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勸飯

謝明江輕巧的“無視”把譚以星徹底激怒,掙脫百惠的手,幾步騰騰騰走到謝明江面前:“謝明江,佐藤山下他們沒有給你一筆管我的錢嗎?”

“幹嘛?”

“我申請支出。”譚以星激動道。

“理由。”

“買床!我總得有個花錢的自由吧,要是連張床都沒得睡,那還有什麽是我能幹的,這和他們跟我說的不一樣。”

謝明江終于擡起眼皮:“他們跟你怎麽說的?”

譚以星伸開胳膊在半空比劃了下:“他們說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可以随心所欲!”

“……”

日本都呆不下去了,還想在別處耍少爺威風?這世界上就沒有那麽便宜的事兒!

謝明江板着一張臉,還就在床的問題上和他計較上了——

“他們還沒給到賬,你已經迫不及待想着花?你現在吃住行花的還都是我的錢。所以——”

他深吸口氣:“所以随心所欲你就別想了,以後我叫你往東,你就不能往西,目前沒你的床,什麽時候佐藤的錢到賬,什麽時候再說。”

譚以星顧不上生氣,“啊”了一聲,苦着臉:“那我得等多久?”

“那得看你在佐藤他們心目中的地位。”謝明江故意上下掃了眼譚以星,嘴角一勾,挖苦道,“不過我看你吧,應該是沒什麽地位。”

“……”譚以星出乎意料地沒反駁,在旁邊貓身坐下,世界獲得了片刻清淨。

百惠最近研習中餐,花一個多小時弄飯,謝明江自動主位就座,端起瓷碗,仔細品嘗泰國香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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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以星也上桌,新奇地用筷子挨個在菜上戳來戳去。

謝明江沒好氣道:“不吃能不戳麽?”

譚以星不理他,指着謝明江剛剛夾過的一碟問百惠:“這綠的是什麽?”

“西葫蘆。”百惠極力推薦,“西葫蘆炒蛋很好吃的。”

譚以星叨了一口,放進嘴裏,嚼了嚼,鼻子立刻皺起,抓過一張紙巾吐掉。

“這什麽味道?太奇怪了!”

謝明江目睹吃了吐的全過程,倒盡胃口,放下碗筷:“你讓不讓人吃飯了還?”

譚以星又夾起一點魚香茄子小心翼翼嘗了嘗,味道不錯,幹脆狠狠來了一筷子,就着米飯滿滿塞了一嘴,含糊道:“你吃啊,我又沒不讓你吃。”

隐約有幾粒米飛出,不知道噴到哪裏,謝明江氣的幹脆離席了。

百惠皺着眉:“阿星,你又惹先生生氣了。”

譚以星抹抹嘴,往客廳沙發上望一眼:“我吃個飯也惹他生氣,那要我怎麽樣才能不惹他生氣,餓死嗎?”

百惠搖頭:“我看你是故意氣先生,神宮寺先生向來講究禮數,肯定會叫山下先生嚴格要求你的吃飯禮儀。”

譚以星意味不明地笑笑,沒吭聲。

百惠嘆了口氣,拿起謝明江的碗,又把每樣菜夾一些,端碗來到客廳,放在謝明江面前的茶幾上。

“先生,吃飯吧,別生氣了。”

謝明江熟視無睹,拿出一根煙點上。

百惠別過頭,怒道:“阿星!”

譚以星終于站起來,走到謝明江面前:“行了行了,吃吧,火氣太大對肝髒不好。”

謝明江吐出兩個煙圈。

譚以星端起碗,拿過筷子:“你總不會是要別人喂你才肯吃吧?來,張嘴——”

“譚以星!”謝明江一把揮開他的手,怒目圓睜,聲音都氣得變了調,“你純粹惡心我,是不是?!”

他倏地站起來,由于身材高挑,氣勢立馬壓了譚以星半截,眼神簡直要殺人,連百惠都吓得後退幾步。

譚以星不得不擡頭看他,聳聳肩,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無奈道——

“你看,我好好地來勸你,你反而要罵我。

謝明江抄起旁邊的靠墊,威脅地在譚以星頭上揮過:“我不但要罵你,我他媽想抽你!我——”

正說着,手機響了,謝明江不耐煩地接起,直接吼道:“誰!”

對面怔愣,一會兒傳出和藹可親的笑聲:“明江,又跟誰生氣呢?”

來電話的是方端,約他七點半在和榮齋吃涮羊肉。

挂了電話,謝明江盯着譚以星看兩秒,冷笑道:“算你小子命大,一個電話救了你,不然我抽得你張不開嘴!”

說完,就手把抱枕一扔,繞過沙發,揪起外套消失在門口。

和榮齋晚上生意正好,謝明江進了熱火朝天的店面,來到包間,對方端點個頭:“來多久了?”

