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救場
很快，金泷魚電影節頒獎晚會來臨。
作為卓峥南複出後參加的第一個正式場合，無數粉絲早早守在各種直播渠道前，等待男神出現。
長長的紅毯走過一茬又一茬的小明星，女明星們露着細胳膊大長腿兒，争奇鬥豔，男明星們也不遑多讓，各有千秋。
等到壓軸的卓峥南走上紅毯，場內場外的氣氛瞬間點燃，直播看得昏昏欲睡的粉絲們，雙眼一下子亮起來，盯着出現在鏡頭裏的影帝一眨不眨。
淺色的背景牆前，暗紅西服黑襯衫的卓峥南腰細腿長，引來現場一片尖叫。他從容地接受主持人的采訪，舉止得體，進退有度。媒體閃光燈一刻不停地記錄下王者歸來的這一刻，好似要把這場面變成永恒。
紅毯儀式結束，頒獎典禮開始。
主持人幽默風趣的串場之下，各個獎項逐一頒出，一個半小時後，終于迎來最佳男、女主角的金錦鯉獎。
屏幕前的粉絲們緊張得零食也吃不下去，正襟危坐等着某個名字被頒獎人喊出來。
焦灼的等待過後，大屏幕上并列出幾位提名者的照片，一段緊張的音樂響起，節奏到達高潮之時，頭發花白的提名者照片浮凸出來，占滿整個屏幕。
頒獎人對着話筒大聲宣布獲獎者的姓名：“恭喜周老周繁毅，獲得本屆金錦鯉獎！”
電視鏡頭從幾個落選的提名者身上一一掃過，屏幕裏的卓峥南微笑着拍手，看不出失落也看不出愉快。
身在現場的古西頌焦灼地看向坐在觀衆席裏的卓峥南，然而除了後腦勺，他什麽都看不到。
後來的一切似乎都從古西頌腦海中剝離，什麽時候離的場？卓峥南面對記者的采訪說了什麽？兩人怎麽回到家裏？手機上一堆慰問消息，他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好像這次失利的人是他，而不是卓峥南。
對于這點，卓峥南也是相當好奇，被提名的人是他，沒有得獎的人也是他，可古西頌這失魂落魄的樣子……活像他才是那個最被人期待卻一無所獲的年輕影帝。
“小頌。”
自從兩人回來，古西頌就坐在卓峥南家的客廳裏沒挪過地方，卓峥南都已經把一身造型卸幹淨，洗完澡出來，古西頌竟然還保持着那個姿勢坐在沙發上。
年輕的影帝光着上半身，把擦頭發的毛巾挂在脖子上，坐到古西頌身邊安慰他，“拿不到獎本來就是意料中的事，你別太難過，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話雖然說出口了，可卓峥南的表情也變得古怪起來，和金錦鯉擦身而過的人明明是他，怎麽現在反倒成了他安慰別人？
幸好古西頌此時不在狀态，沒有發覺這份怪異。他先是帶着點委屈看向卓峥南，随後突然一臉堅定，用力拍了卓峥南肩膀兩下，說：“對！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卓峥南聽了這話，不僅沒有輕松，表情變得更加古怪——他依稀覺得，古西頌剛才那句話……怎麽看都像産科大夫安慰失去孩子的年輕夫妻……
“對，我還年輕……”被“鼓勵”的影帝表情僵硬地感謝來自總裁的慰問，然後準備把人打發回去睡覺。
古西頌不太放心地朝門口走去，誰知他的手還沒摸上門把，孫迅寧一通電話進來，嚷嚷着約了一群兄弟陪卓峥南喝酒，要為他一醉解千愁。
卓峥南頭疼地捏了兩下眉心，他才第一次提名金錦鯉，錯過實屬正常，怎麽身邊人一個兩個都以為他會為此意志消沉？
掃一眼牆上的鐘，十點出頭，不算早也不算太晚。他摸摸還沒幹透的濕發，本想拒絕孫迅寧，可一想到一群好友為他擔心，最後還是決定出門。
古西頌聽他要出門喝酒，眼裏的擔心和“求帶去”已經快要化成實質，最後就成了兩人一起赴孫迅寧的約。
半個小時後，卓峥南到達歌廳，推開孫迅寧那間包房的門。
孫迅寧見到他，趕緊把人拉進來，按到最中間的位置上，然後一瓶啤酒塞到他手裏，豪邁地說：“來，兄弟！今晚咱們啥也不說，啥也不想，只管喝酒唱歌，不醉不歸！”
