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午蜘蛛俠再來送飯時，鋼鐵俠也跟着一起來了。

等他倆吃完那點土豆小白菜，鋼鐵俠指揮着蜘蛛俠開始給他倆脫鞋，脫外套外褲。

石宇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高領白毛衣，畢竟是秋天不可能讓他光着，就沒有讓他脫毛衣，脫掉外褲，這家夥雞賊地還穿着條秋褲，除了光着的腳，看上去還算體面。

鄭新明就沒那麽幸運了，他還穿着那套黑色西服西褲，脫掉西服，鋼鐵俠見他襯衣裏還有一件秋衣，就讓他連襯衣也脫掉。這都不算什麽，最尴尬的是，當時他為圖省事，沒有在西褲裏套秋褲，當脫掉西褲後，華麗麗地出現一條藍色海綿寶寶的四角大褲衩。這個褲衩是娟姐給買的，純棉的，超級舒服，他穿着舒服就舍不得脫，還讓娟姐給他買了一沓，他跟這藍色的海綿綿寶寶平日裏可以說是天天見，但那都是私人約會，現如今變成大衆展覽，那些小确幸就全變成小确喪。

鄭新明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石宇馬上就要被點笑穴，蜘蛛俠眼疾手快地上前怼了他肩膀一下，看在鋼鐵俠的面子上，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安靜的房間裏，這時突然出現一個吭吭的聲音，像是破風箱漏氣的動靜，大家詭異地尋着聲音的來源，居然是鋼鐵俠。只見他的頭盔開始輕微的晃動，雙手慢慢捂向腹部，後來越顫越厲害，忍不住讓人猜這是。。。肚子疼？

蜘蛛俠上前攙了一把鋼鐵俠，剛想開口問他怎麽了，鋼鐵俠終于憋不住，放聲大笑起來，那突破天際的笑聲，太有傳染性，蜘蛛俠也被傳染，跟着一起笑起來，石宇瞬間解封笑穴，指着鄭新明的海綿寶寶，撒着歡兒地笑得一抽一抽的，鄭新明被他這麽一笑，自己也被氣笑了。

這一笑，感覺一世紀都要度過去，等這幾個人慢慢收住笑，氣氛似乎跟剛來的時候有些不同了。

“小弟，把褲子給他穿上吧。”鋼鐵俠口氣已經沒有剛才那麽冷冰冰，“你們只要別想着耍花招，到時間自然會放你們走。”

“老大，我可以給家裏發個短信嗎？我一天一夜沒回去，他們會擔心我，我媽她身體不太好。”就是有點小感冒，阿彌陀佛，壞的不靈好的靈，鄭新明心裏默默祈禱能出現一絲轉機。

鋼鐵俠思索一會才點了下頭，讓蜘蛛俠去拿鄭新明的諾基亞，但并沒有給鄭新明。

“你要發什麽內容，我幫你發。”蜘蛛俠拿着手機，找出“媽媽”這條通訊錄。

鄭新明慶幸自己沒有因為平時娟姐、娟姐地瞎叫，把通訊錄改成娟姐，而是很老實地備注着媽媽，要不然這會真是解釋不清楚。

“你就寫，我在朋友家小住，勿念。”娟姐知道我在上海并沒有什麽朋友，他們會知道我是遇險了嗎？

“這個不行，你要是在上海沒有朋友呢？或者你媽要問你是哪個朋友，你回答不上來，還不如不發短信。”鋼鐵俠思路特別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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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改成，我在上海談個項目，勿念。我是做水産生意的，這個他們不會起疑心。”鄭新明想，我這通訊錄裏都是些蝦苗，魚苗，XX水産的名字，他們應該會相信我，而且娟姐知道我是大負翁，哪有錢談項目，肯定會起疑心。

鋼鐵俠這下沒有反駁，示意蜘蛛俠照着這個發。

鄭新明看着短信發走，心裏祈禱着，娟姐！那些什麽什麽神探，實錄的電視劇你可千萬不要白看了，開動起腦筋來！你兒子能不能救出來，全靠你啦！

鄭新明不知道，千裏之外的青島，娟姐在看到這條短信後，跟鄭爸爸抱怨着：“明明這兩天連個電話都沒有就算了，現在還發條短信說要談什麽項目，嫌錢虧得少啦？老鄭，這回他再跟你要錢，你可不要再給他啦！哎呦，現在這些啃老族喲！又吸血又吃肉，不把你榨幹，對不起這個親兒子的稱號。。。。。。”

又是一夜過去，天亮得一天比一天晚，秋意開始加濃。院子裏突然響起狗叫聲，這就是表示有人來了。鄭新明想跳下床去看看，還沒挪出床腳，卧室的門就被打開。

一顆铮明瓦亮的光頭走進來，是程哥。

“石公子，這兩天過得好伐？”程哥皮笑肉不笑已經修煉得出神入化，口氣冷冰冰地說：“石院長找到我，讓我安排你打電話給他。可是石院長之前答應我們老板的事情并沒有做到，我們老板很生氣，這個電話就不能普普通通地打了。石公子，得罪了！”說完，他一閃身進來兩個壯漢。

那兩人二話不說，一左一右上來揪住石宇，像提個雙肩包一樣，瞬間就把他從床上放倒在地上，擺弄着讓他跪好。緊接着，一人從身後抽出一把三leng軍CI，站在一旁像個屠夫。

鄭新明可知道這軍ci的厲害，身體本能地一蹦，想要跳起來，只蹦到床邊就歪倒在地上。他心裏知道，就他這樣手腳被綁着，根本救不了石宇，他心裏默默祈禱着石宇不要再犯瘋病。

