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事端生

回到自家,安彩叮囑慶嬸注意着點後院,要茶要水要點心不忘給人送去,見她應下,她就回了裏屋。

随意收拾了一下房間,取出三棱布,找出針線剪刀等物,看着鋪滿了一炕桌的物事,老早就要開工的亵衣,到現在才有空坐下來。

用剪子在布上比劃了半天,琢磨着木頭的身量,怎麽擺弄都不合适,默默的從箱子裏取出山上帶下來的坎肩,本想照着做,結果卻拿在手上放不下了,反複撫摸不停,呆坐在榻上任憑時間流逝,只顧腦中記憶兀自倒回。

回過神來的時候,挑開窗戶看了眼天色,風停雪止,黯淡日暈已然西斜,約莫過去了一個時辰,而亵衣連一針都沒能上手。

安彩忍不住想笑,也确實笑出了聲,她這是得了什麽癔症,沒了男人就活不成了嗎。

在屋內神經質的笑了一通,下了炕來,站在地上伸手彎腰,怪模怪樣的做了一套操,萎靡消沉去了大半,總算能好好的做活。

埋頭幹活不久,屋外就有人敲門。

安彩剪子沒放,循聲去看,見是慶嬸提着個籃子過來送飯。

“這,什麽時辰了?”安彩嘴裏問着話,轉頭往窗外去看,天色已經黑沉。

“酉時初刻,夫人累了一天了,該用飯了。”慶嬸笑呵呵的回答道。

聽了這話,安彩不由去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個詭異的想頭從心而發,要是想一個人會累,那她确實累了一天了。

念頭初起,她就被臊的滿臉通紅,頭重的有千斤重,擡都擡不起來。

“這是怎麽了,夫人,不會是上火了吧。”正把飯菜端出來的慶嬸,在憋眼間看她這副摸樣,當場失色。

“沒,沒,”安彩連連擺手,挑起窗戶探出腦袋去,讓外面的冷風盡數吹在她的臉上。

“使不得,使不得,深冬着了涼,可是要受大罪。”慶嬸顧不得籃子,往桌上一擺,沖過來就要把窗戶掩上。

安彩瑟瑟關上窗,尴尬的坐不住,也不能做解釋,借着淨手就躲進了裏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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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蹭了半會終于出來,而慶嬸把飯菜已經齊全擺上了桌,卻站在原地一副想要對她說什麽的模樣。

安彩納罕,溫和笑笑道,“慶嬸,有事盡管說。”

慶嬸當下不無擔憂的開口道,“夫人,今兒大爺不在家,不如讓老奴留下來給您看着院子吧。”

安彩一聽,也覺得妥當,發問道,“前院可有住的地方嗎?”

“有,老奴今兒就把擺置雜物的小間給收拾出來了,本就有床鋪,挨着廚房一點不見冷。”

“那感情好,麻煩你了。”安彩笑着感謝。

“這怎麽話說,”慶嬸見她同意心滿意足,松快道,“那您先用着,老奴自去了。”

見她要走,安彩也想起了一事,叫住問道,“對了,匠人們走了嗎?”

“老奴給他們送了飯,讓吃了飯再走。”

安彩思索了一會道,“過去說一聲,要是明兒大雪還是這麽密就不要來了吧。”

慶嬸不以為然,“夫人盡管放心,後院他們自搭了個擋雪的小棚,裏面有茶有吃食,風雪大了就往裏躲躲,小了就出來幹活計,大家都樂意的很,有吃有喝有工錢難,沒人願意走的。”

安彩聽了不置可否,“家裏豬羊肉還有嗎?”

“有,夫人要怎麽吃。”慶嬸湊近了點,見她有吩咐,不敢錯聽。

“沒,我琢磨着,多準備點菜肉,明天給他們打個邊爐,要吃什麽就讓他們自己放,熱熱乎乎的,随時能吃,去去寒氣。”

“這,夫人,未免也太…..”村裏沒有一家人這般慷慨,他們家頓頓肉菜供着已經很不錯了,那些匠人心甘情願頂風雪不走,居多貪圖這一日兩頓正餐。

“沒事,就這麽辦,就是要麻煩你去找三個鍋出來,勇少爺要是明兒還在,就單獨給他做一個,剩下一個給我留着吧,等大爺回來,也好用。”

