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01

十月的桐城彌漫着秋雨過後的青草香,一場秋雨一場涼,僅僅一個短暫的駐外,再回來時已經察覺到冬日要來的氣息。

在考入大學之前,梁可從不知道有一座城,春秋日短暫地像朝露花水,而除此之外則是漫長炎熱的夏日和室內寒徹骨的冬日。

她的日常是難以行走的山路和交付不起的學費。

航班落地前,梁可做完下降檢查回到服務間,入座之前照例去洗手間內整理自己儀容,鏡子內的女人光鮮亮麗,連頭發絲都是精致的,她戴着梵克雅寶的手鏈,這是去年才買的生日禮物。

她沖動消費,買了配套的項鏈和手鏈,項鏈放家裏積灰,手鏈給她在外邊充臉面。

今年的生日就這麽不知不覺在國外度過,航班上有心的小妹妹一早打聽了她的生日,落地普吉島就打算喊她出去,被她婉拒。

梁可笑言,她得倒時差。

眼袋這玩意,比心上人更難伺候。

正沉思之際,門外傳來二號忐忑又小心翼翼地聲音:“姐,你用好嗎?我也想上廁所。”

說完,又适時的補充:“你沒用好你先用,我不着急。”

不急?

梁可牽了下唇角,回她:“馬上好。”

都是過來人,她自然知道外邊小妹妹是怎麽說服自己來催她的。

飛機落地,梁可提醒她:“別忘了把外套還給6C的客人。”

小妹妹感激地沖她笑:“謝謝姐,你不說我都忘了。”

“對了,後艙的想落地去吃火鍋,你也一起來嘛。”程婉比她小很多,“副駕也說一起來的。”

梁可專注于查看飛機的狀态,回複随意:“我想一下。”

上大學加飛行這麽多年,她跟打怪一樣,冰冷克制就像她的本能,只虧她長了一副還算甜美的外表,沒跟她說話前,還是想讓人親近的。

道謝、下班,在機組車上的時候同事又故事重提,連前排機長都發了話。

“咱們第一美女是不是談戀愛了?怎麽去哪都不愛玩。”

梁可笑意不達眼底:“哪有的事。”

“不就是年紀大了,愛窩在家。”

後邊三號陸揚接了話,“年紀大也美,一起去嘛姐姐,今兒去這餐廳超級棒棒。”

再不應,就顯得假了。

“行,你們先去,我回去換身衣服。”

她知道地址,就在她家小區邊上新起的那座商場頂層。

車到了基地,機長拎箱子下車前還不忘提醒:“動作快點哈,吃完了還得回去陪我家公主。”

除了梁可,其餘幾個一齊應好。

年輕真好。

晚上她過去聚餐,換了黑色的絲絨裙,又為着晚上天涼,多添了件黑色外套,一身黑裙行走在夜間,無端添了幾分冷傲。

上樓拐角處,她沒注意自己的耳環掉了一只,還虧有人追到電梯間還她,視線望過去時,一抹背影快步離開。

跟剛飛沒多久的人一起聚餐,話題總是離不開吃喝玩樂以及調節氣氛的八卦。

一整餐時間,梁可都是少食少言的那個人,第二天沒班的人喊了酒來助興,她也喝了點。

紅唇一勾,小弟弟們背地談論她,美人難接近。

吃到後來,機長跟副駕都走了,她也打算去完洗手間就先離開。

餐廳洗手間衆多,都是光明幾淨的,正洗手着,身後傳來一陣踉踉跄跄的腳步聲以及女人關切的溫柔:

“沈總,您沒事吧?您....這是女廁....”

再多的溫柔都被一聲嚴厲的‘滾’給勸退。

踉跄的腳步聲很重,他呼吸聲也重,一路東倒西歪的過來,似乎醉意不清。

梁可在機上見多了這種,正想離開的時候卻和他四目相視,然後她整個人都僵硬地站在原地,挪不開步。

沈從言也看看她,然後嗤笑一聲,“是你啊。”

虧她修煉許久,應付舊情人這種事也算容易,颔首輕應:“嗯。”

她問,“喝多了?”

“看不出來?”男人蹙着眉,沒一點耐心的樣子,湊上前,不顧形象就沖她長長的‘哈’了一口,滿口酒氣:“這下呢?”

梁可拿手扇風,果然醉了。

“我去喊她進來。”剛才門外的女人,不管是女友還是助理。

沒等她挪半步,沈從言的嘔吐聲緊跟着而來:“不用她——”

梁可沒回頭都知道他吐得有多厲害。

她出門看了下,已經沒人了。

可又不能任他在女廁裏逗留。

她站在裏邊等着隔間的人吐完,才開門道:“我送你出去,然後給她打電話。”

沈從言閉着眼,從裏邊出來後就拿涼水拍臉清醒,終于眼裏有了點明朗,“麻煩你了。”

“不客氣。”

雖是幫忙,但梁可以為的只是看着他,跟着他,他倒不客氣,一條胳膊橫壓上來,身上大半力氣轉移到她這,她擡着費勁,白瞎了她這一身精致打扮。

沒辦法,只能喊來服務生幫忙。

挪到空曠無人的地方,他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拿電話丢給她。

“密碼照舊,第一個。”

梁可被手機砸了個滿懷:“........”

