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華桑忍不住譏諷道:“我們沒有幹什麽, 是你幹了什麽?”
鐘輝正要說些什麽, 老婦人突然一把撿起宋池扔在地上的棍子, 照着鐘輝便是劈頭蓋臉的一頓打。
自鐘輝出生開始, 老婦人從未動手打他, 管教不足,溺愛有加, 造成今天這幅局面, 不怪旁人, 只怪她自己。
拿着棍子, 老婦人用了自己全部力氣朝鐘輝身上揮, 。
一回來,莫名其妙挨這一頓打,更何況他一向嚣張跋扈, 怎會就那樣站着任人施為, 即使這人是他親身母親,也不可以,鐘輝一把把老婦人甩到地上, 狠厲的問道:“老不死的,你活的不耐煩了?”
宋池的脾氣一向火爆,更別說見到這種不孝的場面,眼看着就要上前, 被宋旭一把攔住:“大哥,別沖動。”
鐘輝對自己娘親這個樣子,村裏人早已習慣, 但畢竟是人家家事,插手一次可以,卻不能每次都插手。
老婦人從前無數次被兒子這樣甩到地上,只是這次,她不再像是從前那樣,站起來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繼續對兒子噓寒問暖。
想起這些年的含辛茹苦,如今在想卻不知自己做了這麽多是為了什麽,前路已經如此,未來又一片狼藉,看不到任何希望,老婦人一時間悲從中來。
擦了擦眼淚,從地上坐起來,看了一眼鐘輝,老婦人突然毫無征兆的撞向了牆,華桑眼疾手快,及時出手阻攔了一下,但老婦人還是撞到了頭,倒在地上。
那一眼別人不知道,被看的鐘輝卻愣住了。
那不僅僅是恨鐵不成鋼就可以涵蓋的,更多則是絕望……還有釋然。
釋然代表的是什麽?鐘輝那一瞬間恍然間就懂了,是放棄。
他被放棄了?
鐘輝這樣對自己的娘親早已成了習慣,卻沒有想到這一次她真的會尋死,而且就在他面前。
雖然對她不好,但鐘輝從未真的希望她死,因為她還是自己的娘親,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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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平時不覺得,一旦有可能失去,便會瞬間恐慌,那種感覺不異于被整個世界抛棄。
鐘輝為什麽可以這麽理所當然的一直堕落,事實上他潛意識清晰的知道,娘親會一直在他身後,只要她能,便會一直在,這一點他從不懷疑。
“宋良,快過來!”
其實不等華桑叫,宋家三兄弟早已圍了上去。
“快,先抱床上,二弟,你先回去拿藥。”宋池到底年長些,關鍵時刻能沉着冷靜的指揮。
宋良也不敢耽誤,趕緊跑回去拿東西。
華桑也趕緊打水給老婦人清理傷口。
看着宋家人忙前忙後的幫忙照顧,鐘輝第一次感到茫然無措。
這麽多年來,他怪娘親,怪娘親為什麽偏偏是那樣一個下賤的身份,害的他從小便被人嘲笑,被人欺負,被人看不起,既然這樣,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就這樣堕落下去也挺好的,反正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第一次,他害怕了,要是娘親不在了,他該怎麽辦?
腦子雜亂,仿佛陷入了無底深淵。
華桑來來回回打水,看見鐘輝一直站在那裏,忍不住開口:“這次說不定随了你的願,你該高興了?”
“我沒有!”鐘輝雙眼通紅,眼裏隐隐有讓人無法忽視的瘋狂,“我不是真的想讓她死。”
看到他這個樣子,華桑态度稍微緩和:“進來看看吧,說不定以後都看不到了。”
鐘輝神情恍然的走進屋子裏,看着娘親面無生氣的躺在床上,忽然就注意到了那刺眼的滿頭白發。
自己今年二十出頭,她怎麽就老成了這幅樣子?
從前種種如過馬燈一般閃現在腦子裏,鐘輝忽然就明白了,忍不住跪在床前,看着床上的人失聲痛哭。
“這時候能幡然悔悟也不晚,先把你那些爛賬給解決掉吧,你還這麽年輕,還有機會成為任何你想成為的人,別放棄自己。”看到對方這幅樣子,華桑也不忍再說什麽難聽的話來戳對方的肺管子。
“什麽爛賬?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鐘輝對于今天發生的事全然不知。
華桑簡單的跟他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那群混蛋,我現在去找他們!”說完便奪門而出。
跟他擦肩的宋良進來後,比劃道:“他去哪兒?”
