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邵家的早晨是這樣的。
早上七點開飯,大多吃前晚剩下的白飯熬成的粥,配邵母自己腌的醬菜和豆腐乳,因為邵母早上吃素,所以桌上就這兩道,連肉松也沒有。
而邵父的早餐是一杯黑咖啡,所以他從不在早晨上餐桌,總在七點十分左右下樓,端着黑咖啡配報紙,在客廳裏邊看電視邊喝,完全一心三用。
現在是七點十五分,邵初霈稀飯吃到一半,剛伸手夾了塊醬菜,就被電視傳來的聲音轉移注意力。
“……将于十月三日舉行巡回演奏會……damian是初次來臺,到時必定引起一陣鋼琴旋風……”
damian?邵初霈豎起耳朵。宋元錫曾說開音樂教室的原因跟damian有關,于是她注意聽着。嗯,十月三日開演奏會……那天是星期幾?她正欲拿起手機查看月歷,又聽到電視傳來一聲,“詳情請洽……”洽哪裏?嘿,快注意聽,記下來。
“哎喲,我昨天‘朱蒙’看到一半就睡着了啦,現在重播耶,轉四十三臺!”旁邊,邵母大喊一聲,邵父便乖乖轉臺,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合作無間。
重點沒聽到,邵初霈不禁哀號,“媽!”
“幹嘛?”邵母正捧着碗往客廳走去,聞聲停下腳步。
“我剛剛要看的消息被你打斷了啦!”
“那個什麽鋼琴的喔?”
“對啊!那很重要耶。”邵初霈鼓起臉,對這訊息莫名的重視。
“啊是有多重要?”邵母很不以為然的說:“網絡不是很發達,上網查就好了啊,不要在這邊吵我看電視。”
對喔,上網查就可以了。邵初霈飛快吃完飯,沖上樓打開計算機連上網絡,在搜尋引擎打上“damian”,抄下演奏會主辦單位的電話,再連上訂票網頁,不假思索的訂了兩張票。
當她将計算機關機後,心還有些飄飄然。
咦,她剛剛做了什麽?訂了兩張她不特別喜愛的鋼琴家的巡演票,而且還訂了最前面的座位……邵初霈愣愣地,全然不解自己的舉動。
為了什麽,她會這麽做呢?
宋元錫那雙深黑的眼忽地躍入她腦海,她呼吸驟急,心怦怦地狂跳。她想起了他的眼睛,無論他是骷髅學長時,或是現在粗犷酷帥的班主任,他的眼睛始終沒有變過,總是蒙着淡淡的,外人難知的情緒。
是他的眼睛,驅使她有了剛剛的舉動。
明白的這一刻,邵初霈的心不是狂喜的,而是苦澀的,帶點微酸的。她想起他向她告白的那晚,她回答了什麽話,她早已遺忘,可是她記得他幽沉的眼眸痛心的看着她。
她沒有做錯,那份情感太突兀,她拒絕是正常的反應……出門前往音樂教室時,邵初霈反覆這麽告訴自己。
當推開音樂教室的大門,看見宋元錫正把巧拼板鋪在接待區的圓桌邊時,她笑了。
眼神暖暖地看着這男人,她也蹲下,歪着頭,淘氣的跟他搶巧拼板,硬要負責配色。
宋元錫差點失笑,覺得她一來就超幼稚,巧拼板就黃色跟綠色兩色,就算黃色相鄰或綠色重疊又怎樣,她非得讓黃綠交錯不可。
“欸,學長,你知道damian要來開演奏會嗎?”她伸手壓着巧拼的凹槽,問道。
“知道啊,我等一下要上網訂票。”
“你這麽喜歡damian啊?”她側頭望着他,又說:“記得上次你說會開鋼琴教室是因為damian,所以你是因為很崇拜他才開的羅?”
宋元錫嘆氣,這是她第三次追究他開鋼琴教室的原因,就這麽想知道?
