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學去吧
譚以星啓動了深水炸|彈的倒計時,施施然跑了,剩下謝明江心裏有那麽一點不踏實,這天上班,他終于接到了佐藤的電話。
佐藤先是問彙過來的譚以星的花銷到賬了沒有,又問及譚以星的近況。
那天過後,譚以星突然良心發現,在謝明江面前十分乖巧,有時候謝明江想給他挑個刺兒都挑不出。
然而這更令謝明江頭疼,他忍不住數落佐藤:“你騙他點兒什麽不好?非騙他他媽還活着,你讓我給他從哪兒變出個媽來?”
佐藤在那邊哧哧直笑,笑夠了,說到:“那是他在家裏閑得,等去上學就會好,到時候他功課都做不過來,連自己都想不起是誰,還能想起自己的媽?”
謝明江覺得佐藤這是異想天開,或者只是對自己的敷衍了事,氣得把電話挂斷,坐在那兒琢磨。
最後還真給他琢磨出一條道理,這謊又不是他撒的,要是譚以星哪天發現真相,找他興師問罪,他可以來個一問三不知,譚以星愛呆呆,不呆就讓他滾,反正自己對他那算是仁至義盡了。
謝明江的确把譚以星上學的事情提上了日程,A市一中是A市數一數二的高中,他也正好在裏面有一點門道,可以将譚以星轉學過去,當然,佐藤也答應千田會給一中贊助一批電腦。
譚以星本來在日本都該考大學,謝明江還是特意把他安排到高二,他知道以譚以星認字兒的水平,高二都夠嗆,小二可能還比較合适。
果然,譚以星報完名出來,坐在車裏拆封了一本物理書,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寫得都是什麽和什麽,我怎麽一個字也看不懂?”
謝明江還沒啓動車子,系上安全帶,瞄了一眼,用手指着某課後第一道練習題的第一行:“這一行寫的什麽字?”
譚以星一字一句,極為認真地讀道:“在交通事故的分析中,殺車線的長度是很重要的依據,殺車線是汽車停車後,停止轉動的輪胎在地面上滑動時留下的痕跡。……為什麽是殺車啊?”
“那是剎車。”謝明江決定忽略這一點無傷大雅的小錯誤,難得地好脾氣道,“這你不是基本看懂了嗎?”
“後面我就看不懂了啊。”譚以星把書舉起來,“在某次交通事故中,汽車剎車線長度為14m,假設汽車輪胎與地面間的動摩擦因數——,動摩擦因數又是個什麽?”
“別問我。”謝明江被問的有些不耐煩,打斷他,“學習是你的事,又不是我的事。”
說着,腳下一蹬油門,車子立刻就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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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以星不太高興,哀嘆道:“我學文科吧,理科不适合我。”
“文科更不适合你。”謝明江一針見血地否決了,“你能花兩年通讀課本,都要謝天謝地了。”
譚以星覺得他這話說的也很有道理,頓時像個洩了氣的皮球,攤在座位上,過了一會兒,他振振有詞道:“在日本,高中畢業不念大學也是可以的,本來以我的水平就考不上大學,我們就不要走這個形式了吧。”
謝明江何嘗看不出他那點腦筋,斜着嘴哼了一聲。
顯然,這個學不是譚以星說能不上就能不上的,即便他雙休日在家裏發夠了牢騷,周一的早上也得換上校服,背上書包去上學。
早晨吃完早飯,他站在穿衣鏡前面左右看了看,臉上有一層陰郁:“這個校服為什麽這麽醜?顯得我完全沒有身材可言。”
謝明江剛好下樓,聽他這麽說,知道他那是磨磨蹭蹭不想去上學,經過他時輕巧地說:“七點十分老張準時出發,你再不上車就自己走着去吧。”
譚以星正在收拾褲腳,想卷成時髦的露腳踝樣子,聽他這麽說,急得一下站直身體:“哎,謝明江,他就是送我的,我沒上車他跑去有什麽意義?以為自己在開公車嗎?”
