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卡!駱蘇你怎麽回事?吃早飯了嗎?”蘇見信監控器前摘了耳機,對駱蘇喊道:“用力會不會?踹人會不會?”

駱蘇楞在原地,擡起的一只腳,搖搖晃晃。

在駱蘇的腳下是紀然,身上狼狽灰塵仆仆,一早上,也不知道在泥裏滾了多少遭,可蘇見信就是不滿意,要真摔要真滾還要真踹。

駱蘇是真的很想一踹解千仇,可那拍攝花絮的攝影師還在跟前,他總得演個幾遭吧。

“不好意思啊蘇導,我知道怎麽做了,給各位添麻煩了。”說完,還朝四周工作人員道歉鞠躬。

蘇見信擺手,又坐下了,“燈光攝影都準備好,馬上開始下一場拍攝!”

駱蘇看着跪在地上的紀然,躬身将他拉起,不好意思的支支吾吾,道:“紀哥,不好意思,我也不想的。”

也不知道是昨晚上陸北川提點過了還是勸過了,紀然沉默寡言到現在,對周遭一切指指點點置若罔聞。

但駱蘇明白,紀然那麽一個好強的人,怎麽可能不将那些指指點點放心上,只怕現在心裏恨死自己的心都有。

憋氣了良久,紀然才狠狠吐出兩字,“沒事。”

語氣僵硬,一點也不像沒事。

駱蘇和紀然進組的事,昨天便被蘇見信一錘定音給定了下來。其實以往也有不少投資商往劇組塞人,娛樂圈的潛規則,只要不太過分,蘇見信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過去了。

但誰讓紀然延遲進組犯了蘇見信的大忌呢?

本來那天面試時,蘇見信就對紀然頗有微詞,對駱蘇念念不忘,迫于陸北川的壓力才忍痛舍棄了珍珠選魚目,這些天想着珍珠的好,就越發嫌棄魚目的糙。

紀然耽誤進組時間只是蘇見信忍無可忍之下的借口而已。

但既然進組了,他就得為自己的作品負責。

Advertisement

昨天晚上,蘇見信翻着劇本,試圖在劇本裏選一個不太重要的面癱角色,可拍攝已經臨近尾聲,哪還有什麽角色可供人頂替。

想了大半宿,蘇大導演才華橫溢,燈下奮筆疾書,直接杜撰了一個角色。

駱蘇在劇本裏飾演的是紀雲深的兒子,劇中角色名叫顧長平,表面上是個胸無大志游戲人間的纨绔子弟,但實際上卻是為了使皇上放心而故作平庸的将門虎子。

而紀然在劇本中飾演的是駱蘇的侍衛,表面上忠心耿耿,但實際上是皇上派在府裏的奸細。

第一場戲的拍攝便是駱蘇着急出門,卻遭到紀然的阻攔,駱蘇一氣之下,踹了紀然一腳。

“《将相和》第四十二場第五次,action!”

駱蘇站在臺階之上,看着臺階下不近人情的侍衛,雙眼雪亮如刀,語氣帶着纨绔子弟的狂妄,又夾着高位者的輕蔑,“你要攔我?”

紀然眼神波瀾不驚,拱手垂眉,“将軍吩咐,您不得離開将軍府。”

駱蘇雙眉一凝,怒火逼上心頭,登時怒了,纨绔子弟的做派拿捏得游刃有餘,擡腳,狠踹在紀然腰腹,“小爺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你也敢攔我?!”

紀然直接被這一腳狼狽踹翻在地,雙手緊抓着身下泥濘,凝聚着屈辱與憤恨的眼神恰到好處的掩飾,忍氣吞聲咬牙切齒道:“屬下不敢!”

駱蘇輕蔑看他,轉身離開的瞬間,臉上輕浮掩去,眉頭緊鎖,心事重重,眼底卻集聚着凝重與晦暗。

“卡!很好,駱蘇踹得不錯,踹得很用力,眼神也很到位,紀然情緒積壓也不錯,繼續保持。”

這話一說,四周一向認真工作的工作人員不約而同低頭悶笑。

駱蘇笑着跑過去将紀然扶起,“紀哥你沒事吧,剛才那一下沒踹疼你吧。”

紀然冷着臉,任由他的助理替他拍打着身上的泥土草屑,幽幽将視線轉移到駱蘇臉上。

那眼神簡直無法形容,陰冷又憤恨,駱蘇笑臉盈盈四目相對,毫無俱意。

表面風平浪靜,暗地裏風起雲湧,誰都不肯移開,好像誰先移開誰就輸了似得。

但駱蘇那雙含笑盈盈的雙眼,卻仿佛藏着刀子,底下流露的銳利與鋒芒實在是讓人難以忽略。

紀然将目光移開,“我沒事。”

“紀哥沒事我就放心了。”

蘇見信過來,上下打量了紀然一眼,淡淡表示了一番身為導演的慰問,“沒事吧。”

紀然很好收拾了情緒,顯然今天比昨天聰明了許多,“多謝蘇導關心,我沒事。”

“沒事就行,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拍戲就得有拍戲的态度,我的戲裏決不允許弄虛作假,剛才的戲份你也別放心上,大家都一視同仁,并不是故意針對你。”

也不知道紀然聽沒聽進去,面色如常說了句,“我明白。”

蘇見信深深看了他一眼,“明白就好,好了,今天沒你的戲了,回酒店好好休息。”說完對駱蘇道:“待會那場戲是你和雲深的,過來,我和你們兩講講戲。”

要和男神對戲,駱蘇當即高興應了一聲,笑容滿面合着蘇見信走了。

紀然看着駱蘇背影,凝視良久,他身邊的助理知道他和駱蘇的‘恩怨’,當下也不敢說話。

陰森恐怖的小祠堂裏,白燭微晃,紀雲深一襲靛藍色的長袍安靜坐在一側,衣袍上金線繡着流雲紋飾,頭上長發以冠束起,透着幾分文雅,可眉眼銳利,劍眉斜飛入鬓,又透着些許的淩厲。

一見蘇見信來了,笑道:“來了?”