他手中拿着一片黃色巧拼板,輕輕敲着地板,說:“當然不只是因為這樣,我上次說過了,因為damian,也因為想賺錢,也因為想培養學生,也因為想聽音樂,至于damian,沒錯,他是我的鋼琴啓蒙,因為他的琴音,我才熱愛鋼琴的。”
邵初霈又問:“那所以呢?因為太喜歡他,就開鋼琴教室?”
宋元錫垂下眸子,又擡眼看她,實在不解她追根究柢的原因。那是種太複雜的感覺,他該說不出口的,可是這一刻,他聽見自己緩緩的說:“我退伍那年,damian退隐了,那時我還在軍中,沒來得及看他的告別演奏轉播,這件事,我一直擱在心上。”
他的聲音很沉、很低,像古老的旋律,邵初霈聽着,有些醉了,好像跟着他回到退伍那年,也感受到那份扼腕。
“前陣子,他重新複出,那時我得知這消息,忽然有股沖動,象是如果不再接觸音樂的話,我可能會被計算機程序淹沒,永遠忘了音樂,然後,我就把工作辭了,所有的錢拿來投資這間鋼琴音樂教室。”
宋元錫手上的黃色巧拼板一下又一下的敲着地板,他們并沒有看着彼此,只同時看着那塊巧拼,聽着彼此的呼吸。
“那你的家人能接受嗎?”放棄一份好好的工作跑去創業,在經濟不景氣的時代是個很大的賭注。
“他們氣死了。”他唇角輕勾,又說:“但還是妥協了。”
邵初霈點點頭。“像我,就從沒想過要做別的工作,其實我是國貿系畢業的,呵呵,完全沒有學以致用。”
巧拼敲着地板的節奏,像一下又一下的敲着宋元錫的心門,看着、看着,他松開了防備,不自覺的侃侃而談,“我不知道該怎麽說,當時我就有個沖動,覺得不開鋼琴教室不行,你能明白嗎?我知道可能是damian或者鋼琴吸引着我那麽做,但确切的、決定性的原因,我一直不知道。”
邵初霈的視線,從黃色巧拼板轉到他手指上的傷疤,忽地好想擁抱那道疤,想象着他受傷時的疼痛,她的心揪緊了,喃喃地說:“我覺得,我好像……也能明白那種感覺……”
那種不知所以,卻極想往某個目标奔去的感覺,她深深地感受到了。
這一刻,她也想向宋元錫奔去,擁抱他受過的傷,親吻他帶着憂郁的眸……她搖***,原來……她是愛他的。
真奇怪,她愛上了不再像骷髅的骷髅學長。
她從不作愛情夢,如今,一種婉轉的旋律、悠悠的節奏,還有不像起承轉合的起承轉合,複雜地在她心底交織着屬于她的愛之夢。
這首曲子奏得邵初霈有些心亂,愣愣地看着他已然停下巧拼板的敲奏,那雙她所熱愛的眼眸正凝視着她。
宋元錫問道:“你真能明白?”
“我能明白,再明白不過了……”她眨眨眼,努力穩住加速的心跳,轉移話題。“學長,我今天早上已經訂了兩張damian的票,十月三號,我們一起去。”
再不轉移話題,她覺得自己會突然向他告白。
但現在不行,她不能突然表白。邵初霈此刻非常腳踏實,因為她要先多了解他才行。
“你訂了票?”宋元錫揚聲,十分驚訝。
“嗯。”她點頭。
“你也想去?”這讓他更訝異,從沒聽過她喜歡damian啊!
“嗯。”
“為什麽?”
