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香港談判
孜孜不倦,不分晝夜地聯系佐藤、藤原、山下,三天過去了,消息全無,第四天,關于山下的簡單采訪出現在TBS的某檔新聞裏,頭銜依舊為千田株式會社高層,表示自己的A市之行只是項商業考察,對神宮寺私生子傳聞矢口否認:“這樣的傳聞确實有,但就我了解的神宮寺先生,為人正派,并沒有這樣的經歷。”
謝明江叉掉屏幕,仔細琢磨,譚以星出了這麽大的事,沒給自己打過一通電話,聯系他也沒有音訊,始終關機,估計手機早不在身邊了。
到東京找還是香港找都存疑,不過香港可能性大,謝明江沒有香港的生意,如無必要,連去都不去,只能托人。
主要是托方端,方端在太平山有別墅,兩三年過去住一次,他公司的辦公地點在太古廣場,盡管基本不過去照看,譚以星是港籍,也報了警,但沒有,翻遍全香港也找不着他這號人似的。
謝明江思索自己要不要親自去,晚上吃完飯,接到了電話,謝明江聽了幾秒寒暄沒聽出來是誰,最後那邊發出沉沉笑聲:“我是莫競航。”
謝明江呆住,反應過來為什麽譚以星在香港仿佛人間蒸發,其實早該想到,放到香港就不用神宮寺他老婆親自動手,反正和莫氏兄弟一筆爛賬,他們自己肯定要算。
莫競航挺不可思議地笑:“聽說你托人找神宮寺他小兒子,我就幫你留意了下,不過是些辛苦費,咱們注定有生意做,有緣。”
那時謝明江十八歲,莫競航三十出頭,現在也正當年,這把聲音就讓謝明江隐隐恐懼。
“怎麽做?”
莫競航依舊笑聲不斷,但笑完了就跟重來沒笑過似的:“那你得有誠意,你到香港來談。”
“說起來你也是香港人,起碼每年抽時間過來,順便祭拜一下你媽。”
謝明江聽他給自己上話,雖然生氣,只能充耳不聞,但握着電話的手不自覺微微加力:“我要知道怎麽談。”
“神宮寺教沒教過你做生意?”莫競航奇道,“都是當了幹爹的人,你這麽說話我一個不高興,明天你就讓你托的人到維港撈你幹兒子去。”
謝明江立馬緊張起來:“你敢。”
莫競航愣了愣,哈哈道:“咱們約個時間到蓮香樓吃早茶,到時候不見你,我說到做到。”
百惠聞聲走到謝明江身邊,以探尋的目光看謝明江,謝明江向她做了個噓的動作,陰沉着一張臉,越聽越垮,最後說:“那從現在到下周呢,譚以星的安全你如何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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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不過我,你不是厲害得很嗎?你随便找上一把槍,我們都聞風喪膽。”
謝明江聽這挑釁,火騰地冒到頭頂,忘乎所以,吼道:“別在這兒刺激我,這段時間你動譚以星一個指頭,沒你仁慈,我不是惜命的人,你知道的,我跟你沒完。”
挂了電話,謝明江雙手發抖,罵罵咧咧起來,莫競航這個老奸巨猾的老狐貍,什麽留意一下,他他媽的估計是早就把譚以星抓到了手,只是沒動人,謝明江想不出原因,不過現在也不用想了,能把自己騙到他們的地盤上,好為所欲為,對莫競航來說只有便宜沒有吃虧,強龍再強也壓不過地頭蛇,何況自己不是強龍,莫競航比地頭蛇強太多。剛才話說大了,無比後悔。
百惠知道譚以星不見了的事,聽見他名字,很關心地圍在旁邊。
謝明江罵夠了,癱在沙發上,把打火機按地啪啪響,然後又洩憤般地扔了出去。
百惠小心翼翼問:“阿星有消息了是不是?”
謝明江仰着脖子:“落到莫競航手裏了。”
跟他同父異母的哥當年幾乎如出一轍,是命,要信命。
百惠急道:“要怎麽樣,他肯把阿星還給我們?”
