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果被實施報複,一頓好打不說,還變着法兒地折磨羞辱。這幫人也是下手夠黑,知道他是出來賣的,專門照臉上和腿間下手,他拼命反抗逃出來,知道當務之急不是躲,是找個大夫,就摸着黑一路看門牌。榮辛診所是他能找到的第一家診所,而且說實話,如果沒人開門,他也是真的沒有力氣再去找第二家了。

那些字字句句,衛世澤聽到耳朵裏,紮在心裏。

他沒有世俗偏見,在他看來,衆生平等,因為萬物都有個生老病死,他覺得紮心的,是這個人選擇的生存方式。

未必低賤,可是,真的危險啊……

“你鎖好門了吧大夫……?別回頭讓那幾個人追上來砸了你的招牌。”努力忍着消毒的刺痛的男人聲音透着虛弱的顫抖。

“鎖好了,放心。”盡量平靜地安撫着,衛世澤把帶血的藥棉丢在旁邊的鋁制容器裏,為了分散對方注意力地繼續着交談,“請問,貴姓?”

“‘貴’什麽‘貴’啊。”苦笑着,男人閉着眼,又咬着牙忍過一波疼痛之後,才籲了口氣,給了答案,“我姓褚,褚遂良的褚,叫江童,江河的江,童年的童。”

默默聽了,默默記了,衛世澤在點點頭之後主動把自己的姓名給了對方,并盡可能平緩地告訴褚江童,自己建議他留院觀察幾天。

“目前看來,是無大礙,可……最好還是住下來,确定真的沒事了,再走不遲。”

“你的意思是,至少也要确定了我還‘能用’?”臉上仍舊是自我解嘲的笑,褚江童試着坐起身,低頭示意了一下股間,“說老實話,我現在不管‘前頭’還是‘後頭’,都沒感覺了。”

“那是因為藥物刺激,沒事的。”臉上微微泛紅,衛世澤告訴自己這只是個病患,自己只是在診察,他推了推眼鏡,回身收拾剛剛用過的醫用工具,“褚先生就住下吧,今天值夜班的護士小姐家裏有事,我給她放假了。我一個大男人,也沒那麽會照顧人,你先委屈委屈,一會兒去樓上的住院室睡……”

“我想洗個澡。”

“啊?”

“髒死了,我要洗澡。”

“洗澡就先等等吧,傷口都敷着藥呢。嗯……你要是真覺得不舒服,一會兒我去燒一壺熱水,先擦擦身子還是可以的。”

“我沒那個力氣了,你要幫我擦嗎?”半眯着眼,半挑着嘴角,擡起手來把淩亂的頭發往腦後攏的,臉上還帶着傷的褚江童,并不知道自己在那麽說的時候,沉默地看着他的衛世澤,心裏究竟是個什麽想法。

同情?憐憫?還好,該說是還好嗎?沒有覺得惡心或是認為他下賤。

然而,終究,是被他的眼神和話語給刺激到了。

只是……這一看就知道心地善良的大夫,這帶着江南口音,滿臉江南溫和的大夫,到頭來,就算被刺激了,還是親手燒水,又幫他擦了身子。

他本不必做到這個地步的吧……

褚江童那麽想。

衛世澤确實是沒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的,可他願意去做。他就是傳說中的那種真的樂于用真心去幫襯,去救治,去心疼所有被傷害的人的人。

說高尚點,他是聖人,說簡單點,最起碼,他也是個好人。

大好人。

這是住院觀察的那幾天裏,褚江童得出的結論。

而在那之後,就算他身體上沒有任何不适了,他依舊,沒有離開榮辛診所。

他住下了。

褚江童,成了衛世澤的租客。

那個用一雙白白淨淨的,小心翼翼又熟練異常地給每個病人看診的手,幫他收拾出了一間位于樓梯拐角處的小房間。

那天起,他正式留在了診所。

他還是花界的人,但榮辛診所,是他的家。

不管在哪裏,跟哪個男人風流快活,笙歌散盡酒杯冷,太陽升起來,天亮起來之後,他總還是會回家。

聽到上樓的腳步聲,衛世澤才會終于放下心來,洗漱吃飯,開始一天的忙碌。

他不敢承認自己這份兒惦記到底是為了什麽,他也不敢有所期待,有所奢求,他就想着默默付出,讓對方知道他對他好,而且不求回報,就行了。

褚江童當然知道衛世澤對他好,好到異常,不然,那一向斯文體面的老實人,也就不會以自己需要住在距離樓上樓下都近的樓梯拐角的亭子間為理由,硬要他從裏頭搬出來,換到樓上寬敞的正式卧房去住的。

可是,這麽好的一個男人,他又能給他什麽呢?

