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鄭新明心裏滿是愧疚。
真不應該光想着給石宇驚喜，一天也沒給他去個電話，還讓人跑出來找自己，找到了也不省心，一晚上淨替自己擔驚受怕。
“對不起，我錯了。”鄭新明蹩腳地安慰道，“咱不哭，行不？”
“瞎講！哪個哭啦！”石宇給鄭新明背上來了一拳。
“啊呀！”鄭新明沒準備，冷不防背上一痛，也是有心逗石宇開心，龇牙咧嘴地叫道：“不愧是打遍舊金山無敵手的石少爺，下手好毒啊！”
石宇正準備再揍鄭新明幾拳，聽他這麽說，噗嗤一聲笑出來，再捶過去，力度都減掉一大半。
鄭新明默默承受着舊金山小霸王的鐵拳，一聲不吭，知道他消氣了，也不急着多說話，等石宇停下來，他挪着身子還是想脫下外套給石宇披上，離宿舍還有段路程，越晚氣溫會越低。
“別動！”石宇不高興地說道，“讓我休息下，一會回宿舍接着揍你！”
“行啊！你穿得太少，我把外套給你，你再接着休息，好不好？”鄭新明讨好地說道。
“外套給我你就不冷了嗎？是不是傻？趕緊開吧！”石宇嫌棄道。
得！石少爺發話了，照辦吧！鄭新明，沒有再在這件事上糾結，發動起小電驢，朝着宿舍開回去。
石宇把手伸進鄭新明外套的兩個衣兜裏，上半身都靠在他的背後，源源不斷的熱量傳遞過來，讓石宇有股沖動，想表白。不管了！什麽策略、計劃、步驟的，先說為敬！
開回宿舍已經是夜裏十點半，小樓裏的人大半都已經入睡，院子裏靜悄悄的。鄭新明把車停好，讓石宇從後座下來，從車屁股的小儲物箱裏翻出車鎖，還有一小盒蘇州帶回來的點心，打算給石宇當宵夜的，也不知這個點兒了，他還能不能吃。
“鄭新明，我有話要跟你說。”石宇在他身後說道。
“啥事？”鄭新明鎖着小電驢，頭也不擡地問道。
“我，我喜歡你。”石宇臉漲得通紅，但也咬着牙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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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鄭新明完全沒料到，一時反應不過來，猛地擡起頭還磕到車屁股上了。
石宇已經夠緊張，看鄭新明這幅樣子，心裏又有點生氣，一股腦跟機關槍一樣突突道：“聽不懂呀？！我說，我喜歡你！就是那種看見你就想強J你那種喜歡！侬明白伐？”
啥？鄭新明表示不能适應這種骨骼清奇的表白，半天才回了一句：“哦！”
“哦什麽哦啊！你也得表個态啊？！”喜歡不喜歡我，給句話！
表态？！鄭新明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一腦子漿糊，強撐着斟酌開口道：“太晚了，我這一天也挺累的，咱們回去休息吧！”
？？！！石宇問的理直氣壯，理所當然以為鄭新明會給他一個明确的答案，卻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句話。
撒潑打滾耍無賴，非要鄭新明說清楚不可，行不行？石宇很清楚，不行。沒聽鄭新明說今天從蘇州把小電驢騎回來的嗎？一到常熟就開始救人，剛才那通折騰，自己這個看客都覺得累，人家說累絕對不是跟自己打馬虎眼。答案總會有的，再等等？嗯，再等等吧。
石宇低眉順眼地跟着鄭新明回到小單間，乖乖上床準備睡覺，臨閉眼前還是沒憋住問道：“明天一早回答我嗎？”
鄭新明背對着他，半天才悶聲道：“嗯。”
石宇月牙眼一眯，沒多久就睡熟了，鄭新明反倒怎麽睡都睡不着，實在熬不下去，他輕嘆一口氣，穿衣起床走出小單間。
小樓徹底安靜下來，鄭新明掏出手機一看，已經是淩晨2點。剛才躺床上腦子亂糟糟的，似乎想很多，又似乎什麽都沒想。走到宿舍小院裏，一排小樹下，是福利彩票給裝的健身器材，鄭新明來到一個做仰卧起坐的器材上坐下，瞅着天上的月牙發呆。
前幾天還在感慨誰能摘走這朵嬌花，現在嬌花直接撲到自己懷裏來了。
唉！
嘔~~~！
？？？
鄭新明回頭一看，有人在他身後的牆根抱着棵小樹大吐特吐。
“對不住，兄弟！”好一陣，那人才擡起頭來，抹了把臉。他是跟鄭新明住一層的鄰居，打過幾次照面，是位身材健美的小哥。
“沒事，沒事！”誰沒個喝吐的時候呢？鄭新明很理解。
小哥也是吐累了，沒有轉身回宿舍單間，在鄭新明旁邊坐下來，掏出包雲煙來，抽出一只問道鄭新明：“來一根？”
“謝謝！”鄭新明伸手接過煙來，小哥身上并沒有酒氣，這是吃多了？
