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譚以星

佐藤的話毫無作用,并不妨礙謝明江和譚以星在水裏纏鬥的難分難舍,互賞拳腳,最後愣是叫來幾個人一起下水才把二人分開。

百惠正坐在客廳看電視吃糕點,聽樓上有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循聲望去,見謝明江半搭着條浴巾濕漉漉地就從上面下來了。

“這——”百惠差點把半塊果子掉在裙子上,匆忙起身,“先生,你怎麽弄成這樣?”

謝明江打定了主意,去他媽的,就這種譚以星這種小孩,讓自己管,做夢去吧。

他黑着臉走到百惠面前,發梢仍有水珠滴落:“拿上包,咱們現在回賓館。”

百惠在跟着謝明江前,原照看過譚以星一段時間,此時好奇地向後張望:“阿星呢,不和咱們一起走嗎?”

謝明江郁悶了,眉頭擰在一起,喝道:“你選吧!有我沒他,有他沒我!”

百惠立馬擡手抹一把嘴,從沙發和茶幾之間兩步跨出來。

謝明江從她手裏扯過公事包,打算走人,這時佐藤也從樓上下來,還拿了一個充電式的電吹風,沒電線,走到謝明江面前,賠笑道:“明江,你看看你,怎麽這麽大的脾氣?跟個孩子還這麽計較。”

說着便打開電吹風,熱風在謝明江和百惠頭頂強力吹送,把謝明江的頭立竿見影地吹成了一個雞窩。

謝明江揮開他,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經所剩無幾:“你偏架拉得挺好,圍上來一夥人光制服我不制服他,他這樣誰管得了,你另請高明吧!”

“哎呀,明江,他能有多重的手,再說你顯得比較激動嘛!”佐藤點頭哈腰,“你不要生氣了,在我家洗個澡,然後我拿套我的衣服給你穿,另外,阿星還想給你賠禮道歉。”

謝明江想也不想:“我不聽他賠禮道歉。”

佐藤隆可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聽,朝樓上喊了一聲,立刻出來兩個身着黑西裝的年輕人,三個人把謝明江架到了沙發上坐下。

“……”

“百惠,你好好照看明江,等阿星洗漱完畢我就把他叫過來。”

Advertisement

佐藤火急火燎地又跑走了,謝明江拽了一把緊貼皮膚的衣服,感到渾身發癢,只好站起來,無可奈何道:“浴室在哪兒?我要洗澡。叫佐藤把幹淨衣服準備好。”

謝明江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譚以星和佐藤隆都已經坐在客廳裏,偶爾交談幾句。

佐藤先發現他出來了,起身指着座位:“來,明江,坐。”

謝明江擡手捋着頭發,面色不善地落了座。

佐藤隆循循善誘:“阿星,給謝叔叔認個錯,快點。”

譚以星臉一偏:“切。”

佐藤臉上挂着尴尬的笑容,笑眼望向謝明江,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快點!”

譚以星翹着二郎腿,倒在沙發裏,眼神掠過謝明江:“我為什麽要給他認錯?”

“父債子還,同理,他欠我爸的還我不是名正言順嗎?”

“阿星!”佐藤急了,“神宮寺先生和謝叔叔,跟你和謝叔叔是兩回事,不要相提并論。”

“為什麽不要相提并論?我爸給他錢是為了有朝一日我爸死了他就可以随便揍我?那還做什麽好人好事,等着遭報應吧!”

“阿星!你越說越不像話了!”

佐藤倏地站起來,怒火中燒,但又不好發作。

謝明江坐在一旁,默默聽了一會兒二人的争吵,片刻後道:“你倆繼續吵吧,我走了,佐藤,你再不要聯系我了,我後天的飛機,明天打算放百惠一天假,叫她去玩玩,另外我自己也想清淨清淨,以後有什麽別的事,我盡量幫忙。”

不等佐藤回話,謝明江已經到了門口,他突然想起來,又道:“明天一早我托人把你的衣服洗好送回來。”

“明江,明——”佐藤隆的半句話被卡在關門聲處,再沒有發出來。

神宮寺的葬禮是非常時期,譚以星因此借宿在佐藤隆家中,平時有人暗中護送上下學。他也沒有參加什麽別的社團,一直隸屬放課部,一到點就會馬上回家,攤在沙發上看電視,或者貓在房裏打游戲,要麽就游泳泡澡,毫無正事。

佐藤站在房門口,看今天譚以星一回來就溜回自己房間,醞釀着想和他談談,于是敲敲門:“阿星。”

譚以星沒應聲。

佐藤又敲了兩下,譚以星還是沒反應,只得走進去,看譚以星正在書桌前面研讀信件,遠看粉嘟嘟的一團,上面貼紙貼得花裏胡哨,明顯是女生寫來的情書。

譚以星默讀着,長籲短嘆。

佐藤到他身邊,敲敲桌子:“阿星。”

“嗯?”譚以星這才意識到佐藤的存在,“怎麽了?”

佐藤好奇:“又收到女同學的情書了?”

譚以星翻身從書包裏又摸出幾個折疊的極為精巧複雜的,費解道:“這幾個怎麽拆,搞不懂啊!”

“山下、藤原半個小時前打電話來,問你下課了沒有,他們說要來和你談一談。”

“嗯。”譚以星把一顆桃心舉到佐藤面前,“這種你會拆嗎?五馬分屍的不要。”

佐藤愣了愣,苦笑了一下:“不會。”

“哦。”譚以星又把頭低下去。

“阿星,少爺,你聽見我說話了嗎?山下,藤原也都想和你談一談。”

“我聽見了啊。不知道這種東西山下和藤原會不會拆,藤原手太笨了,我估計他不會。”

“……”佐藤在心裏嘆口氣,默默退出門去。

不多時,山下聰和藤原秀一來了,山下打扮的西裝革履,禮數周全地抿了一口茶,問道:“阿星呢?”