細想想,他倆根本就不屬于同一個世界,只是住在同一屋檐下,而已啊……

總有點解釋不清,看似輕薄如紙,卻厚重如山的障礙阻隔在彼此之間,讓兩個明明在險惡人世間都能沉着應對經得住風浪波濤的男人,在感情二字面前,不約而同,成了懦夫。

這又怎是一聲嘆息能表達的呢……

于是,到最後,衛世澤還只是那個默默對褚江童好的男人,好到讓人心軟,好到讓人心酸。

脫下白大褂,用刷子掃了掃上面沾染的灰塵,又重新穿上,衛世澤從公文包的夾層裏,摸出剛剛回來的路上買的蜜三刀,放在桌上。

這是褚江童愛吃的點心,因為太甜,每次都不會多吃,為了避免被那吃不完又怕放硬了導致浪費的男人硬逼着幫忙消耗掉剩餘的幾塊,衛世澤幹脆少買,每次都選最少的量,穩穩地拿捏在不至于剩下,也不至于被店家側目嫌棄認為摳門的地步。想想也算是這方面的專家了,白淨俊雅的男人無奈地笑笑,和值班的護士打了個招呼,便往樓上走去了。

總要先洗洗臉稍微緩緩的,這麽想着,他邁步走上樓梯。

但他沒來得及走到拐角處的亭子間,就聽見了外面一串焦急的門鈴聲。

護士先一步去開門,衛世澤下意識看了一眼樓上褚江童的卧房,想着對方應該是已經回來了,正在休息,便扣好白衣的扣子,重新下了樓。

走到廳堂的時候,正趕上護士扶着一個女人進來。

女人臉上有傷,手上有血,衣衫不整,發髻淩亂。看到大夫,終于腳下一軟,整個跌坐在地上,任憑護士怎麽攙扶,都不肯起來了。

就在衛世澤皺着眉頭趕上前去時,哭哭啼啼的女人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不管不顧地開了口:

“醫生!您救救我!我是好人家的媳婦兒!大清早出門就遇上了流氓,調戲不成就挨了打!那人說自己是孫競帆孫三少爺的手下,我敢報官就弄死我!我……我就只好忍氣吞聲先來找大夫幫我看看傷處。求您……可千萬別不管我的死活啊……!”

*** *** *** *** ***

孫競帆,是個奇怪的人。

起碼,也是特立獨行。

他走的是黑道,然而他比絕大多數所謂行正途的,都更遵循做人的原則。他待人可謂彬彬有禮,做事可謂自成方圓,他奉行孝道,對家族中的父母長者從不吝惜大禮相待,他體恤下人,沒有一個給他辦事的曾被他無故叱責打罵。

孫競帆是個即便玩兒陰的,玩兒狠的,都陰狠到磊落的人。

他想搶誰的生意,會直接派人談價格,對方拱手相讓自然是兩全其美,對方讨價還價他也會有來有往,對方要是給臉不要臉,那他也會光明正大痛下殺手。

孫競帆是不怕殺人的。

第一次親手奪人性命時,他才只有十六歲。就算已經生得人高馬大,氣宇軒昂,也畢竟只是個孩子。然而就是這個孩子,為了挽回母親的尊嚴,對自己喊了七八年的某個“叔叔”動了刀子。

他的生日宴席上,那個父親的得力手下喝多了老酒,垂涎孫夫人的容貌,借酒撒瘋意圖強行非禮。結果自然是未遂的,對于被一幹人等連吼帶罵拖拽下去的手下,孫老爺沒有采取極端行動,真正不堪忍受恥辱的,是護母心切的孫三少爺。他當晚就提了快刀,直奔此人居所,踹醒了酣睡的倒黴鬼,只說了聲“心有不甘,就下輩子找我來算!”,便手起刀落,刀刀見血,捅了對方十六下。

不明不白,又明明白白送了命的人,也是有家屬的,然而,沒人敢上前阻攔。

誰不認識孫家老三?誰不知道自家這闖禍精幹了什麽蠢事?誰活膩了非要上趕着吃瓜落也一并挨上幾刀?

至于剛剛下過殺手的孫競帆,則只是用手背抹掉臉上被噴濺到的污血,看着被戳得亂七八糟的屍體,挑起嘴角,笑了。

他居然笑了。

沒有殺人的罪惡感,只有報複的快感,孫家三少爺低聲念叨着“叔,這就算你欠我們孫家的,連本兒帶利,都還清了啊。捅了你十六刀,就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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