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坑誰
隔日,安彩叫人套車,啓程去阡陌,老八不聲不響的帶着幾人打馬跟在了車後。
安彩掀起車簾看了一眼,也就随他去了,琢磨了一夜知道這事難了,且遲早要來,她可以面對任何刁難,唯獨不怕被人踹了老底。
“去集安酒樓,”進了阡陌鎮後,安彩沖着簾外的車夫如是道。
翠微團坐在車內,探究着安彩的神色,時不時留心着她小桌前的茶點,該添得添該滿上的滿上,謹小慎微,力求把所有的動作都做到最輕。
據張百齡讓人帶過來的口信是,是有個自稱跟她同鄉的人帶信過來,直接放到櫃面上的,說是要轉交到她手裏就清楚了。
短短一行字道出她的來歷,集安酒樓,她的所謂前夫。牛家村,她這具身體的來處。
且人還貼心的選了安木不在家的時候,真正的準備妥帖,再善解人意沒有。
安彩把前前後後該想到的事都想明白了,至于該不該來,連個猶豫都沒有,無論那裏有誰,出于何種目的,人家替她做了決定,她該感謝才是,也枉她在無聊的時候偶爾想起,萬一跟某某人偶遇該如何是好。
還別說,以前那些腌臜事,到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自己沒興頭,親耳聽到從自己口中吐出那些個事,她想想都覺得腦殼兒疼,若是別人以為她是故意瞞着,就此來要挾她,那來的正好,她到是不怕把這戲一茬不落的看下去。還真不建議跟安木一起來看,反而別人說,比她自己說,讓她能接受多了。
至于安木怎麽看,他要是有點過激的反應,那都不是沖着她去的,這點自信她還是有,否則如何對的起他這麽長久的疼愛。
安彩一路打算的滿滿,但是上了集安酒樓被人引到一間望江包間,看見裏面坐着一對年輕夫婦和一位老婦人時,還是驚訝的愣了神。
老婦人梳的極為周正的發,襯着常年在日頭下做活而曬的過分蒼老的臉,昏沉的耷拉着的眼皮,雙手緊繃束于桌下,瑟縮失據,極為不安。年輕夫婦除了貌相年輕,行為舉止并不比老婦人好上多少,只是女子膚白體胖,男子高挑消瘦,眼神對視間,狡黠精明,心中似有依仗。
見有人進來,他們起頭是一驚,惶惶然站起,男子手臂不及收縮,直接撞在了桌沿,發出重響,胖婦人谄笑去扶,反被男子甩脫,至于老婦人則全神在安彩身上,看起來是越發糊塗。
一路鬥志昂揚準備大戰一場,讓那些算計她的人好看的安彩,見到屋裏的人時,瞬間抽了骨頭,滿腦門的冷汗,原以為會鬥大魔王,或是解決過往恩怨,臨了臨了,到了現場直接換了人,還是她一點都沒有準備的親人。
她是個純傻逼,都說牛頭村了,挖的是她老家的底,來的會是誰?自然是她此世的母親和她的兄嫂,說實話,要不是他們突然出現,她差不多都快想不起來了,要是說起父母這一詞,她想到的肯定是前世的父母,而不是今世相處沒幾年,光顧着勞作掩飾身份的所謂家人。
“喲,這是安彩?老天爺啊,這是吃了什麽仙藥了,怎麽長的這麽俊了,這可比王財主家的姨娘還俊哪,哎喲喲。”胖婦人也就是安彩嫂子,戚娘子梗着脖子長呼短嘆,一屋子都只聽到她一人咋呼。
Advertisement
至于瘦高男子和那老婦人則是直眼看她,說不出什麽情緒,愣是成了木樁子化了。
後頭跟進來的翠微,一見這模式,趕緊在身後掩了門,擋住了外面窺探的視線。
“娘,你快看哪,這是安彩,你的彩丫頭,當初我給做的媒,沒錯吧,瞧她一副細皮嫩肉的,這在嚴家不知道過的有多滋潤呢。”戚娘子喜滋滋說的樂呵,只是掩飾不了眼中□□裸的妒忌羨慕,從頭把她打量到尾,就是安彩頭上唯獨帶着的一個壓發扁釵都讓她上眼了無數次。
安彩沒做聲,眼睛放在老婦人身上,真不知該作何表情。翠微被吓的心髒都跳停,短短幾句就知道事有蹊跷,剛才自作聰明沒有出去,現在無論如何是晚了,抖着手把安彩引到了位置上坐下,自己貼壁站好,恨不得就此隐形。
“诶,這是你家丫頭,啧啧,怎麽穿着快比的上你這做主子了,”胖婦人滿場打轉,瞧了瞧安彩,又瞧了瞧翠微,最後實在安奈不住出手,把翠微頭上的銀簪子給拔了下來,攏進了袖口。