小哥沒有忽略鄭新明臉上閃過的疑惑，點煙抽上幾口說道：“我這吐啊，沒別的毛病，我是吃播。”
吃播？
“就是快手、火山上面，手機直播吃東西。你沒看過？”
鄭新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哦~~！”還真沒看過。
“拿你手機來！”吃播小哥仗義地拿起鄭新明的手機，快速下載一個視頻App,找出自己的id，加一下關注，順便點幾個贊，然後調出今晚剛剛直播過的視頻給鄭新明：“你看，就是這種。”
鄭新明接過手機一看，吃播小哥在裏面還挺帥，整個人看起來小小的，面前擺着超大的一盆疑似毛血旺，旁邊是比毛血旺小一號的大盆白米飯，還有一個5L的大桶可樂擺在桌子邊上。小哥二話不說就開吃，剛開始看着吃得還挺香，一口接着一口，嘴張得老大，漸漸嘴唇、臉色開始發紅，滿頭大汗，吃飯的速度也慢下來，一口比一口少。為了緩解下尴尬的氣氛，小哥打開可樂，開始放慢節奏，邊喝邊吃。
鄭新明沒繼續看視頻，最後肯定就是全吃完，然後來牆根吐光呗！“你還挺厲害，每次吃完都要吐嗎？”
吃播小哥面部僵硬一下，随即毫不在乎地笑道：“我也不是回回吐，咱也是有點真本事的，但有一點，我不能吃辣。現在吃播競争壓力多大呀！你不整點刺激的，人家就不看你，不看你，你啥都吃不着。”
鄭新明以前從來沒接觸過直播，低頭好奇地翻看着視頻。
“你看這個人，同行，我認識。你看她擺得滿桌子老多，其實都是嚼完就吐，底下有人接着。”
。。。鄭新明剛剛還特佩服這個看起來豆丁大小的女孩子，兩手捧着頂她三張臉大的肘子，吃得噴香，原來不咽下去的呀，真浪費。
“你再看這個，這是我老鄉，他倒是真吃，就是畫面都是剪輯過的，偷偷放進直播，誰也看不出來，你看這一桌子，他起碼要吃兩天。”
。。。鄭新明倒是不再輕易佩服這些吃播，沒想到還有這種造假，還真是人間處處都是戲。
“有些人是逢吃必吐，所以也不敢天天直播，老這麽吐，早晚得胃癌，厭食症。我呢，一個月就選一兩次做個刺激性食物直播，其他時間，哥哥我都是實打實地真吃，不造假！”吃播小哥言語裏帶着無比的自豪。
“天天直播？”
“那當然，一天不播，人氣就要下滑，幾天不播，大家就忘了你啦!”
“直播賺錢嗎？”鄭新明沒這大胃王的本事，但是對大胃王的收入很感興趣。
“不賺錢，就不會有那麽多人來幹這個啦！肯定賺錢啊！哥哥我現在攢下的錢，在老家盤個超市，買新房，買新車，再娶個媳婦都花不完。這要擱我以前的工作，在工地給人當小工，一輩子也別想。”吃播小哥抽口煙，開始憶苦思甜：“這年頭錢不好賺啊！我也是趕巧，進行進的早。我那些工地的老鄉，現在還在苦哈哈地給人貼保溫層，還有老家的同學，蹲客廳打毛線，喂孩子吃奶粉，他老婆在裏屋賣。這都是人過得日子嗎？”
。。。不是人過得，鬼也幹不出。
“兄弟，你這是咋了？我瞅你不像是幹夜班的，擱這生悶氣呢？”
“我沒有生氣，我是犯愁。”鄭新明不是愛聊感情的人，他也是嘴笨，不知道該怎麽準确表達，久而久之幹脆就不聊。今晚石宇也是真的給他出了個難題，讓他心裏很茫然；而且這個吃播小哥不過是個陌生人，彼此誰也不知道誰的底細，反而比較适合傾訴。“今天有人跟我表白，可我們也就是萍水相逢，早晚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所以。。。你明白我意思吧？”
“哦~~！”吃播小哥面上表示明白了，眼睛裏還攙着羨慕嫉妒，伸出大拇指對着鄭新明說道：“哥們你仁義！咱不占小姑娘便宜，真仁義！這麽着，哥哥我作為一個過來人，有一點不成熟的小建議說給你聽，你聽聽看！”吃播小哥掐滅手裏的煙屁股說道：“你今天聽到這事，第一反應是什麽？就按你第一反應來辦，你是高興大于發愁，你就跟小姑娘處對象，你要是發愁大于高興，你就拒絕人家小姑娘，然後介紹給我呗！”吃播小哥說到這，挑挑眉毛，自己樂得不行：“哈哈哈哈哈哈哈！開個玩笑！”
鄭新明開始還覺得他說得有道理，聽到後面，真想也學石宇來上一句，我說得是小男生！估計吃播小哥還得回牆根接着吐。抽人家煙嘴軟，鄭新明識相地沉默着，仿佛自己在沉思。
“哥們兒，好好想想吧！”吃播小哥拍拍鄭新明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哥哥我明天還要晨跑，先上去啦！”
“晚安！”
“晚安！”
。。。我當時是個什麽心情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