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時辰的開庭時間定在了周三。
傅霖琛一早就在時辰家樓下等她了,他還是那副慵懶的靠在車背上的模樣,只不過這次手上沒有抽煙,大概是因為那次時辰随口提了一句煙味很難聞,他就真的把陪伴他度過三年暗無天日的煙草給戒了。
很難,但是他心甘情願。
時辰到樓下時一眼就看到了倚着車的男人,她走過去,問:“你怎麽在這兒?”
“陪你去法院。”傅霖琛打開車門:“上車吧。”
時辰想了想,開庭的法院離她家有些距離,況且一會兒還要去接王阿姨,她沒在推脫,随口道了聲:“謝謝。”彎腰上了車。
傅霖琛扶着車門的動作一頓,他淡淡開口,聽不出來情緒:“我說過不要再說謝謝。”
時辰楞了下:“抱歉,我習慣了。”
“……”傅霖琛蹙眉:“抱歉也不要說。”
時辰像是在給小獅子順毛:“好,我知道了,不說。”
傅霖琛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轉身上了車。
時辰拿出手機看了下表,對身邊的男人說:“還要去接一下王阿姨。”
傅霖琛“嗯”了一聲,眼角帶着笑,對于時辰像從前一樣無意間使喚自己的行為似乎很是滿意,他系好安全帶,問了句:“王阿姨家在哪?”
時辰回想起王阿姨的家,有些遠,七拐八拐的她實在說不清楚,她索性拿出手機,打開導航搜索了王阿姨家的地址。
“不用導航,你告訴我就好。”傅霖琛說。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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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霖琛扭過頭看着時辰的眼睛:“因為我想聽你的聲音。”
在那段最最痛不堪忍的日子裏,他雙目空洞倒在潮濕的水泥地上渾身是血,疼痛席卷了他渾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經,就在意識混沌的前一秒他還在不斷回憶着她的聲音,她的模樣,每分每秒,近乎死亡。
時辰才受不了他這樣甜膩的情話,她回過頭,還是乖乖關了手機,腦袋裏回憶着到王阿姨家的路線給他指路。
時辰去的次數不是很多,王阿姨家地方又偏,她好幾次指錯了路,身邊的男人也沒有生氣,嘴角噙着笑,就算知道是走錯了路,還是聽話的跟着她的指令。
他們倆到的時候,王阿姨正好剛剛下樓。
王阿姨腿腳不太方便,時辰和傅霖琛趕忙下了車扶她,王阿姨看着身邊一左一右的兩個孩子,健健康康,郎才女貌,眼眶募的就紅了,她眨了眨眼睛想忽視掉那些眼淚,卻不知道怎麽它們像是和她作對一樣偏偏掉個不停。
時辰問:“怎麽了王阿姨?”王阿姨個頭也不高,她說話時需要微微彎下腰。
王阿姨拿出口袋裏疊的整整齊齊的一塊布,擦了擦眼睛:“沒什麽,就是在想,要是我兒子還或活着,應該也快要結婚了。”
時辰抿緊了唇,沒有說話。
王阿姨重新把布放回口袋,擺了擺手,故作輕松的說:“沒事,老婆子年紀大了就愛瞎想,我沒事。”
傅霖琛的眉皺的更緊了。
時辰握住王阿姨的手,目光堅定,一字一句道:“您別擔心,那個人,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王阿姨看着她,眼裏的熱淚翻滾,很久之後說了好多個好字。
時辰沒有說錯,她确實讓那個人付出了代價。
傅霖琛坐在陪審團上,看着他的女孩已經成長為了可以獨擋一切的女人,他有好半天的失神,時辰聰明,說話很會挑重點,好幾次都說的對方律師啞口無言,也許是在電臺待得太久了的緣故,她很會控制自己的聲線,聽起來幹淨歷練,還有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時辰在自己的工作上很有自信,是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自信,當然她的專業素養足夠支撐起她的這份自信,這樣的女人很難不會讓人注意到她,她在用實際行動告訴傅霖琛,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熟練撒嬌就什麽都可以得到的嬌滴滴的小姑娘了,她現在可以靠自己的放式保護所有她想保護的人。
時辰聽完判決,看着對面被告位的人面如死灰的臉,輕輕笑了下,熟練的散開盤在一起的長發,微卷的長發披在而後,紅唇齒擺,讓她多了份妖豔的性感。
傅霖琛摩挲着戒指眯起眼看她,像是再看馬上到手的獵物,眉眼裏盡是貪占。
傅霖琛盡職的做起司機,陪着時辰一起把王阿姨送回了家,到家樓下,王阿姨說什麽都要他們倆上去坐坐,傅霖琛和時辰拗不過,只好跟着上了樓。
這是一棟很老舊的居民樓,牆上裂皮不斷,有些地方甚至爬滿了綠苔,不知道是因為沒有人收拾,還是那戶人家覺得已經沒有收拾的必要,這裏沒有尋常小區裏基礎的娛樂設施,甚至連把長椅都沒有,也許裝了長椅也沒有人坐,因為這裏已經沒有任何的生氣,入眼全是得過且過。
