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然而,這件事,林如海是越查越驚心,他起先查到香榭院的柳姨娘,那下藥的人正是柳姨娘院裏丫鬟的弟弟,足有理由是柳姨娘對賈敏懷裏的孩子動手,但是林如海畢竟細心,并沒有就此停手,反而繼續查下去,果然,查出問題來了,柳姨娘素來嚣張跋扈,對丫鬟們雖然不敢多加苛刻,但是平時也是橫挑鼻子豎挑眼,那丫鬟和柳姨娘主仆并不一心,反倒是和萊蕪院的趙姨娘交好。
趙姨娘的庶子去年因病死了,乍看起來,似乎很有理由對敏兒下手,而且當初那庶子死的時候,不少人都風言是賈敏動的手,但是趙姨娘這個人,林如海是清楚的,她是林母之前伺候的丫鬟,膽小怕事,而且那庶子本來就是不足月生的,打小身體就弱,趙姨娘雖然哭過一回,但也知道不是賈敏動的手,沒理由為這事報複賈敏。
林如海查到這裏,心裏隐約有個想法,這恐怕不是單純的內院争鬥了,他和敏兒琴瑟和鳴,若不是因為數年無所出,林母也不會逼着他擡舉姨娘,那些姨娘們心裏明白,跟賈敏争,那是活得不耐煩了。
顯然有人在故意布局,先是對賈敏下藥,而後為了提防自己的面目被發現,就把線索故意引到了柳姨娘、趙姨娘他們身上。
這樣一來,林如海就是發現了,也會以為是姨娘們的手段。
只可惜,那人漏算了一點兒,那就是趙姨娘壓根就沒有動機、魄力去做這件事情。
到底是什麽人?
林如海微合着眼睛,竟然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一個內宅婦人。
一燈如豆,搖曳的燭火下,林如海的面容晦暗莫測,他驀然想起了賈赦來,敏兒曾經說過,大內兄昔日是不學無術之人,就連母親也是厭憎的,但是這些日子看來,大內兄壓根和不學無術沒有關系,若他是不學無術之人,那全天下的學子都該是睜眼瞎了,一個對易經、老莊、四書五經等都有研究的人,甚至有時候提出來的觀點,就連他這個探花,都折服不已,這樣的一個人之前為什麽要僞裝成那樣,而現在,又是為什麽暴露出來?
昏暗的書房內,傳來林如海極低的聲音:“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大內兄好大的氣魄……”
睡夢中,賈赦翻了個身,鼻子癢癢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老爺昨兒個怎麽睡在書房了?”賈敏拿起茶盅輸了漱口,忍不住問道,這些日來,林如海都是到她院子裏來,賈敏嘴上不說,心裏卻是受用的,冷不丁昨日竟是沒來,不免心裏起了疑惑。
林如海出着神,他昨夜想了一夜,總算是想明白了,敏兒和他夫妻感情深,這是好事,但在有心人眼裏,卻是掣肘他的把柄,試想一下,如果敏兒出了事,自己必然無法把精力放在公務上,這個時候正好是有心人做事的時機了。
“老爺、老爺。”賈敏心裏泛着嘀咕,這林如海還從未臉色這麽難看過,莫不是出了什麽事了?
林如海回過神來,勉強露出個笑容,不管對方正在謀劃什麽,都別想好過,大內兄說得對,這件事敏兒還是不知道的好,免得她擔心,影響了身體。
“沒什麽,只不過想起有些公務還未做罷了。”林如海夾了一筷子甲魚肉到賈敏碗裏,“都說酸兒辣女,你這口味倒是不偏不倚,也不知是個大胖小子,還是個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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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抿唇笑了笑,林如海既然不說,她也不會去多問,“小子也好,閨女也罷,妾身只盼着這胎能給林家延續香火。”
林如海眼神如水,指節握得發白,對那下手的人越發充滿恨意。
好在大內兄提醒得早,敏兒體內的毒素不深,這些日子也慢慢地調養過來了。
用罷早膳,林如海打發去請賈赦的下人來回話了,賈赦似乎在忙着什麽,說過會兒就會到書房來見他。
林如海點了下頭,打發走了下人,他前腳剛轉身踏進書房,腳步卻是頓住了。
自屏風後走出了一個人影。
轟然間,林如海什麽都明白了,他的臉色瞬間白了。
一個月前,林如海曾聽聞過他的同科秦見深也就是現任的戶部侍郎秦侍郎大人因言獲罪,被聖人責令在家閉門思過,林如海當時聽了并沒有細想,現在看到秦見深出現在他的書房內,種種前因串連在一起,他就算再糊塗也該明白了。
秦見深朝林如海拱了拱手,“聖人所吩咐的事情從嚴從緊,見深不得不冒昧前來,還請如海兄莫要計較。”
林如海收斂了心神,做了個手勢,請秦見深坐下。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秦見深來見他,他該高興才是,要是他來了,卻沒有來見他,林如海這才真的是麻煩了。
秦見深偏過頭,朝身後的家丁微微颔首,家丁自袖口中取出七八包紙包,一一打開來,裏面都是潔白的鹽粒。
“國庫虧空,聖人責令我到揚州來徹查,這不查不知道,偌大的揚州城內的鹽鋪,竟然七八家都是在販賣私鹽,而這些人當中,則以陳家最有嫌疑!”
陳家!林如海對這答案一點兒也不驚奇,他是巡鹽禦史,每年鹽政上交給國庫的稅收大概也清楚,不過七八萬兩稅銀,而上交的官鹽數目更是令人側目,但是各地卻從未傳出鬧鹽荒的事情來。
“林大人,這事你覺得該怎麽辦?”秦見深斂眉,輕叩着檀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