“去解決他該解決的事情,別管他了,趕緊來看看”華桑說完趕緊給宋良讓位,示意他給老婦人敷藥。
等到宋良為老婦人包紮完畢,天早已黑透了。
因為鐘輝不在,鐘家再沒有別人了,因此華桑決定先看護一晚,不是她多麽有善心,只是她實在是不忍。
“大哥,三弟,你們先回去吧,我和芸娘在這裏看着,懷揚今晚就先睡在老宅”宋良看了看還站一旁的宋池和宋旭,比劃道。
宋良是大夫,芸娘可以幫着照顧一下。宋池想了想,看了看床上的老婦人,說道:“那行,我們就先回去了,有什麽事記得叫我們”
宋良點了點頭。
眼看着屋子裏沒有外人了,華桑說:“要不你先找個地方眯一會兒,你明天不是還要去鎮上呢嗎?”
“沒事,我還不困。”宋良看了華桑半晌,見對方似乎并沒有主動坦白的意思,無奈比劃道:“手伸出來。”
“手?什麽手?”華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麽,幹笑着轉移話題:“這麽晚了,你快去睡吧,有什麽情況我會叫你的。”
以往都是宋良配合她轉移話題,只是這次宋良并沒有什麽表示,而是定定的看着華桑。
知道自己這次躲不過去了,華桑只好把手伸出來,掌心面向上。
宋良接過華桑的手,輕輕的把她的手翻到手背。
華桑的手很白,因為原身并沒有幹過什麽重活,所以展現出來的手非常白皙,如果沒有那斑駁青紫的傷口,這将是一雙非常令人賞心悅目的手。
華桑忘了這再不是自己那雙粗糙而有力的雙手,這雙手細膩白皙,今天雖然打退了別人,自己也不可避免的傷到了。
宋良皺着眉頭,雙眼沉沉的看着華桑的手,不知道在想什麽。
華桑莫名的感到有點心虛,從宋良手裏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背後,笑着說:“沒什麽大礙,過幾天就好了。”
聽了這話,宋良本來沉靜的面容似乎忽然起了怒氣,比劃道:“手拿來,我給你上點藥。”
“沒事,用不着上藥,你快去休息吧”
宋良不再比劃,而是沖華桑伸出了手,那意思不言而喻。
沒有再拒絕,不知道怎麽回事,華桑就是感覺到這人好像是生氣了,大氣不敢出的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宋良的手裏。
宋良看了一眼華桑的手,忽然轉身離開,留下華桑的手懸在空中,一臉的不可思議。
不會真惹惱了他吧,華桑有點慫的想。
好在不一會兒,宋良就帶着不知道從哪摸的一把小凳子進來了,放在床邊,示意華桑坐下。
華桑再不敢說什麽,老老實實的坐下。
見華桑坐下,宋良就在華桑面前半蹲下,右腿稍高,左腿稍低,然後把華桑的手放在自己稍高的右腿上,準備給華桑上藥。
說實話,宋良這個姿勢算不上雅觀,甚至不太容易長時間維持,但華桑卻覺得一向溫潤孱弱的宋良此刻男友力爆到天際,看着宋良認真小心的為自己上藥的樣子,華桑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燙,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的臉一定紅的不成樣子。
天哪,宋良愛臉紅的這個毛病怎麽還傳染人呀,真要命!
此刻宋良距離華桑不足一寸,華桑坐板凳,宋良蹲着,是華桑俯視宋良,但只要宋良一擡頭便能看見華桑滿臉紅霞。
華桑現實長到二十多歲,經常黑臉,但這是她第一次因為一個人臉紅,而且還是因為一個男人,這感覺讓人心虛卻又愉悅。
宋良把華桑的兩只手都塗上藥,用上白色的布條包紮好,才擡頭看華桑。
華桑的臉已經恢複如初,這個樣子同塗藥前并無任何變化。
“要不我明天跟掌櫃的說一下,過兩天再去吧,你這個樣子怎麽做飯啊?”看了看華桑兩只手都被包上了,宋良擔憂的比劃道。
“沒事,你去吧,第一次給人一個好印象,我這個不算什麽,實在不行我帶着揚揚去老宅蹭飯嘛”華桑擺了擺手,不在意的說。
這點傷對她來說并不算什麽,不會影響她做飯,但華桑沒有直接說出這句話,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宋良聽了肯定要生氣。
聽華桑這樣說,宋良便不再說什麽了。
忙了一夜,老婦人并沒有什麽大礙,第二天早上便醒來了,只要修養一段時間便可以恢複了。
而宋良一早收拾好便去鎮上了。
鐘輝這一去,第二天才回來,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左手少了一根手指,但他面無表情,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他神情堅毅,似乎與從前相比,有了很大的變化。
經此以後,那些人再也沒有出現,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暑假快要接近尾聲了,你們要開學了,我也要開學了,一起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