“您放心,老奴現下就能去給您辦好。”說到大爺了,慶嬸不敢多勸。

“不急,咱們家裏人口不多,只是現下後院有事忙,你要是忙不過來,務必跟我說一聲。”安彩覺得慶嬸也不容易,忙裏忙外,還要應承她這些多出來的要求,心裏不免想給他打算一二。

“您可千萬不要這麽說,這才多少活計,老奴一人盡夠了。”慶嬸惶恐的急擺手。

安彩見此不好多說,起身就從箱櫃裏取出一錠銀子強塞進她的手裏道,“拿着,不夠再問我要。”

見她還要說話,安彩擺手道,“就這麽着吧。”

說完就兀自坐下,拿起筷子準備開動,慶嬸見此也只能退了下去。

等人走後,安彩坐在桌邊,看着旁邊空蕩蕩的位置,方才安奈住的寂寥情緒又翻騰了出來。

沖着室內長嘆了口氣,收拾收拾心情開始用飯。

當天晚上,安彩點了半夜的燈,做好了木頭的一套亵衣,這才爬上床去睡,翻滾了半會,又去炕上取來了坎肩,抱在懷裏使勁嗅,好歹有了些昏沉的意思。

正迷迷糊糊間,忽聽‘咔嚓’一聲,好像是樹枝折斷,悶聲墜了地。

安彩陡然一驚,抱着坎肩就坐了起來,自她從山上下來,五官都要比常人靈敏,不過有木頭這個非常人比着,她也沒太在意,如今細聽,院外的動靜全然灌耳而進。

有不知是人是獸的嗚咽,極輕,緊跟着是雪地拖曳,但卻是離院子反方向而去。

這事前後也就幾息的功夫,不一會兒就萬籁俱靜,再無聲響。

安彩聽的分明就再也睡不踏實,呆坐在床上,是萬萬不敢出門去探的。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前院有人踏雪而來,有燈光映射在窗前,泛出淺色光暈。

安彩初聽見時,差點心跳到喉嚨口,抓着坎肩死緊,身體不知不覺的往前傾,可等到看清印在窗前的身影高度時,哪怕欺騙,也是欺騙不過來的。

來人自然是慶嬸,聽得裏屋沒有動靜,打着燈開始往後院走,前後院徊繞了一圈,就又慢慢踱了回來,停留在她窗前頓了頓,終是漸漸遠離。

經此一鬧,安彩是再也睡不着了,睜着眼過了一夜,直到晨起雞鳴,她才合上眼睡了過去。

這一覺連午飯也睡過了頭,起來的時候昏昏沉沉萬般不得勁。

裏間慶嬸準備的熱水早就冰涼,下不去手,只能去到廚房提熱水。

“夫人,您起來了。”慶嬸一見她出現,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

安彩沒勁道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看見滿桌的切好的菜肉,還有準備好的一鍋子,這大概是要給她吃的。

火鍋是好,可她現在完全吃不下,怕浪費了這些食材,她只能開口道,“我吃碗面就好,這個留到晚上,難說那時大爺就回來了。“

“啊,好。”慶嬸手在圍兜上擦了擦,轉着彎去拿了面粉準備和面。

沒走出幾步的慶嬸見她揭鍋要提熱水,趕上來就想幫忙,被安彩給阻了,去忙自己的活前,挨到她的身邊問了一句,“夫人昨晚有沒有受擾?”

安彩頓了頓道,“怎麽說?”

慶嬸看不出她的意思,只能老實說,“哦,老奴半夜去查看後院,發現雪地上掉落根粗枝,碗口大小,生折了的。查了前後院卻什麽也沒發現,也許是被大雪壓斷,就怕當時擾了您睡。”

這麽一說,安彩到是明白了,慶嬸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含糊應着只說沒有。

慶嬸告知了她這事,也就當事了了,盡心盡力的去給她做面吃。

安彩到是起了心思,洗漱完畢,就去了後院查看。

大槐樹伸到後院的枝桠上确實有個豁口,一夜大雪把痕跡全掩埋了幹淨,發生了什麽事根本無從追起。

見此情景,她到是想着要是木頭晚上沒回來,該如何是好,難不成日夜颠倒了睡。一籌莫展之下,不由感嘆,這家裏沒個男人是真不行。

正發愣,忽聽有人走近到側門邊停住,輕敲了下,謹慎問着話,“是安嫂子嗎?”