卓峥南舉着酒瓶和他先走了一個，然後再與其他人挨個兒打招呼。古西頌和這群人也不是第一次見面，大家自來熟地打過招呼，鬧哄哄地互相勸酒。
孫迅寧叫來的這些朋友，都是在大學社團裏認識的，畢業後都進了文娛圈闖蕩，所以聯系最多。
幾個人都知道卓峥南今晚與金錦鯉失之交臂，說了兩句安慰的話之後，東拉西扯盡聊別的，以免他觸景生情。
卓峥南知道他們好意，也不想破壞衆人心情，喝了一瓶啤酒之後，主動跟他們劃拳玩篩子。
吃喝玩樂的事兒，孫迅寧是個中高手，幾輪篩子玩下來，把一屋子人都灌了個遍，有抗不住開口求饒的，也有好勝心起，誓要喝趴孫少爺的，總之氣氛高漲無比。
此時，衆人裏年紀最大的林進，兜裏響起了五環之歌的鈴聲，他一只手搖着篩盅，一只手去掏電話，嗯嗯啊啊聽了幾句，激動得篩盅都給扔了：“後天就開機，他現在說不演就不演？姓陸不就傍上個玩屁股的暴發戶嗎？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我呸！”
感覺聽到什麽勁爆內幕的衆人全都安靜下來，面面相觑。
罵罵咧咧的林進又跟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幾句，然後挂斷電話，頗為煩躁地喝了好幾口酒：“來來來，哥兒幾個別停下，繼續繼續，今兒不把老孫喝趴下，都不準走啊！”
幾人扯出一點笑容，應和着他重新開局。
然而篩盅才搖了一下，林進突然站起來，歉疚地對卓峥南和孫迅寧說：“兄弟對不住，哥哥我今兒是坐不住了，先走一步，你們繼續，玩得開心。”
孫迅寧攔下他：“怎麽回事兒？說說，看看咱們能不能搭把手。”
林進猶豫了一下，看一圈衆人擔憂的目光，認命地坐下，開始大吐苦水：“我那電影的男主角跑國外去啦！說不演我的電影啦！
什麽都準備好了，後天就開機，可就剛才，那貨的助理給我一個副導發消息，說人已經在國外拍戲，演不了我的電影了！你們說這叫什麽事兒！”
林進這部電影，在場的幾人都知道，他陸陸續續籌備了好些年，一旦有進度，就開心地在朋友圈裏發出來。
因為是部奇幻片，需要做特效，特別燒錢，這幾年他不斷經歷各種被撤資、被演員放鴿子、被特效團隊要求加錢等等坎坷，終于在前幾天排除萬難，準備開機。
結果臨到頭，男主還是給他添了一難。
其實現在娛樂圈裏，這種情況不是個例，主角一旦有更賺錢的活兒，就嫌棄已經接下的工作。有些會跟之前的工作團隊商量延期和調整日程，繼而軋戲請替身摳圖；有些就跟林進這個男主這樣，直接撂挑子不幹。違約賠錢？都是有靠山的人，有幾個真賠錢了？
林進在他這一輩的導演裏，是個出挑人物。他師從名導，功底紮實，很有個人堅持和想法。但也因此，他的電影充斥着個人主義浪漫色彩，全都叫好不叫座。
幾年的磨砺讓林進改變不少，這次的電影，他就是平衡了自己的浪漫情懷和商業因素，争取拍一部能夠賺票房的電影。
現在的娛樂圈，男色當道，林進趕回時髦，找了現在很火的小鮮肉陸豪霖做男主角，沒成想小鮮肉還看不上他的電影，說不幹就不幹，大牌耍的比坐他旁邊的影帝還拿手。
聽完林進的絮叨，孫迅寧不屑地撇嘴：“不就是個小鮮肉，娛樂圈裏還能缺？他不演換一個就是，有的是人想給你做男主角。老林你別着急，看上哪個跟兄弟說，我幫你搞定。”
孫迅寧本人雖然不務正業，但他狐朋狗友多，各行各業都有認識的人。而且孫家地位擺在那裏，他哥哥姐姐都是有真本事的人，真要幫林進聯系個把小鮮肉演員，的确不算難事。
孫少爺剛誇完海口，就有人吐槽：“老孫別瞎鬧，老林的戲是阿貓阿狗都能上的？小鮮肉咱也要挑質量好的，不然砸招牌！”
“理兒是這個理兒，不過開機只剩兩天了，沒那麽多功夫挑挑揀揀了吧？老林，要不你延期開機？”
“延期也不至于吧，找個熟悉娛樂圈的給你找個人不就行了。”