她突地擡眼看他,輕輕地說:“我想知道,學長為什麽這麽欣賞他……”
宋元錫愣住了,聽着她軟軟的聲音說出這句話,聽起來她好像想了解他、很在乎他。
他将手中黃色巧拼板交給她,掩飾心底的不解,又開始沉默地與她拼出一片小小天地。
宋元錫從沒想過,邵初霈跟玲玲意見相左會嚴重到這個程度,或許說,他全然猜不到,邵初霈會那麽認真的企圖導正玲玲的想法。
這天上課前,他特別跟邵初霈說:“玲玲的家長來關切過了,她希望參不參加比賽由玲玲自己決定。”
“由她自己決定嗎……”
“這是家長的要求,我們必須遵守。”他的語氣有些嚴格。
邵初霈抿唇,揚首問他,“你也覺得要由玲玲自己決定嗎?”她還記得,他先前曾為了這件事大動肝火。
“我是這麽覺得。”這件事,他的立場始終未變。
她深吸口氣,有些不服地回道:“那好吧。”
然而,她的答應還言猶在耳,可是現在,開始上課後,情況又不同了。
宋元錫守在教室外,聽着她們的互動。
“我要練這首。”玲玲的聲音傳來。
“這首?之前我們沒有讨論過啊,你喜歡這首啊?”邵初霈問道。
“家裏的老師幫我選的,拿來比賽用。”玲玲的語氣十分平板。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宋元錫想,邵初霈這時一定氣炸了,老實說,連沉穩如他,聽見玲玲說出“家裏的老師”這五個字,也差一點奪門而入。
這簡直是屈辱,原來玲玲還有請家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上次玲玲的母親來時,應該還沒請的啊,所以說,是為了玲玲要參加比賽,特別再請的?
許久,邵初霈的聲音終于傳出來,她以尋常的口吻說:“所以,玲玲,你還有請家教?也就是說,你……已經有其他老師幫你準備比賽,陪你練習曲目了?”
“是啊,家裏的老師說我應該能得優勝。”玲玲趾高氣昂的說。
終于,邵初霈火大了,直接問道:“那你今天怎麽還來上課?”這已經是她很努力的不對小孩子發脾氣而修飾過的話。
“媽媽說,錢都繳了,先上完這個月再說。”
完了!外面的宋元錫一聽,連忙沖進教室裏,以為會看見氣得發抖的邵初霈,沒想到邵初霈乖乖地接過玲玲手上的樂譜。
真要練?他有些愣住。
“學長?”邵初霈轉身看向他。
“沒事,”他不自在的摸摸頸項,說:“只是來看看你們課上得怎樣了。”
邵初霈馬上明白是怎麽回事,他是在外頭偷聽,但她并不生氣,心裏反倒有種備受重視的,喜孜孜的感覺。
“我們正要練玲玲選的曲目。”她揚了揚手中的樂譜,輕輕攤開,然後問:“學長,要不要聽聽看?”
宋元錫有些尴尬,看了看毫無表情的玲玲。
邵初霈微微俯首對略矮于她的玲玲道:“玲玲,宋主任是聽琴的行家,讓他聽聽你練得怎樣,一定很有幫助的。”
“好。”玲玲點點頭。
宋元錫微嘆口氣,拉了張椅子坐在門口附近坐下,然後,他聽見玲玲毫無預兆的,就幾乎在下一秒彈起琴來。
是德布西的“老頑固”。
他聽着,微訝于十二歲小女孩的技巧,整首曲子十分流暢,她的彈法完全照着譜走,拍子極精準,但聽着、聽着,他卻沒有什麽欣賞音樂的感受。
真的跟邵初霈說的一樣,玲玲的琴聲缺乏感情。
才這麽想,邵初霈就打斷了玲玲的彈奏。
“這邊你可以用軟一些的彈法,你看。”邵初霈邊說,邊輕輕移動手指,用一種近似滑動的方式,讓這首曲子變得圓滑。
玲玲的小臉皺了起來,說:“可是這跟譜上的彈法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一樣啊。”邵初霈指着譜說。
“可是……你這邊好像彈得比較快。”玲玲有些為難。
宋元錫終于看到玲玲的臉上出現表情,她看起來非常困惑,看來她被混淆了,不知道該照家裏老師的教法,還是邵初霈的教法彈琴。
他走到邵初霈旁邊,說:“讓她照家裏老師教的就好。”
若正如玲玲說的,她的課只上到這個月底,那麽邵初霈是不可能改變她的,還不如任由她以家裏老師教的方式彈琴,別讓她弄混了,對她比較好。
“這怎麽行?這裏用我的方法彈,會比較有感情。”邵初霈不服的說。
他看着她固執的眼,道:“有感情不一定能拿冠軍。”
“你怎能這麽說?冠軍又不一定重要。”她執拗了起來,跟他辯。
宋元錫輕輕嘆氣,意有所指的說:“你會害了你自己。”太過執着不是件好事。
邵初霈不解的看着他,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她微揚起眉,不再跟他争執,現在是上課時間,她不能被左右,別開頭,她重新教起玲玲,用自己的彈法再練一次這首曲子。
宋元錫繃緊下颚,氣她這樣不聽話,直接轉過身走出教室。
她就沒想過,這樣強将自己的想法套在玲玲身上,不僅玲玲不一定能吸收,或許還會招致反撲?