蘇見信大大方方坐在他身側,打開劇本,“接下來是你們兩的戲,我提前給你們講講。”

駱蘇站在紀雲深面前,拘謹道:“麻煩紀哥了。”

紀雲深對人向來不假辭色,但奇怪的是,對駱蘇卻難得的微笑,“別緊張,剛才你那場戲我看了,演得不錯。”

被男神誇獎,駱蘇似是不好意思抿嘴一笑,心砰砰直跳,從耳根紅到了耳尖,“我其實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蘇見信在一側打斷道:“行了行了,時間緊迫,我先給你講講。”

駱蘇側耳傾聽。

“待會這場戲是你在外邊花天酒地,趁着酒興打了皇子,你爹要動家法,這呢,也不需要真打,就做做樣子,放心。”

蘇大導演臉不紅心不跳,完全将剛才對紀然說的‘我的戲裏決不允許弄虛作假’這句話抛之腦後。

駱蘇點頭,表示明白。

紀雲深一側翻着劇本,“但是這挨打的情緒你得醞釀好,不能太過也不能太假,如果演不出真實感,我就給你來真的。”

蘇見信瞥眼看了紀雲深一眼,“行了,你別吓唬他。”

紀雲深斜眼瞅他,“你看我這樣子像是吓唬他嗎?”

駱蘇虛虛笑了兩聲。誰不知道紀雲深演戲認真是圈內出了名的,和他搭戲的,不允許出一絲披露和閃失。

“紀哥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演!”

“臺詞熟了嗎?”

“熟了熟了。”

紀雲深起身,一站起來,高度足以讓駱蘇仰望。

“跪下。”

駱蘇也放下劇本,乖巧跪下。

“脫衣服。”

駱蘇仰望着紀雲深,又迷茫地望向蘇見信,“脫衣服?”

蘇見信失笑,“別聽他的,他逗你呢。”

駱蘇眼神幽幽望向了紀雲深,影帝怎麽也這麽不正經呢?憋着氣,“爹,不就是個不學無術的皇子嗎?也值得您動家法?”

“不學無術的皇子?你自己纨绔還有臉說別人?”紀雲深将木棍虛虛搭在駱蘇身後,打得衣袍撲撲直響,駱蘇嘴裏嗷嗷直叫咬牙緊忍住痛意,嘶聲連連。

“我怎麽沒臉說他,我有個赤膽忠心骁勇善戰的爹,他有嗎?啊……爹爹爹別打了,我有話說。”

紀雲深停手,“說!”

駱蘇掩去纨绔輕浮之色,語氣從容,眉目嚴肅,睜着一雙雪亮如刀的眼睛望着紀雲深,深吸了口氣,“西北一帶因幹旱難民居無定所,南方疫情嚴重死傷無數,而咱們大齊的皇帝卻還在想着花天酒地,大動庫銀操辦內廷宴,昏庸無度,他坐得穩您為他打下的江山嗎?”

“放肆!”

又打下一棍,駱蘇忍不住撲向前,手撐在地,但卻仍不服輸,轉頭,目光灼灼,字字铿锵有力,“您經常和我說,好男兒當志在四方,保家衛國,可是爹,您醒醒吧,放眼看看清楚,如今的大齊在他的荒淫無度之下已無可救藥,西北豪傑揭竿而起,南方已無糧草可收,敵國侵犯,疆土四分五裂,這樣的君主帝王,不值得!”

“誰教你的。”

駱蘇目光灼灼,與之對視,絲毫不懼,“爹,您想要匡扶大齊江山,難道就是想成為一個魚肉百姓的幫兇嗎?”

紀雲深雙眼微眯,看着駱蘇的眼睛沉默良久。

有那麽一瞬間,他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的某雙燦若星辰的眼睛。

“起來吧。”紀雲深放下棍子,将駱蘇扶了起來,問道:“練過?”

這不是劇本裏的臺詞,駱蘇楞了片刻,一秒出戲,笑道:“我沒事的時候研究過。”

“臺詞功底可不是随便研究能研究出來的,你剛才念臺詞時字字有力,語感氣息以及聲音的薄厚,力度和節奏的把控,不像是沒演過戲的能說出來的。”

确實,專業還是業餘,在他們這些老戲骨眼裏一清二楚。

“确實練過,進娛樂圈之前就想着演戲,所以跟着老師寫過幾天。”

“你這可不像練過幾天而已。”

蘇見信在旁是滿目的驚豔,駱蘇臨場發揮,情緒的渲染比那天面試時候更好了,完全看不出生澀的痕跡,纨绔子弟與心懷天下的才俊之間來回切換自如,毫不感覺生硬,這可不是學過幾天就有的功底。

可駱蘇的履歷在那,白紙黑字,哪有機會學什麽演技?

簡直是個頂好的苗子!

蘇見信活絡了心思,面容姣好俊俏演技出衆,下部戲他也是時候考慮人選了。

駱蘇遲疑片刻,“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天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