翠微吓了一跳,眼睛都發直了,真沒見過如此直接不要臉的,見她還在自己手腕上打轉,趕緊用衣袖掩手,雙手死死拽住。
安彩見她越說越不像話,直截了當說破道,“母親,大哥,我跟嚴家沒關系,他們說我是無媒茍合,做妾都不配。”
冷靜的說出了話,直把對面的人說的面面相觑。
“怎麽可能,別說笑了,大妹子,要是不是嚴家,你哪來這些頭面,我可聽說,嚴大官人可是上京當了大官了,在鎮上修了宅院不說,生意也做的金滿倉銀滿倉的,你嫂子可都聽同鄉的人說明了的,要不是你哥攔着,老早就要去鎮上尋你們去。”戚娘子完全不信,來接他們的人可沒透露過任何這方面的信息,不是嚴家的,還能是誰家的。
“大妹,來接我們的人可不是這麽說的,”安大驚疑不定,顯然也是不信。
“他們怎麽說的?”
安大同他娘對視一眼,同是搖頭,“我問他們是不是嚴家的人,他們沒否認。”
“哦,那他們有沒有說,叫你們來幹什麽?”
“沒,沒說。”安大有些不敢跟安彩對視,安母更是努努嘴,看着女兒說不出話來。
安家的人還算老實,戚娘子在一邊連連跺腳,急道,“還能做什麽,大妹子,你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總不能讓老子娘吃糠咽菜吧,這麽說,我們也不強求,就在鎮上給咱們蓋個大瓦房,每年出個份子錢使使就成,怎麽樣。”
安彩首次擡頭瞧了戚娘子一眼,回頭又去看了自家的娘和大哥,見他們雖不說話,也是差不多意思的看着她,就明白過來,顯然人家一路是打算好的了。
“那成,七角鎮蓋間房屋?”安彩看着自己的娘問道,見他們要點頭,卻聽戚娘子在一邊否認,“不不不,就這裏好,咱們一家人以後串門也方便,娘想你了,叫你一聲,也省的她惦念不是,娘,您說是不是。”
安母遲疑的擡頭,戚娘子連連給她使眼色,她就像穿線的木偶,也跟着點頭稱是。
“這裏?”安彩手指在桌面點了點,再次确認道,“阡陌鎮?”
“是啊,你看這裏有集安酒樓,讓你哥到這裏當個管事,糊口飯吃總不過分對不對。”戚娘子跟着自家男人眨眨眼,為自己忽然想出的主意洋洋得意。
安彩聽了直皺眉,擺擺手示意戚娘子坐下,再次認真道,“我跟嚴家沒關系,我已經嫁人了,夫家姓安,住在鄉下,離這裏有一個時辰的車程,要是你們真想在阡陌鎮安家落戶,我得先回去跟夫君商量一下,每年給母親的份子錢我也可以出,至于大哥的活計,恕我無能為力。”
沒有人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诽謗自己的夫君,安彩再三再四的這麽說,連萬般不肯信的戚娘子也終于意識到這件事可能真的有出入。跟那個姓嚴的,已經做大官的人家沒有了一點關系,對于他們存心來投靠大老爺的來說,這簡直晴天霹靂。哪怕現下安彩嫁的再好也沒用,鄉下土財主能跟當官的比。
“這不可能啊,絕對不可能啊,當初他們嚴家來要人的時候,說的好好的,只要能生出孩子來就給名分,”戚娘子愣着神自言自語,念叨此處陡然一驚,“你不會是不會下蛋吧。”
忍無可忍啊,安彩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站起身來對翠微道,“你留下,小心伺候着,有事回禀。”
“是,夫人。”
“娘,大哥,我先給你們安排地方休息,等你們想好了,我們再說。”
安彩說完這句,直接起身離開,戚娘子追上來想要把人給攔住,被翠微擋了個正着,随後罵罵咧咧一通的言語。
安彩出了這道門,就見三步遠的地方,站了個婦人,可不就是那多日不見的于方家的。
于方家的還是一臉的和氣,看她出來遠遠一福,安彩停下,招手叫她過來。
“夫人,安好,”于方家的也不怯,過來落落大方的請安問好。
安彩擡眼看着側面敞開的窗弦,波光粼粼的江面就這麽闖入了她的眼簾,帶着些許慵懶随意,“這是要多謝齊夫人了,不知她有何所求啊?”
