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扔

寧南看着伊川冷漠的背影，仰着頭靠在牆上緩了半天。

等到氣息穩了點才慢慢走到門前，腳上像灌了鉛，拿出鑰匙的時候怎麽都插不進鎖孔，接着一滴淚滑落，然後兩滴三滴......眼淚越來越多，鑰匙也掉在地上。

南栾坐在沙發上看設計圖，聽到動靜卻半天沒見人進來，她放下書走過去打開門，入眼的是在寧顧葬禮上都沒哭過的女兒，此刻臉上滿是淚痕。

“怎麽了？怎麽哭了？”南栾語氣有些焦急，微微低下身子看着寧南。

寧南有些慌亂，擡手胡亂的摸了摸臉，“沒事。”擡腳往裏走。

這時候的“沒事”一看就是口是心非，南栾撿起地上的鑰匙，關上門之前看了眼對面緊閉的房門，目光複雜。

她多少能猜到是和伊川有關，寧南除了和爺爺奶奶有關的事情一般不會多在乎其他的事。

只是現在不同了，戀愛也是一件會讓青春期女生流眼淚的重要事情。

只是南栾怎麽也不會想到寧南會這麽喜歡伊川。她以前想寧南以後受過愛情的苦才會懂自己當初的心情，現在看到她的眼淚南栾突然覺得心疼，這件事情才剛開始她就不想讓寧南再受一丁點這方面的苦了。

因為她知道有多疼。

寧南打開卧室把自己摔在床鋪裏，她現在全身上下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像是在工地搬了一天磚，沒來由的身心俱疲。

她把臉埋在被子裏，手指蜷縮緊緊抓住床單，過了許久房間傳來低低的抽泣，被子被浸濕了一大片。

寧南不想哭的，但是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麽都止不住。寧顧離開她都沒哭過，怎麽現在只是吵個架分個手就像世界末日呢。

她只是覺得喉嚨酸澀，胸腔仿佛被無數雙大手□□擠壓，心髒像是被針紮過，滋滋的冒着血。她或許只是覺得疼，所以才哭的。

那以後呢，他們才在一起一個多月她就難過成這樣，以後畢業了分開了，又要怎麽熬過那漫長沒有伊川的每一天呢。

寧南驚覺自己對伊川的感情已經紮根紮底，像是在一起很長時間了。只是短短的一個多月而已，她想到這個數字竟覺得有點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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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南翻了個身仰躺在床鋪中間，外面不知什麽時候沒有了月光和星星，陰霾遮住了天幕，一片暗沉沉。像是剛剛伊川的臉色，又不太像，因為他剛才是笑着的。

寧南從沒覺得一個人笑着那麽讓人難過。他說他“玩夠了”，可是寧南知道他和自己在一起的這段時間絕不是玩玩而已，她可以感覺得到。

伊川應該是很生氣的吧。

這把火終究還是燒起來了，寧南想。

伊川坐在書房裏從一本書裏抽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昨天還是他女朋友，今天就沒關系了。他手指捏着照片，思緒卻飄到那個冬季的午後。

伊川在迪士尼門口等夏溪，她今天睡過了，現在還沒來。伊川靠在門口百無聊賴的等着她。

寧南就在幾十米開外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那個小孩子應該是迷路了，哭得很傷心，寧南過去給他擦了擦眼淚，笑着把手中的棒棒糖遞給他。然後陪着小男孩在冷風中等了十幾分鐘，小男孩的媽媽跑過來一把抱住孩子，連連道謝。