他深吸口氣,打開計算機,手指在鍵盤上敲出一行字,下一秒又删去。他仰首看天花板,認真的再思索了會兒。教室裏傳來邵初霈彈的“老頑固”,他心想,唉,她也是個小頑固啊。
終于,他作了決定,答答答在鍵盤上打上一行字──誠征鋼琴老師,意者電洽……
他想,一間好的鋼琴音樂教室,或許不能只有一位鋼琴老師,多一位鋼琴老師,應該能為學生帶來不一樣的風格或想法。
“我想跟玲玲的家長談談。”
玲玲上完課走後,邵初霈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想談什麽?”
她站着,兩手撐在他的桌子上,努力以有氣勢的動作說:“我想告訴家長,這樣讓孩子學琴的方法是不對的,不能在這裏上課,家裏又請老師。”
“她就上到這個月而已。”只剩兩個星期。
“學長,可是我沒辦法昧着良心,我有自己的教法,不能為了玲玲而跟我的理想背道而馳。”
宋元錫霍地對上她的眼,問:“你的理想是什麽?”
“我……”她忽地語塞,因為看見他的眼眸裏有着淡淡的責備。
他嘆口氣,說:“你想讓每個學生的彈法都變得跟你一樣嗎?”
這句話說得很重。
宋元錫是掙紮過的,才揣着心說出這句話,因為他知道,這句話對邵初霈來說會是一枚震撼彈,一枚似乎否認她過去那些努力的震撼彈。
邵初霈說不出話來,輕輕咬着唇,眼神黯然。
“用玲玲的處境去看,她被這樣一搞,要怎麽學琴?她年紀小,還沒能掌握自己的風格,可是你該做的,并不是讓她更混亂。”
接下來,是冗長的沉默。
邵初霈聽了他的話,忽地很慚愧,他是想得比她來得周全,這一刻她忽然發現,原來自己是沖動的,而他,比她所想的要心細、可靠多了。
她微笑,深吸口氣,說:“學長,我知道了,下次我會照玲玲家裏所學的來教她。”
她知道自己必須這麽做,因為她不能任性,那會使他為難,在她明白自己喜歡他的這一刻,未來的每一步都顯得珍貴。
宋元錫的神色緩和許多,雖然不知道她突如其來的乖順從何而來,可是當她笑咪咪的望着他時,他就沒辦法板起臉來。
忽然覺得,邵初霈變了很多。
她一樣美麗,微笑也沒有不同,可是他就恍恍惚惚的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了,她的眼好像沒來由的充滿水霧,水汪汪地吸引着他。
他總覺得,她那潤澤的眼眸看着他的時候,有着無法形容的豐沛情感。
“學長,我記得你不會彈琴是吧?有沒有想過要學學看呢?”邵初霈忽然這麽問,白皙的纖指逗趣的在空中舞動。
“沒有。”宋元錫語氣僵硬,桌下的手輕撫上左手無名指的傷疤。
“學學看嘛,我教你。”她笑咪咪地道。
“我沒有興趣。”他有些昧着良心說。
邵初霈眼神灼灼地注視着他口是心非的臉,想到了他手上纏繞的疤,可是,她沒有多想,直接把話說了出來,“學長,沒人規定手上有疤就不能彈琴。”