“不敢,我家夫人只是讓老奴帶話一句,只求安大爺能救夫人家兄弟的命,他日自有厚報。”
安彩呵呵一笑,“就這樣?那若是我不應哪?”
于方家神色不變,連聲都沒抖動一下道,“那下次來的人您就更不想見了。”
“哈哈,”安彩笑的樂不可支,只把潤濕的水眸盯着她看,就像看一個不知從哪個旮旯鑽出的白癡,剛才于方家是刻意壓低了聲線在同她說話,做出一副謹慎的摸樣,而安彩到是非要敞亮着讓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響道,“本以為今天見到的會是嚴家那位老婦人,你們可真讓我失望,白費了半天思量,下次來人,可千萬要告訴我,我等着呢。”
她說的是實打實的實話,到是把人給驚呆了去,安彩也不稀的理她,大搖大擺的帶着人下樓離開。
“她真那麽說?”
“是啊,夫人,千真萬确。”
“怎麽可能呢,無媒茍合,又跟男人跑了的小娼婦,誰要知道了自己娶的是這種來歷的女人,哪個會要她,她竟然不怕,為什麽?”齊夫人完全不敢置信,半張臉掩在油燈陰影之下,陰測測的扭曲。
“你确定安宅裏的人都不知道她的來歷?”齊夫人不死心,沉默半晌後,又發問。
“不知道,七夫人也在打聽,怕是這會也知道了。”連七夫人這種最先見到安家人的都不知道來歷,就說明這風聲絕對沒有人傳出來過,安家大爺知不知道還是兩說呢。
哪怕安家大爺知道這事,刻意隐瞞了,可被人傳出風聲去,能有什麽好臉,不是應該全力掩飾嗎,怎麽她這個當事人就不怕?
齊夫人和于方家委實猜不出其中關竅,這年頭名聲比天大,和離,被休,都是很沒臉面的事,更何況是她這種不明不白的,哪家會娶了做正頭,做妾都配不上。你掩了也就算了,大不了私下被人議論,可她一副無關緊要的灑脫,做給誰看。
其實,她們想的沒錯,可惜這人是安彩,只能失效,無關其他,對安彩來說,名節是什麽,不知道啊,她如今只考慮安木在不在意,其他的真心沒想到。
所以她安安心心的回去了,卻把在忙着藥材的事,才得到消息的昊明瑞鬧得頭疼直抽抽。
坑啊,沒坑到正主把他給坑了算是怎麽回事,他算老幾啊,要收拾這麽個爛攤子。
他都不用把這事往他那神仙叔面前去擺,人家鐵定連皺個眉頭都不會有。至于安彩還是算了吧,跟她講事實擺道理,把人給鞭策明白了,她到是上心了,他肯定沒好下場。
做人做成他們那樣的,真的是神了,诶,絕配。
作者有話要說:今兒早上起來,真的是,感動的眼淚一包一包的,
在此大大的感謝如醉,錦瑟流年似水華,以及默默的沒有出聲,麥麥以為被我寫走的jiaojiao妹子。
你們都拯救了麥麥,非常非常的感謝,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