石宇果然還是來了少爺脾氣，挑釁地擡起頭，嘴裏高聲喊着：“來呀！來呀！乖囡囡，往爺爺眼上刺！”

程哥看着石宇，眼裏真正有了笑意，上前拍拍石宇的臉說：“石公子，莫慌，石院長的電話還沒有接通。”說着手機裏響起微信通話的鈴聲，沒幾聲就接通，一個平靜的男聲說道：“阿程，小宇呢？”

“石院長，感謝您百忙接我電話，石公子性子有點頑皮啊！您看！”說完他點了一下屏幕，應該是把視頻通話的鏡頭轉向石宇。

石宇頭發被那壯漢揪着，臉朝手機的方向，嘴裏大聲喊道：“石松年！你做什麽了讓人這樣整我？你信不信我一頭撞死在這！”

“小宇，你也不要生爸爸的氣，一點小事情，爸爸肯定能解決好！”石院長氣定神閑的語氣，好像石宇是三歲小孩在耍脾氣要糖吃。

程哥聽不下去這父子倆的對話了，對着手機一點，又把鏡頭轉向自己。“石院長，我們老板不知道您什麽時候能解決好這點小事，讓我問您要點利息。”說完又一點屏幕，對着那個拿着軍ci的人點一下頭，那人毫不猶豫地舉起軍ci，迅速刺向石宇的眼睛，那速度力度，鄭新明都不忍心看。

“程錦亭！”電話那頭石院長總算是變了語音語調，終于不再輕言慢語，改成獅子吼。

“慢！”程哥清亮的一聲，緊跟着石院長響起，那壯漢也立即停下動作，程哥走近用手機拍着石宇仍然完好無損的臉，再輕點一下手機，挂掉視頻。

軍CI離石宇的眼睛最近的時候，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離。那壯漢松開緊緊揪住石宇頭發的手，還帶走一小撮頭發。鄭新明看着那縷頭發，覺得頭皮陣陣發麻，心想卧槽，剛才這是使了多大的勁啊？看着壯漢收好刀，還伸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鄭新明不由又想，他也怕石宇瘋起來自己往上撞吧？

石宇甩甩頭，對着程哥平淡地說：“可以了嗎？我們都還沒吃早飯。”

程哥停下手裏發着微信的動作，轉身看向門口的蜘蛛俠：“石公子還沒吃早飯嗎？你們幾個怎麽照顧的？”

守在門邊的蜘蛛俠，手裏端着兩碗面條立刻走了進來。

“石公子，您用早餐，有什麽照顧不周，多包涵！”程哥嘴裏說着客套話，眼裏卻沒一點尊重，說完他便帶着兩個壯漢走了出去。

蜘蛛俠把面條放床上，過去要扶起石宇，被石宇躲開。他回頭看看鄭新明，過來把鄭新明腳上手上的繩子松開，示意鄭新明去扶石宇，然後他走出去鎖上門。

鄭新明上前先把石宇的繩子解開，然後拉起石宇來，石宇完全沒有剛才的嚣張，腿不利索，沒勁，路都走不了幾步。鄭新明連攙帶抱，把人弄到床上。石宇一躺上床就把臉埋進床褥子裏，不肯擡頭。

“石宇，不是剛才說餓了嗎？起來吃飯吧！”鄭新明的聲音比平時不知柔和多少倍，他覺得剛才那場面，石宇只是腿軟已經很厲害了。

“不吃！”石宇仍然不肯擡起臉來。

“哇！鹵蛋，大蝦，紅燒牛肉，小油菜！太豐盛了，你快來看！”

石宇聞聲頓時忘記自己尚在羞愧中，立馬擡起頭朝面碗看過去，哪有什麽鹵蛋、大蝦、紅燒牛肉，白花花的只有面條，他瞬間明白過來是鄭新明在逗他，惱羞成怒，朝他使勁捶了一拳：“你騙我！”

鄭新明笑着說：“起來吧吃飯吧！”說着他先拿起自己那碗，筷子一挑最下面卧着一個荷包蛋，他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趕忙拿給石宇看，“有荷包蛋啊！我最喜歡吃啦！”

石宇自己伸手捋了捋頭發，也是真餓了，端起面條來，先找到荷包蛋心滿意足地開吃。

兩人吃完早餐，都有點意猶未盡。這兩天都是一天兩頓，每餐量都不大，最多吃個半飽，兩個人都被逼着養成習慣，吃飯盡可能的慢，可是再慢也架不住少，兩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都明白沒吃飽，但現在也不是出來度假旅游，給飯吃就不錯了。

“我以前都不吃早餐的，在美國也是吃brunch，我不喜歡吃甜，那些松餅塔啊，華夫餅什麽的從來不碰。我比較喜歡Omelet那種，蛋餅裏卷着香腸，番茄，洋蔥，有時候還有蘑菇，最重要的是芝士，如果芝士選得不對，味道會差很多。”

這不就是煎餅果子嗎？拽那洋文，鄭新明心裏酸了一把。

“我倒是天天吃早餐，靈山島有個固定炸油條的攤位，晚去幾分鐘就買不到。都是一個村的，老板最講誠信，油要天天換，油條炸出來都是金黃色的，還有豆腐腦也是一絕，配料那叫一個多，雞蛋絲，油黃豆，蝦皮，紫菜，還有老板自制花生碎，那個滑，那個香，從豆漿到豆腐都是原汁原味，油條往裏一泡，哇！。。。咱們倆說這些是不是太自虐了？”

“那你還說！”

“擦，還不是你先提的？！”

兩個人對着臉笑了一會，再看看這間舊房子，亂糟糟的舊床，兩個只穿着內衣，光着腳的男人，還有兩只白碗，比他倆的臉都幹淨，就都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