“在樓上房間。”

“做什麽呢?”

藤原搶在佐藤前面回答山下:“總不可能是做作業,他的功課很差,基本上就是吊車尾。”

山下給了藤原一個白眼,藤原立馬閉上嘴。

山下皺緊眉頭:“聽說他昨天和謝明江打架了?誰先動的手?”

佐藤踟躇了一會兒,艱難地迂回道:“他這會兒好像在看女生寫給他的情書。”

山下的臉立刻垮下去,坐不住了,恨鐵不成鋼道:“阿星讓大家給慣壞了,一點兒正型也沒有。”

佐藤無奈道:“你去和他說吧,你在他面前還有一點威嚴。”

三人上了樓,魚貫進入譚以星的卧室,譚以星正拿着小刀拆封一封水藍色信件。藤原、佐藤、山下交換了一個憂慮的眼神,山下向前一步,率先開口:“少爺,一直在辦神宮寺先生的事情,這幾天都沒有抽空來看你,你最近學習還順利嗎?”

譚以星放下小刀,仿佛認真思忖了片刻,說:“還可以。你們也辛苦了,最近不錯吧?”

藤原有氣,忍不住往前面站站,誠實道:“并不太好。”

“怎麽了?”

“有人在沖繩劫了咱們一批貨,當場還把我手下的三個人打死了。”

“報|警啊,這還用我教你嗎?”

“我報了,然後呢,坐着等嗎?誰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查個水落石出。”

“哦。”譚以星點點頭,轉而對着山下道,“山下,你會拆這種情書嗎?我不想把它弄散架。”

“……”藤原氣的青筋都起來了,“阿星!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這樣下去,以後在外面随便誰都敢打咱們的主意了!”

譚以星終于把頭轉過來,看了藤原幾秒鐘,直到盯的藤原發毛,才很慢地說:“你要是這樣說,那我也管不了。”

“……”

“我管不了,你知道的。”譚以星往椅背上一靠,擺出個舒服的姿勢,擡手挨個指着藤原、佐藤、山下,“你,你,還有你,你們誰要是能接手這個攤子,我很願意拱手讓位,本來我也做不好,我沒什麽本事。”

三人神色都微妙地尴尬起來,吱唔着不說話。

譚以星用下巴朝山下拱了拱:“山下你睿智謹慎,果敢威嚴,我把我老爸的事業托付給你,你看怎麽樣?”

山下深鞠一躬:“少爺說笑了,我永遠輔佐少爺。”

“佐藤你和藹親民,一呼百應,我相信你肯定能幹好。”

佐藤深鞠一躬:“阿星,我沒有非分之想。”

“藤原你人脈廣泛,豪爽義氣,你來?”

藤原撇撇嘴:“……”

“唉。”譚以星嘆了一口氣,“要是沒什麽事情,你們就回去吧,我也還有事。”

“少爺。”山下突然開了口,“聽說昨天你和謝明江打架了,你先動得手?”

譚以星咂了一下嘴,給佐藤一記白眼,而後面向山下,認真道:“我摔倒了,他笑我,聽說我爸給他錢他才發了財,我爸待他不薄吧?”

“怎麽說呢,這中間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山下斟酌着措辭,“你要想想你媽媽,你不想見你媽媽嗎?”

“想啊,但是看謝明江那個樣子,他應該不會帶我去找我媽。”

“不,他這點兒信用還是要講的,如果他願意帶你回國,他就一定會在幫你找你媽媽這件事上全力以赴。”

“那好,你問問他是不是真的全力以赴,如果是,可以把他再叫來。我保證,他說什麽我都不動手。”

“阿星——”山下很勉強地張口,“你把因果關系弄反了,現在必須得你先好好地給謝明江道歉,他才可能全力以赴的幫你找你媽媽。”

“……”

譚以星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轉瞬即逝,一直隐而不發脾氣跟着上來了:“我給他道歉,憑什麽?我一天東躲西藏的還不夠,什麽名分也沒有,現在被人笑話了竟然需要我先認錯,怎麽,還嫌我活得不夠窩囊嗎?”

佐藤忙道:“阿星!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們是什麽意思?”

“我們只是希望你能早點和你媽媽團聚。你媽媽一定也很想你。”佐藤貼着山下,畢恭畢敬地說,“另外也是處于對你個人安危的考慮,現在呆在日本太危險了,香港也不安全,畢竟你大哥就是在那邊出了事,我們思前想後,覺得你現在回國去找你媽媽是最為妥當的。”

“哼!”譚以星幹脆閉上眼睛,頭偏到一邊,不說話了。

“少爺,現在不是和謝明江意氣用事的時候,我們靠他幫忙,對他客氣一點兒是應該的。”山下趁機道,“明江我了解,他若答應下來,不會待你很差。況且你小時候是百惠看過一段時間的,她對你一定很好。”

“……”

“少爺,他們再不好,也不會比神宮寺太太和她那邊的人更差,你也可以自由的做自己喜歡的事,你去到那邊什麽也不用擔心,想什麽時候出去玩,就什麽時候出去玩。我們也會一直和你保持聯絡,如果你有什麽不滿,我們可以立即把你接回來。”

譚以星垂着眼睛想了好一會兒,勉為其難道:“那好吧。”

佐藤、山下、藤原均長出一口氣,辭別譚以星,走到門口,藤原的臉立刻就黑了:“如果不是神宮寺的老婆比這小子更麻煩,我真不想管他了。”

山下笑了笑:“阿星賊着呢,你以為他對咱們那點算盤完全不清楚?所以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