謝明江坐下,開始喝咖啡。
譚以星幾步走過去,怒目而視:“我跟你說話呢。”
謝明江擡手指了指表,很平靜地說:“還有兩分鐘,老張就走了。”
“啊啊——算我倒黴!”譚以星暴躁地抓了一把頭發,撈起書包,咆哮着跑了。
謝明江擡起眼皮瞥了一眼,聽門重重關上,覺得此時突然而來的安靜是那麽令自己舒暢,心情莫名好了起來,對百惠道:“早餐做得精致一點,我想認真吃。”
譚以星被分到九班,班主任将他領進教室做自我介紹,早讀沉悶的氣氛立刻得到了活躍,女同學們興奮地交頭接耳。
“來,這位是譚以星同學,給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紹,大家歡迎!”
班裏同學出乎意料的熱情,譚以星在掌聲雷動中開了口:“大家好,我是譚以星,我從日本來的,不過我和我媽都是香港人。”
“好!好!”底下的男生閑得無聊,連桌子都拍上了。譚以星掃了一圈,後排有一個男同學對他毫無熱情,本來正在低頭看書,看到他之後眼神突然驚恐起來。
譚以星掃了他一眼,決定無視這個不友愛的同學,繼續興致勃勃發言道:“我平時喜歡打球,跑步,睡覺,打游戲,不喜歡學習,做作業——”
“可以了可以了。”老師适時打斷了他,暗自撫額一會兒,指着倒數第二排的某個座位,“譚以星同學,你個子挺高的,你就坐後邊兒吧,別不喜歡學習了,和同學一起進步好嗎?”
譚以星往後一望,那座位正好在眼神驚恐男的旁邊,他撇了撇嘴,走過去坐下。
早讀在劃水中結束,眼神驚恐男待他落座後合上書,低着頭,湊到譚以星耳邊說了一句話,這下輪到譚以星驚恐了。
因為他說的是:“冒昧一問,我沒認錯吧?你是謝明江的那個?”
譚以星惶惶不安地上完了第一節 班主任的英語課,下了課,他把同桌叫到走廊外面的一個角落裏,才問:“你是誰啊?你認識謝明江?”
同桌笑了笑:“看來你不記得我了,你不是和謝明江來參加過我爸的派對麽?”
譚以星恍然大悟:“徐長豐是你爸啊。”
同桌點點頭:“我叫徐遙嘉。”他四下望了一眼,表情複雜地說:“謝明江是你男朋友?”
譚以星很想否認,不過他要是告訴徐遙嘉,徐遙嘉再告訴他爸,他爸又要給謝明江介紹他妹妹了。
算了,當回好人,我這是積德行善,以德報怨吶!
譚以星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像含了一塊燙紅薯,哼哼嗯嗯地,眼睛亂瞄着。
徐遙嘉看他那個難以啓齒的痛苦樣兒,點了點頭:“懂了,你是他包的,是吧?其實我早有耳聞,謝明江特別喜歡包男孩兒,包你之前還包了一個年輕人,還送他上學呢,看來這是他的套路。”
他說得很快,譚以星半猜半懂,但還是有些詞聽不懂,忍不住道:“什麽是包?什麽是套路?”
“……”徐遙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天,謝明江欺騙了一個如此純良的少男,這換作誰也看不下去!他很有正義感地說,“你看你什麽都不懂,你就跟着我混吧!另外你放心,我在學校裏是不會把你被包的事情說出去的。”
譚以星死活也沒搞懂他什麽意思,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徐遙嘉拉攏成了小弟,課間操過後,徐遙嘉很有大哥風範地拉着他去買早餐。
一般家裏也會準備早飯,但是學校早餐鋪的早餐花樣多,味道好,很多同學喜歡買着吃,徐遙嘉拿出五塊錢買個了鹵肉夾馍,譚以星在旁邊揣着兜,一面看他吃,一面舔嘴唇。
徐遙嘉看他很可憐了,搞得自己都食欲不振,忍不住道:“想吃啊,買呗,才五塊一個,你這麽眼巴巴地望着我,我哪裏咽得下去?”