“對啊！老卓在這兒呢，咱怎麽把影帝給忘了！這事兒你還愁什麽呀？”
孫迅寧一拍大腿：“是啊，找什麽小鮮肉，老卓這麽大個影帝，演個男主妥妥的！”
話音剛落，衆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卓峥南身上。
卓峥南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抿着唇沒有出聲。
然而這沉默不語的樣子看起來卻好像他不願出演林進的電影，又不好拒絕。
“老卓你……不樂意？”孫迅寧吶吶開口。
問者無心，聽者有意，孫迅寧是個直腸子，想到什麽說什麽，所以沒注意到，他這麽一問，讓林進和卓峥南都陷入了尴尬，不管承認還是否認，都有損他們朋友感情。
林進見卓峥南還是沒有出聲，趕緊開口打圓場：“老孫，你讓我別着急，自己怎麽反倒毛毛躁躁的？
老卓這麽忙，手裏頭肯定已經有活兒了，他知道我規矩，來演我的戲就不準軋戲，難道你要他推了其他導演的戲來給我當男主角，這做法不就跟那個小鮮肉一樣不厚道了？”
林進這話倒也不僅僅是為了給大家一個臺階，當時他選角的時候，的确考慮過找卓峥南幫忙，然而那時卓峥南還在養病，不知何時複出，只能作罷。
其次卓峥南近幾年接拍的電影大部分都是為了拿獎的文藝片，票房表現平平，就算他咖位超然，也未必有時下流量小生能夠撈金。林進這次就是蹦着票房去的，所以一門心思就想找個能吸金的小鮮肉。
而且林進也有自尊，如果有一天他找卓峥南來演男主，必然是他已經成為獎杯加身的名導之時。
“其實也不是有活兒……”卓峥南支支吾吾開口，剛才他真不是故意不回答，而是在進行痛苦的天人交戰。
古西頌讓他最近不要接戲的建議他聽進去了，而且一直牢記在心。自己現在的狀況他也知道，幫朋友是一回事，如果好心辦壞事，變成幫倒忙，那就得不償失了。
可要找個借口不幫吧……首先卓峥南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關，其次作為一個演員，他大概是在場衆人裏，最能了解導演籌備多年心血付諸東流的痛苦。
現在，只要他一個點頭就能解決的麻煩，不幫不是他卓峥南的作風啊！
“就是最近可能要做一個電視綜藝的評委，不算軋戲，就是每周都要給我時間去錄節目。”絞盡腦汁的卓影帝給自己剛才的沉默找了一個還算過得去的借口，成功抑制了場面往更尴尬的方向發展。
“是不是南瓜臺在籌備的《今夜有好戲》，居然請到你做評委，可以啊。”剛才吐槽孫迅寧的那人在視頻網站工作，對于電視臺的消息相當靈通。
卓峥南點頭承認，眼神飄到坐在角落裏的古西頌身上，一看，這人不知何時已經抱着靠枕睡着，估計連他們的談話都沒聽進去。
既然他沒有反對……那就當古西頌同意他的決定吧……
卓峥南在心裏默默給古西頌道了個歉，随口道：“對，不過還在洽談階段，記得幫我保密。”
“放心放心，我有分寸。”
“老林，你看，我就這點麻煩。”卓峥南詢問林進，“你要覺得不成問題，後天我可以進組。”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林進喜出望外，雖然這和自己的計劃略有出入，但是卓峥南願意來演男主，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臨開機男主角從小鮮肉換成大影帝，對于劇組來說，可是翻天覆地的大事兒。
林進把消息告訴副導演之後，還是匆匆告別了衆人，開機前的這段時間，他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沒有時間能浪費了。
林進一走，衆人也沒多少心思繼續下去，一致決定散場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