後來一個男人叫了聲“顧顧”，寧南擡眸笑着撲進那人懷裏。

那是伊川見過最好看最溫暖的笑容，那個冬天似乎不冷了，他拿出相機記錄下了這個笑容，在寧南撲進那人懷裏之前。

這張照片伊川一直放在自己常看的書裏，每次看到那一頁就要拿出來看兩眼，看着看着就不自覺的跟着照片中的女孩一起笑，反應過來才覺得自己有病，趕緊又放回去合上了書本。

所以那本《人間失格》伊川再也沒翻到過照片的後一頁。

後來見到寧南她再也沒笑的那麽溫暖過，整個人的氣場似乎都變了。他見到了寧南的媽媽，可是那個男人呢？寧南的爸爸沒跟他們一起來涼城麽？

伊川彈了彈手裏的照片，笑的諷刺，關他什麽事，手一揚，照片飄進了垃圾桶。

伊川假期要回大院，早上經過1502房門的時候頓住了腳步，瞥了眼立刻就收回了視線。

伊宏謹依舊每天跑到隔壁到處找人下棋，每天不到飯點不回家。沐楓零這個假期安排的很滿，打電話說不回來了。

伊川覺得時間過得真慢，幹什麽都提不起興趣。秦淮西破天荒來找他打籃球，伊川甩甩手說沒興趣，秦淮西張着嘴癱在沙發上像發現了新大陸般驚詫，賴在伊家撒潑打滾不肯走，伊川沒辦法虐了他一頓，秦淮西才擺擺手作罷。

“你十分鐘之前還說自己沒興趣，結果拿了球之後就跟打雞血似的，你逗我呢？”秦淮西提着球衣晃了兩下，額頭上身上全是汗。

伊川慢條斯理的喝了口水，“逗你啊，剛剛不是逗過你了，還來麽？”

“來你大爺。”秦淮西有氣無力，啞着嗓子蹦出三個字。

伊川點了點頭，彎腰拿起籃球，“那我走了，別再來找我。”

“你是不是和小女朋友吵架啦，”秦淮西跑過來勾着伊川的脖頸，“不然假期多好的約會機會，你會癱在家裏發黴？”

伊川停住腳步，看着他笑了笑，“再來一局。”推着秦淮西就要往籃球場走去大戰三百回合。

秦淮西怕了他，轉身趕緊往家跑，“自己慢慢玩去吧。”

伊川真的就自己一個人在籃球場運球投籃，到了半下午才打道回府。

寧南這幾天做題效率明顯下降不是一星半點，整張試卷錯題百出，一道幾何題劃了半天輔助線都不對。

她看着試卷上線條端正密密麻麻的中文夾雜着數字，無奈的放下了筆，她覺得自己再劃兩下試卷要被穿透了。

南栾這幾天工作不忙，每天都在家裏，一日三餐都是她在做。味道不算多好，但是比之前進步很多。

母女兩人幾天的相處出人意料的和平，有時還能說上兩三句話。雖然大多時候都是“南南吃飯了”“哦”之類的簡短語句，像是兩個剛學話的孩童。不過這也是一大進步，南栾很滿足了。

“南南沒有醋了，你......”南栾拿着鏟子看了眼客廳的寧南，有點猶豫。

寧南放下遙控器站起身，“我去買。”

南栾勾了勾嘴角，又回到廚房繼續翻炒。

寧南拿着一瓶醋轉身回去的時候，一搭眼就看見了寫着“玩迪游戲廳”幾個大字下面站着的幾個人，都是她認識的。

“你怎麽沒去日本？早知道我就給你打電話咱倆出來玩了。”夏溪最先看到她，小跑着過來一把攬住寧南，“對了你迎新晚會那晚怎麽出去就沒回來了，去哪了？我找你一大圈，發你微信也沒回。”

寧南眼眸微垂，“我那天有點事先走了，抱歉。”

