噢。”

“早餐吃了嗎?”

“吃了。”她點點頭,“我自己煮稀飯,配花生面筋和炒青菜。”

“怎麽不早告訴我?”他一臉可憐兮兮地摸摸結實平坦的肚皮,“那我就可以早點到你家蹭飯吃了。”

“你也喜歡吃清粥小菜嗎?”她有些驚訝。

“我以前在美國讀書的時候,每天早上習慣了吃貝果、美式漢堡和松餅,回臺灣後還是維持一樣的習慣,不過就算再怎麽愛吃,偶爾也想換換口味啊。可我沒想到你居然會做菜。”

“大部分的女生都會做菜,這沒什麽了不起的。”

“可是我以前交往過的女朋友十個有九個不會,剩下的那一個則是怕油煙,所以每次只肯做做三明治、烤烤吐司什麽的。”他回想。

“她們只要會陪你玩、陪你瘋就好啦!”她不假思索的接口。

“聽起來好酸,你這是在吃醋嗎?”他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

她一時語結。是嗎?她是在吃醋嗎?聽起來很明顯嗎?

“下次,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可不可以為我做一頓飯?”他溫聲問道。

她的胸口不禁掠過了一股甜甜的、激蕩又澎湃的***。

“好。”她輕輕地道,眸光柔和地凝望着他。

符浪嘴角笑意漸漸往上揚,大掌握住她放在膝上的小手。

這一刻,周錦初突然感覺到,原來他們兩人是這麽地心靈相契、這麽地合拍啊。

他們,果然是在戀愛呵!

她臉頰慢慢地紅了,紅得像顆熟透的只果,有種甜甜的幸福感,逐漸在心窩發酵、蕩漾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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