“不久,随便點了菜,你看看,有沒有什麽你想添的。”

“不看了。”謝明江朝服務員擺擺手,落座,端起碧螺春,一口氣喝掉大半杯。

方端不動聲色地觀察了會兒謝明江,等服務員出門,才說——

“怎麽,去東京去得不開心?”

謝明江很有傾訴欲,就是不知道如何起這個話頭,只能閉嘴沉默。

方端見狀,挑了挑眉,不問了,玩起手機。

服務員進來上菜,謝明江終于有了點食欲,打起精神涮肉。

他涮着涮着,餘光撇見方端盯着手機在笑,忍不住道:“盯着手機有什麽可笑的,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方端立馬擡頭,沒有駁斥他,而是說:“不可以嗎?”

這就八九不離十,板上釘釘的意思。

謝明江靜默了會,突然直接道:“只是談着,還是上手了?”

方端光笑,不吭聲。

謝明江懂了:“也對,男人談戀愛沒有幹談不睡的,什麽時候領出來看看。”

方端想也不想:“他不行,他非黑即白的,生活的太簡單了。”

“看不出來,你對簡單生活還挺有向往。”

方端笑笑:“你不也是嗎?喜歡純的,是吧。”

眼見繞到謝明江不想提的那個話題,不想提的那個人,謝明江立馬低頭認真剝糖蒜。

方端幽幽道:“你想開了沒有?”

“想開不想開的,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

“對周卓而言是沒什麽意義,對你而言,那意義還是挺大的。”方端耐心地往鍋裏下菜。

謝明江不吭聲。

“看來你是沒想開。都快一年了,他應該已經忘了,你還沒忘掉。”

謝明江拿紙巾擦了擦手,煩躁地說:“去東京又不是轉了圈奈何橋,你叫我怎麽一下子忘得一幹二淨?”

眼看要談崩,方端很迂回地說:“要不讓廖铮跟你介紹一個,他認識的人很多。”

“我現在沒那個心思。”謝明江呷口茶,“一個譚以星就夠我受的了。”

方端抓住了話頭:“譚以星是誰?”

謝明江想起譚以星餘火就蹭蹭蹭地望腦門上蹿,憋着氣道:“誰知道他是誰,愛誰誰!”

“……”方端無語地望了他一下,低頭吃菜。

“你知道莫競航和莫競骁嗎?”謝明江氣夠了,突然道。

方端頭也不擡:“知道。一度在香港聲名大振,是中環的商界雙子星。”

謝明江面無表情地說:“當年他倆因為一批貨和日本籍商人……”

方端放下筷子,皺起眉,“你是在說千田株式會社,神宮寺一郎的兒子?”

謝明江點點頭,“你知道神宮寺?那就簡單多了,神宮寺死了,我去參加他的葬禮,譚以星是他的私生子。”

方端抿着嘴,半天才說:“原來傳言都是真的,我以為這只是神宮寺一郎反撲莫競航找的一個藉口。神宮寺在會社裏有很多股份,他這一出事,譚以星豈不是很麻煩?”

謝明江點點頭:“神宮寺的老婆不想給他一分錢,還可能對他動手,不然他也不用從東京跑出來。”

方端搖搖頭:“這可是個特別燙手的山芋,抱不好,引火燒身。”

“那都是既定事實了,不說也罷。”謝明江漠然地盯着咕嘟冒泡的銅鍋,“問題是我就沒見過這麽煩人的人。”

方端心算一下,安撫他:“十六七歲的小孩兒,煩點兒也是正常的,況且他剛沒了父親,從小又嬌生慣養。”

謝明江垂着頭,無語。

方端不能感同身受,所以說得這麽舉重若輕。

方端語重心長道:“既然他現在歸你管了,你就把他往好管,不然他不知道變成什麽樣子,走上歪路也說不定。”

謝明江像聽見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嗤笑道:“不管是從先天基因,還是從後天環境,他早該走歪了,和我有個狗屁關系。”

方端愣了愣,也笑了。

兩人都開了車,所以沒要酒,吃完飯出來時都還十分清醒。

謝明江雙手揣在風衣兜裏,望着方端的背影,提議道:“走吧,再去哪兒玩一玩,你要嫌咱倆無聊,還可以叫上廖铮。”

方端搖頭:“不了,有人還在家裏等我。”

“……”

方端故意刺兒他:“回家吧,也有人在家裏等你。”

謝明江在寒風中冷笑:“你拿我尋開心,是嗎?”

“不是,我只是叫你不要逃避問題。”

方端打開車門:“不早了,十點了,我先走一步。”

謝明江朝他揮揮手,他就開車毫無留戀地絕塵而去。

十點早什麽早?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以前他們玩到兩三點更是常有的事。

謝明江開着車在A市的街頭亂逛,如此郁悶地想着。這個時候最好就是去江邊吹吹風,但不知道怎麽地,車子東繞西拐,來到了F大南門前面的一塊空地。

“……”

謝明江為自己的潛意識深感焦慮,但依然熄了火,點起煙,坐在黑暗中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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