使喚起人倒是挺得心應手的。

她給對方撥了號說了原因,對方言辭誠懇地表達她那邊有事走不開,還希望梁可能幫忙看着點,最多十幾分鐘就好。

挂了電話,梁可去找服務生要了杯溫水,順便把這事甩給餐廳服務生,她正彎着腰把手機塞回他兜裏時,阖着眼休息的人忽然睜眼。

梁可把水塞他手裏,“喝水。”

他倒是聽話,痛快接過,喝完後又說:“我頭疼,給我買藥。”

“讓服務生幫你買。”梁可把人拉過來,囑咐:“麻煩你幫他買下,我還有事,先走了。”

餐廳服務不錯,見狀道:“好的小姐,麻煩您了。”

梁可微微點頭,他的事,再也不是自己能過問的。

才走兩步,身後醉酒的男人戾氣十足。

“過河拆了橋,就不管橋好不好了是吧。”沈從言眼底霧氣氤氲:“我說了,給我買藥,我頭疼。”

梁可無言。

這張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中臉總是知道她的七寸軟肋在哪。

過河拆橋。

忘恩負義。

他說的還真沒錯。

她返回,“還是以前那種對吧。”

低着頭翻手機喊跑腿服務。

“以前那種?”男人嗓音啞淡,“以前哪種?”

這個問答題的已知答案,她現在卻不那麽想知道了。

“我忘了。”梁可平靜道:“你說哪種,我買。”

沈從言挑剔,又挑牌子,只吃那一種藥。

她居然忘了?

她怎麽敢忘了?

頭疼更加肆虐地襲來,很快他報了個名字過來,梁可垂眸操作,跑腿服務效率很快,可能離的近,二十分鐘就買來了。

那個說好十幾分鐘的女友現在還沒來。

不知為何,梁可本能地把她歸成了女友行列。

畢竟他們已經分開375天。

正看着醉鬼等女友的時候,後艙的同事找了過來,招手跟她說話順帶着把包跟外套給她。

倆人站在不遠處,燈光籠罩在他們身上,沈從言冷眼看着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

呵。

說什麽至于笑的那麽鮮豔?

是啊,就是鮮豔。

曾經那份笑容是屬于他的,可現在卻另有人欣賞。

男生看起來年紀不大,跟她說話氣勢弱很多。

她不會喜歡那樣的。

男生說了會話很快走了,梁可獨自望過來時,肩膀的肩帶掉落在胳膊上,她很快扶正。

走過來的時候,他聽見她的嗓音漠然,“她什麽時候來?”

“我怎麽知道。”他擡擡眼,“不然你送我....”

這話還沒脫口,一道聲音搶了先:“沈總,您還好吧?”

多了道鮮麗身影在旁,梁可看了眼,人長得不錯。

“我走了。”

說完,她快步朝電梯間走去,背影潇灑,這背影沁入沈從言眼底,變成了慌不擇亂的逃之夭夭。

他追随着那抹明亮,自言自語地說:“你見過這麽漂亮的背影麽。”

助理心裏‘咯噔’一聲,還在想對策時,沈總清醒地站了起來,給她一抹冷眼,“誰讓你來這麽早,這月獎金減半。”

藥踹兜,他闊步離去。

心底有什麽東西在慢慢地蘇醒。

不得不承認,她剛剛肩帶掉落的那一瞬,他又無可救藥的心動了。

助理緊随其後,她不過是趁總助不在來代個班,為什麽也要扣錢!

她來早了?

遲了快半個小時叫早?

_____

暑運的繁忙一直延續到十月都還沒停止,梁可的感冒症狀也從輕微向重度緩緩發展,到了值勤最後一天,她得硬抗着才能堅持到落地。

落地已然十二點半,她是昨天最晚回來的。

後艙小姑娘說,聞着雨後的空氣中彌漫着桂花的味道,這是這座城的特色,她什麽也聞不到。

鼻子徹底堵了。

從基地開車回家的時候她路過24小時藥店,進去買了感冒藥,付款的時候看到了前一段起飛前發來的信息。

是萬譽,問她後天有沒有空陪他參加飯局。

當時她忙忘了,後來是猶豫,到現在她都沒想好。

梁可付了款,停車上樓洗澡喝藥,躺在被子裏時已是一小時以後。

窗外雨聲不斷,她抱着熱水小口撮飲。

萬譽跟她的交情不一般。

他們曾經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從大山裏走來,可他一路披荊斬棘,現在早就成了人上人,跟她這種賺死工資的可不一樣。

她不是在意懸殊巨大的社會地位差距會讓自己丢臉。

而是他在的場合,那個人說不定也會在。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多月沒開文,可一直在寫,有存稿,放心入吧。

文基調偏悲傷,女主職業是乘務員(但不代入國內任何航司)。

前三章有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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