這樣連小區都稱不上的地方自然沒有電梯,時辰扶着王阿姨一步一步上臺階,稍微用一點力,時辰都有一種這棟樓要塌了的錯覺,不,不是錯覺,她甚至看到了一處地方明晃晃的塌陷了一塊兒。
樓道裏擺滿雜物,還有一股發潮的黴味和炒菜的油煙味結合到一起的怪異味道刺激着鼻腔隔,這裏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幾乎每上一層樓時辰都能聽到住在那層樓的人家都在吵些什麽。
王阿姨的家在最頂層,因為頂層沒人要,最便宜。
王阿姨開了門,甚至沒有用鑰匙,就那麽輕輕一捏,鐵門伴随着很刺耳的“吱呀”一聲被打開,時辰走進去,看清楚裏面的結構。
一眼就能看清楚,因為房間裏連個門都沒有,進門就是一張床,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看得出來它的主人很是講究,那個勉強被稱作廚房其實連個隔板都沒有只是放了一個鍋和一些面條的地方就在床的旁邊,一樣被收拾到的整整齊齊,沒有電視也沒有沙發,甚至連個表都沒有。
王阿姨招待着他們倆進來:“我這地方小,別嫌棄,随便坐。”
說是随便坐,這連二十平方都不到的地方也只有那張床是可以暫時讓人坐下休息的地方,時辰和傅霖琛坐下,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裏連個洗手間都沒有。
時辰想起來上樓之前旁邊有個小房子,油漆都沒有刷還是水泥的顏色,被人用藍色的粉筆歪歪扭扭的寫了個“wc”,當時時辰沒有太注意,還以為是哪個孩子的惡作劇,現在想起來那個應該就是公共廁所了,也不知道是幾棟樓的人一起用。
王阿姨讓他們坐下,從袋子裏拿出為數不多的一次性紙杯,小心翼翼的倒了兩杯熱水遞給他們。
一次性水杯加熱水,幾乎是王阿姨能拿出手的最好的東西。
時辰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她接過杯子,趕緊扶着王阿姨坐下了:“沒事的王阿姨,您不用忙。”
客人都這麽說了,王阿姨沒在堅持,坐到了時辰旁邊,抓着她的手說個不停。
王阿姨是真的打心眼裏喜歡這個丫頭,且不說她一分錢律師費都沒要,光是這段時間她為自己兒子的事忙前跑後毫無怨言,王阿姨心裏感動的就像那壺燒開的熱水,咕嘟咕嘟的就要溢出來了。
說了好一會兒,王阿姨注意到了時辰身邊一直陪着她但始終一言不發的男人,她看了看傅霖琛,又拍了拍時辰的手,一雙眼睛裏冒着八卦的光:“這個小夥子,是你男朋友吧。”
王阿姨沒有疑問,她用的是肯定句,有一種毋庸置疑的感覺。
時辰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的家長都有給孩子撮合相親的癖好,她擺擺手,剛要解釋,就聽見身邊的傅霖琛淡淡的“嗯”了一聲。
時辰:“???”
時辰滿臉驚訝,她什麽時候同意他了?她扭頭看向傅霖琛,就差把你說什麽鬼話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偏偏傅霖琛還能很平靜的無視她,然後自顧自介紹自己:“王阿姨您好,我是時辰的男朋友。”
王阿姨笑得特別開心,至少從時辰認識她以來就沒有笑得這麽開心過,不知道是因為時辰“有”了男朋友,還是殺了她兒子的惡魔終于有了報應。
總歸是開心的,時辰看得出來,鬼使神差的,她沒有戳穿傅霖琛,看着王阿姨算是默認。
王阿姨笑得更開心了,就連握着時辰的手都不自覺用了些力度:“好,好,好孩子。”王阿姨又看向傅霖琛,問:“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啊?”
時辰笑了笑,也跟着看向傅霖琛。
編,繼續遍,看你怎麽編得下去。
男人接收住所有向他投來的目光,絲毫沒有慌亂,還是那副淡然的模樣:“明天開了春就結婚。”
時辰:“??”
她怎麽不知道??
“好,春天好,不冷不熱的,還是疼老婆的人想得周到啊。”王阿姨說。
傅霖琛笑了下,沒有反駁。
“那……”王阿姨捏了捏時辰的手放在掌心:“打沒打算要孩子啊?”
時辰:“……”
傅霖琛沒料到王阿姨會問這個問題,他怔了下,不知道想到什麽眉梢都染上了笑,他點點頭:“打算的。”
時辰覺得傅霖琛的臉皮厚起來真的無人可敵。
不知道傅霖琛偏頭對王阿姨說了什麽,王阿姨被他哄得更開心了:“對對,她就是這個年紀生孩子最好了,我肯定得幫你勸着她。”
時辰:“……”
她大概猜到這個臉皮都不要的人說了什麽了。
……
從王阿姨家出來,傅霖琛整個人神清氣爽的,嘴角的笑就沒停下來過,坐上車,時辰還是沒忍住問:“你剛才,為什麽說是我男朋友?”
傅霖琛嘴角的笑停了下,他看着時辰,偏偏從她眼睛裏看不出半點情緒,他怕惹她不高興,只得藏了自己的私心說:“哄王阿姨高興。”
時辰斂了眸,沒什麽情緒的“喔”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