宋元錫震住,回想到多年前與她初次見面時她的直言,他該覺得被冒犯的,可是這一刻,她暖暖的眼神像帶着***的光芒,包裹住他有些抗拒的心。
“晚上沒課的時候我可以教你啊。”
他輕輕蹙起眉頭,想也不想的便要拒絕,可是她不斷在旁邊“來嘛、來嘛”的直叫,像驅策他的魔咒,要他答應。
最後,他只好點頭。“好。”
邵初霈笑得開懷,雙眼發亮,“學長,從現在起,你要叫我老師。”
宋元錫還沉浸在自己答應了她的震驚中。天,他真要學琴?她的魔力這麽大,竟讓他堅持了多年的自卑迎刃而解。
他伸出左手,看着無名指指節上的肉疤。這是他很小的時候受的傷,原因好像是貪玩而被利器割傷,痛不痛他已經忘記了,只記得總因為這道疤,手指的活動很不流暢。
“痛嗎?”邵初霈看着那道疤,微微皺起小臉。
他搖***,“忘了。”
“為什麽受傷的?”那道疤看來頗深,傷得不算輕。
“忘了。”
他淡淡的回答,聽在她耳裏,是種很純粹的自白,她不會覺得他是刻意耍帥而說忘了所受的傷,而是真的忘了怎麽受傷的,或者,這傷小得讓他不需要記住。
這回答好帥啊!邵初霈咯咯地笑了。
看着她的笑容,宋元錫覺得自己的心彷佛因此逐漸被她拉近。
夏末的晚風微涼似水。
鋼琴教室裏,兩人并肩而坐。
這極為靠近的距離,讓他們心跳如擂鼓。
邵初霈幾乎能感受到他身體的能量,近在身邊的男人手臂,微熱的體溫在這一刻穿透衣服,感染了她,她因此臉紅。
宋元錫尴尬的将手擱在琴鍵上,下巴因為緊張而***,他的眼睛很不自在的看着她白皙的手指,與他黝黑的膚色相比,襯得更為雪白。
“學長,不用跟你介紹黑白鍵了吧?”
“學長,哎喲,我反而不知從何教起耶。”
“學長……一開始都這樣,手指沒辦法協調,慢慢練,就會變靈活了喔。”
學長、學長、學長……她軟甜的語調,在他斷斷續續的單音練習中,是他唯一的動力。
柔柔的眼神,在這個夜晚似發着光,宋元錫不專心,在喜愛的鋼琴面前,邵初霈的一舉一動更加吸引他,她唇角微笑的弧度,說起話來嫩軟的語調,教到一半時停頓下來的空白,纖指移動的節奏,眼眸裏似水的感動……宋元錫為之心醉,他只能算是“敲”出的琴音,在這浪漫的氛圍中,竟然變得迷人了。
他不禁想,這是什麽樣的感情?
已經知道她不是不怒不愁的女神了啊,他偏偏還是深受她吸引,她所有的怒意與憂愁,都能讓他跟着心動。面對自己一步步往她靠近的靈魂,其實他心裏是懼怕的,真的怕,因為太在乎她。
那幾乎是一種誠惶誠恐的心理,面對年輕時深深吸引他的心中女神,那種崇拜,迫使他不敢有所奢求。
看入她的眼中,宋元錫決定好好守護這個女人,保護她那清澈的眼,但是,他不要愛她,不要犯當年的錯誤,因為,只要不愛她,就不會貪戀,不會想告白。
他的感情寬闊似大海,選擇守護,不選擇厮守。
沒關系,我是膽小鬼。帶點酸楚的,宋元錫心裏這麽罵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