謝明江盯着天花板:“他要三億港幣,這周湊不到就打瘸譚以星,要是兩周湊不到,讓咱們到維港自己撈去。”
“三個億?!”百惠吓得跌坐在沙發上:“那怎麽辦?”
謝明江能怎麽辦,公司不是自己一個人的,股權不是說賣就賣,半山的別墅差不多有個六七千萬,也不是一天就能轉手。盤算着能拿得出手的現金,各種債券股票存款,什麽盈虧不考慮,但絕對變現不出兩億人民幣,其實兩億基本足以把他掏空。
百惠愁得無法消停,在茶幾前面轉來轉去,謝明江打電話:“方端,借我筆錢。”
方端沒含糊:“多少?”
謝明江略微沉吟:“先借我五千萬。”
方端沉默兩秒:“怎麽回事?”
“譚以星在莫競航那裏。”謝明江仔細講述來龍去脈,方端應道,“可以,并且你全部走我在香港的賬戶。”
謝明江挂了這個又打那個:“廖铮,借我筆錢……”
直到半夜一點,謝明江湊足了三億港幣,口幹舌燥,如虛脫般:“別在我眼前晃了,倒杯水去。”
處理完一切謝明江也睡不着,先是想自己沒了兩個億人民幣,要想還清人情必須賣房賣股,簡直可以說砸鍋賣鐵,基本上就是個窮光蛋了。後又慶幸,莫競航是跟自己要錢,他要是要個一手半腿,自己的也就算了,要譚以星的得怎麽辦,知足吧。
周四謝明江就直飛香港,百惠也要去,不讓,要是有什麽變故,他都回不來,把百惠無辜的搭到裏邊幹什麽。百惠在門口哭哭啼啼,謝明江穿大衣,惱怒道:“哭什麽哭,喪不喪氣?”
百惠轉號泣為無聲拭淚,謝明江看她眼,終于走人。
莫競航說的沒錯,謝明江的媽在香港長大,認識了從大陸過去的他爸,他爸剛開始有錢,後來到澳門天天賭,最後就再沒有回到香港。只剩下謝明江和他媽還有些親戚,親戚們不常走動,過年偶爾一起到外面吃個飯,因為房子太小,所以基本沒有空間在家社交。
不走動關系淡,等謝明江十八歲,媽去世後,基本舉目無親,沒人打算撫養他,加之他個性淡漠不友好,理所應當地自己過,積蓄太少,繳不起學費,因此就算成績可以,也失學了。
他成了無所事事的無業游民,做各式各樣的短工,混一些小團體,香港的大街上除了地鐵口之類有要飯的殘疾人等,少有人閑晃,或是在自動扶梯上,或是從地鐵裏出來,總能看到他們疾走的身影。
周五早晨,蓮香樓的門廳裏,多數是莫競航的人,謝明江和莫競航對坐吃早茶,莫競航痛快地吃豉汁鳳爪,鮮蝦腸粉,流沙包,謝明江疑心病嚴重發作,只敢看,不敢動筷。
莫競航擦擦嘴:“你的盤子都是你自己從餐車上取過來的,我能把你吃死?”
謝明江還是不動:“不餓。”
其實他知道,莫競航要是真的動手,他單槍匹馬根本沒辦法,而莫競航也很享受他這種提心吊膽,吃的格外慢條斯理,最後說:“自從被你打瘸後,莫競骁現在生不如死,要你狗命一萬遍也抵不上他的痛苦。不過我這個人,心腸軟,你看我,還救你的幹兒子。”
謝明江在心裏冷笑,莫競骁是自己打瘸的不假,折磨他到生不如死的地步的是莫競航,所以莫競航對自己不是恨。他們明和暗鬥,莫競骁瘸了地位就江河日下,被莫競航搞的就吊着一口氣,不過他畢竟還沒死,自己還可以被拿來氣他,要有天真死了,莫競航更可以以自己堵別人的口。
謝明江敢怒不敢言,冷着臉忍氣吞聲,莫競航吃完了,指使他道:“拿點紙巾給我。”
謝明江夠過紙盒,放到莫競航面前,莫競航慢慢呷着普洱,覺得很有意思地問:“我搞不懂,譚以星在你這裏值三個億?”