至于微信，她自從那天之後就沒碰過手機。

“這有什麽好道歉的，下次記得回微信，不然我多擔心。”夏溪笑着說。

寧南點了點頭。

後面幾人也跟着往這邊走，容易和孫侃有點尴尬，下意識看了眼伊川，後者慢悠悠的走在最後，蹙着眉頭，一臉的不耐煩。

第三天伊川終于忍不住了，從大院偷偷跑回清圖，一回來就被電話連環炮轟，沒辦法只能出來。他一個人待在清圖也無聊。

宋和笙依舊是一身白色長裙，笑意盈盈的看着寧南，眼中有着一抹不易察覺的挑釁。

“伊川我們先進去等他們吧。”宋和笙輕柔開口。

伊川點了點頭，率先轉身。

許湛看着寧南，眸色複雜。

“你跟我們一起去玩吧，自己一個人也無聊。”夏溪拉着寧南的手晃了晃，笑得一臉無害。

這些人中就只有她不知道迎新那天晚上的事，所以她是最快樂的那個。

寧南舉了舉手裏的醋，“不了，我要回去吃飯了，你們玩吧。”

夏溪看出寧南興趣不大，也沒勉強，“行吧，那我們走了，拜拜。”

寧南拿着醋轉身，今天沒風，她卻覺得有點冷。她往前走從來不會回頭看，所以也沒看到伊川在進游戲廳之前的一個不經意的回眸。

夏溪感覺氣氛明顯不對，拍了下容易的游戲手柄，容易被吓了一跳，手一歪，雞蛋掉外面碎了。

“姐姐你幹嘛呢，害我白瞎一個幣。”容易從袋子裏又拿出一個塞進機器裏。

“伊川和寧南怎麽了？”

容易手一抖，又浪費一個。

“什麽怎麽了？不挺好的嗎。”容易看着游戲界面，眼睛都不敢跟夏溪對視，一本正經的睜着眼睛說瞎話。

“你當我傻的嗎。”夏溪翻了個白眼，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容易，“沒怎麽伊川早就像牛皮糖一樣黏上去了，還來跟我們玩游戲？”

容易咳了兩聲，被牛皮糖笑到了，視線落在遠處坐在凳子上的“牛皮糖”身上。

“我真不知道，不然你去問問‘牛皮糖’本人？”容易指了指伊川，只想趕緊甩鍋，夏溪再問幾句他就真的頂不住全招了。

夏溪嘆了口氣，“真廢，要你有何用。”

許湛玩了幾回投籃覺得沒勁，提着袋硬幣走到伊川身邊坐下。

伊川直起身看向他，片刻又低下了頭。

“張尹梓說的什麽意思？”伊川到底還是在意的，他覺得許湛喜歡宋和笙很多年，不會輕易喜歡上別人的，事實證明他高估了許湛對宋和笙的情誼。

“我以為你不會問呢。”許湛輕笑，把游戲幣放到旁邊搓了搓手，“那個時候你去競賽了，一個女生打了寧南一巴掌，我恰巧路過就找人還了回去。”

“巧？有多巧？”伊川挑眉看向許湛。

“真的只是碰巧，還是你覺得我不應該多管閑事？”許湛說。

有時候謊言也是有必要的，許湛這方面比較駕輕就熟。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伊川說，“那個女生和寧南什麽關系？為什麽打她？”

“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寧南，我知道的不比你多。”許湛笑着說，“不過八九不離十和那天晚上的男生有關，如果他叫徐林的話。”

那就是了，伊川輕笑。

其實這些事情他不是一定要知道，寧南說的對，過去的事情沒義務解釋，他只是單純的嫉妒而已。

在寧南笑的很甜的日子裏，有一個叫徐林的男孩陪着她，那些伊川這輩子注定缺失的過去。

“伊川，過去的事早就過去了，你沒必要糾結。至少現在寧南和你在一起不是麽。”許湛拍了拍伊川的肩膀，提着游戲幣走了。

伊川摸了摸鼻尖，他或許糾結，但更多的是寧南的隐瞞，她有很多事情不願意告訴他，她讓他覺得自己并不是一個可以傾訴的人，和他談戀愛似乎帶着枷鎖，她把自己束縛在枷鎖裏，寧南好像有很多顧慮，只是伊川不知道那些顧慮是什麽。

積少成多，量變就變成質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人間失格》真的太好看了，看完喪半年。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