譚以星把上衣褲子四個兜都翻開,均雪白幹淨:“謝明江他沒有給我錢。”
“……”徐遙嘉瞪大了眼睛,無法消化這個事實,他把譚以星拽到操場圍欄旁邊,很難以置信地說,“什麽,謝明江成天那個什麽你,他居然連一分錢都不給你給?他也太小氣了吧!”
譚以星忽略了前面,只聽懂了後面,點點頭:“他就是很小氣,他還讓我睡衣帽間呢。”
徐遙嘉奇道:“他對你這麽差,你怎麽還大老遠地從日本跑來跟着他?”
“有嗎?他對我很差嗎?”譚以星遲疑了一下,雖然他覺得謝明江的有些作為确實不大氣,不過對他還說得過去,搖搖頭,“他會幫我找我媽,不過這個事情我一下說不清楚,我現在還要靠他。”
這樣赤|裸裸的交易關系徐遙嘉是聽不下去了,摸出五塊錢,像看一條流浪狗似的看着譚以星,同情道:“我請你吃肉夾馍,哦,再給你加個雞蛋吧。”
譚以星這一天課基本上沒聽懂,東西倒是沒少吃,徐遙嘉買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零食,都會分給他一點,打完籃球還請他一瓶可樂。
譚以星回到家,覺得已經挺飽的了,在飯桌上挑來揀去,只揀自己喜歡的菜吃。謝明江看了他一眼,以為他是被枯燥的學校生活打蔫,鮮有的主動問道:“課上得怎樣?”
“……”譚以星撩下筷子,眉頭糾結,長嘆一聲,“沒聽懂啊!對我來說全部都是天書。”
他突然又想起了什麽,朝謝明江伸出手。
“什麽意思?”
“零花錢。”譚以星打了個飽嗝,“同學都有零花錢,就我沒有,你讓我在同學中很丢人吶。”
謝明江想了一下,這話也不無道理,高中生兜裏是該又幾個錢,不然确實說不過去,于是放下筷子,走到客廳,将錢包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來,抽出兩張大票,返回來遞給譚以星。
譚以星收獲了巨款而不自知:“這是多少錢,夠不夠我買零食?”
“你買什麽零食?”
“可樂,薯片什麽的。”
謝明江重新拿起筷子:“這是兩百塊,可樂可以買六十多瓶,薯片可以買三十多袋。”
譚以星瞪大了眼睛,立馬谄媚地笑成一朵花:“哎呀,謝明江你真好!”
謝明江耳朵燒了燒,譚以星得了兩百塊就對自己這麽親熱,真是個有奶便是娘的東西,幹咳了一下:“但是你不要亂花,這你起碼可以花十天了吧。”
譚以星沉吟着小聲算到:“二百塊錢花十天,每天能花多少呢?”
謝明江發現他連這麽簡單的小學除法都要仔細思索,不由得氣又不打一出來。
晚飯過後,譚以星拿着書包上書房做作業去了,謝明江在樓下看起電視,遙控器的觸感是久違了,那小子成天不知道在看什麽吵的要死的節目,謝明江一面聽新聞一面翻手機,享受着晚飯後的閑适。
譚以星上了學真是太好了,自己怎麽早沒把他一腳踹到學校去呢?
百惠洗完鍋出來,走到謝明江身邊,半是斟酌半是埋怨:“先生,你怎麽給他那麽多錢呀?”
謝明江沒擡頭:“那是佐藤的錢,又不是我的,佐藤讓我拿給他花。”
百惠很不贊同地搖搖頭:“你給他那麽多錢,他就會亂花,搞不好跑到什麽地方不回來了呢。”
謝明江終于擡起頭,嗤之以鼻,不可思議道:“他有這麽個好吃好喝,還給他找媽的地方,他會跑?我沒跑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