三個億絕對是漫天要價,謝明江說:“這買賣你算做對了,他只有在我這兒值這個數。”
“為什麽?”
“不為什麽,救人救到底。”
“哈。”莫競航笑出聲,并不相信,只說,“三個億還是挺劃算的。”
謝明江不置可否。
莫競航又說:“我估計你也就三億身家。要多了保不齊你狗急跳牆。你說的沒錯,你不惜命,但我惜命。”
謝明江背上馬上竄起冷汗,他對現在的莫競航了解甚少,但看來莫競航對他十分清楚,頓時像個被偷窺的一幹二淨的黃花大閨女,暗暗咬牙切齒。
莫競航放下茶杯:“傍晚六點,上天星碼頭我的郵輪,兩天一夜,晚上我直接出公海。”
謝明江點頭,明白了,那是賭船,可以借此洗錢。
莫競航擡手示意結賬,然後帶着人頃刻間全部走了,剩謝明江獨自坐在那兒,感覺胃部空空如也,心落到肚子裏,知道餓了,出來到旁邊攔住輛出租車,換個地方重新吃早飯。
傍晚時分,方端、廖铮同謝明江一起全部上了郵輪,天色已經暗下來,兩岸燈火通明,微微海風吹拂在謝明江臉上,心裏忽上忽下,擔憂無一絲減輕。直到把錢全部輸完,返航,才接到莫競航的電話,讓謝明江坐天星小輪到中環碼頭,再到巴士總站自己找,譚以星就在那兒,不過譚以星愛亂跑,把他放開他自然會立刻蹿沒影,找不找的到那就要看謝明江的本事了。
謝明江一聽,心急如焚,恨不得飛過去,天星小輪上有觀光客有逛街的市民,神情都閑适自由,在颠簸中又悟到譚以星搞不好就從莫競航那裏跑過,只是莫競航花了點功夫又把他抓回來,所以時間才花得這麽長,莫競航找的到,自己不一定。
下了渡輪,謝明江飛奔到巴士總站,那裏全是公車,絲毫不見譚以星的影子,他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邊走動邊大聲呼喊:“譚以星!譚以星!”
可惜除了等車的人好奇或憤怒地回望,什麽別的也沒發現。
謝明江的汗變成冷汗,完全濕透脊背,腿上一軟,幾乎跪地。
到哪兒找,香港不大也不小,謝明江步履淩亂,焦急地張望着,嘴裏一直叫譚以星的名字。
以往的那些畫面像幻燈片似的開始在腦子裏播放,他恐吓譚以星:“我可以說是你的監護人,千萬在我跟前老實點兒,否則我一個不高興再扔你一次,你真成棄兒了。”
譚以星冷笑着嗆他:“沒擦!徐長豐給你介紹的女伴手不油,香噴噴的,現在換還來得及。”
他怪笑地敷衍譚以星:“不過你的笑對我來說一文不值,你擠兩滴眼淚,興許還能激起點我的同情心,我心情一好說不定賞你兩個子兒呢?”
譚以星失落地說:“哎,謝明江,你去哪兒?我呢,我怎麽辦?”
啪嗒一聲,謝明江反應過來,已經覺察到踩碎了什麽東西,低頭蹲下,原來臨行前帶上的那串海豚手繩掉了,兩個海豚被踩的稀碎,無望的感覺逐漸席上心頭,奮力摳着那些碎片,大塊的劃破了謝明江的手指。
謝明江不知道疼了,愈發努力的摳着柏油路面裏的渣滓,沒想扔下他,也沒想扔下他給自己的所有東西,不過……
謝明江無助地縮成個團,很多人從身邊經過,默默議論他,他都充耳不聞,直到有個聲音突然從很遠的地方順風而來:“謝明江!”
謝明江晃晃悠悠地起身,瞪大了眼睛,譚以星從長長的巴士站那頭,越過幾輛欲發的車,沖到他身邊,撲進他懷裏。
謝明江捏着手裏的一點碎玻璃茬子,也抱住了譚以星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