聽這聲應該就是那劉勇,安彩移步到門後,答道,“是,勇兄弟有何事?”

“午時看見跟安木大哥一同上山的進山人已經回來了,我過去打聽了一下,安木大哥讓人帶話給您,他晚點就到,讓您不用擔心。”劉勇一字一句說的分外緩慢,且平直無波。

“曉得了,多謝。”安彩聽的分明,心頭已開始思索這晚點到底是回還是不回。

門外的劉勇聽得回複,默不作聲的走了。

得了個沒頭沒尾的消息反倒使她坐立不安起來,左右沒思緒,只能回房間發怔,半刻後慶嬸慣常把面送了過來,綠汪汪的兩株青菜,一個金黃荷包蛋卧在上頭,面條成團,色香俱全。

安彩不好把自己的情緒表現的太過外露,提起精神誇贊了一番,吃了一口後,理應味道不錯,偏讓她吃出寡淡。

用完飯,為了消耗精力,取出三棱布繼續做亵衣,除了這個她也不知道該幹什麽了。

可到了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她沒等來木頭,卻生生等來了一場鬧劇。

開頭是前院大門被人捶的震天響,慶嬸去開門,安彩以為是他回來了,着緊從房裏趕了出來。

才經過走道,就聽見有人大着嗓門跟慶嬸争辯。

“快叫你家主人出來,跟你這老奴能說的清什麽。”女人粗着嗓子大聲嚷着話,後面更有人附和,鬧得前院亂哄哄。

慶嬸再能幹也不可能獨戰群雄,争辯威脅了幾句,沒得任何效果,堪堪讓人撞破了門,逼近了院子。

安彩想着她是不是該出門與人分說,就聽見牆外有一群人急往前院趕。

“做什麽,”

“我做什麽,劉勇,這可是你同族三哥,他現在被人害了,你問我做什麽。”女人瞬間跌狂,嚷完這句就哭的鴉雀驚飛。

話說安彩從山裏到山下安靜慣了,忽然聽到這麽有野趣的争吵,微妙的很。耳聽劉勇也是擋不住了,她這主人再不出去就有縮頭烏龜之嫌。

剛一露面,就見院子裏三三兩兩站了十幾個人,被圍在中間的是兩個婦人,一胖一瘦,一站一蹲,皆是用帕子掩面,嚎哭不停。而地上躺了個不知死活的男人,滿臉的紅斑在雪色映襯下分外猙獰。

那個胖婦人先看見的安彩,先是一怔,随後撐着肥胖的身子從地上靈活的爬起,沖着她就過來了。

這氣勢太過兇猛,着實吓了安彩一跳,好在被慶嬸攔住,跟她只相距一步。

“天殺的,你們這些外鄉人,到底使的什麽邪術,賠我相公命來。”她說這話時連連跺腳,臉上橫肉抖動,看這樣子确實是着急。

安彩看了眼四周看熱鬧的,男女皆有,只是見她出來後,都把視線盯在她臉上,有幾個男人更是露出癡迷的神色。

“這位大嬸,凡事講證據,憑什麽這事要賴在我家頭上。”在這麽多人的注視之下,讓久不見人的安彩很不适應,但既然出來了,她又不能躲,只想快快結束。

“講證明,講什麽證據,這是我家相公親口說的,”說到這裏,那胖婦人又是一味嘀哭。

胖婦人哭的來不及說話,那瘦婦人出場了,擦幹眼淚,朗聲把原委說了。

昨兒個晚上劉三兒在老六頭那裏喝了點酒,抹黑往家走的時候,迷了道走到了這裏,忽聽附近有聲響,就過來探看,看見有人影從院子裏爬出,他到是好心過來瞧瞧,沒發現什麽就家去了,結果到家後就開始發疹子,到了早上就開始昏迷不醒。

“這事我可以作證,昨兒晚上,劉三媳婦叫小老兒過去瞧病,當時劉三還能說上幾句話,這事就是當時他說的。”旁邊走出一個穿長褂的瘦小老頭,籠着袖子甕聲甕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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