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清醒

第二天一早，古西頌收拾好東西，坐上武家穎給他安排的回柏城的車。

他在車上給詹姆士發信息，簡單說了自己回去辦事，重點叮囑他看好卓峥南。

詹姆士剛剛睡醒，随手回了一個“OK”。然而等他去找卓峥南時才知道，這位大老板跟卓峥南同住一個套間，走的時候卻連個招呼都沒打一下，卓峥南醒來見不到人，正皺着眉頭給他打電話。

奈何古西頌就是不接，氣得影帝差點摔手機。

詹姆士一臉茫然地轉達了古老板的行程，卓影帝在得知他的“不辭而別”之後，臉色瞬間陰沉下去，抿着唇一言不發，周身氣場冷得詹姆士直打哆嗦，感覺自己可能摻和進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裏去。

古西頌看着終于安靜下來的手機，長出一口氣。

他承認是有心要避開卓峥南，所以才會靜悄悄地走，而且這次回去之後，他不打算再跟組，甚至殺青之前都不去見卓峥南。

他們之間需要距離。

昨天的吻，對古西頌來說，已經越界，他可以容忍影帝犯病時的中二發言，也可以包容對方不太過分的舉止，但親吻對他來說太過親密，那是應該屬于情人之間的溫存。

現在的卓峥南不能控制自己，但是他可以，所以他退開、他避讓，不想兩人日後做朋友的機會都沒有，也不想……讓自己淪陷得不明不白。

回到柏城時間還早，古西頌回家把自己收拾一番，然後去見吳斐。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吳斐約的地方，是一家高級西餐廳，白天看不出什麽，但到了晚上……這裏基本就是情侶吃燭光晚餐的約會聖地。

吳斐比古西頌提早到，選的位置是一個比較隐蔽的卡座。

這個點既不是就餐時段，也不是下午茶時間，餐廳裏并沒什麽人，大多數點一杯咖啡，或輕聲交談，或對着電腦敲鍵盤。

古西頌落座之後，吳斐叫來服務生，自己點了一杯美式，給古西頌要了冰拿鐵，還很體貼地問他：“你是喝這個吧？口味沒變吧？”

古西頌不置可否地笑笑，不想落吳斐的面子。

等待咖啡上桌的時間裏，吳斐熱情且主動地說了自己回國之後，繼承家業，走上人生贏家的道路。

他的外表雖然因為衣着風格的改變而顯得成熟，可熱情洋溢的性格，和那時似乎并沒有太多兩樣。

古西頌挂着淡淡的微笑，聽他吹噓自己如何力挽狂瀾一個項目，心情卻從一開始的忐忑漸漸變得平靜，甚至有幾分麻木。

吳斐問他的工作，提他們的過去的導師，也聊柏城的金融環境，就是一點不提他們的過去，好像他們真的是簡單的同學關系。

這人的表現，與任何一個他鄉重遇舊同學的人一樣，有驚喜，有熱切，因為事業有成，帶上一點驕傲，公孔雀一樣，展現自己美麗的尾羽。

但也緊緊如此。

古西頌和吳斐是同學不假，但他們……也曾是情侶。

古西頌不知道吳斐是怎麽做到再見舊情人能夠這樣面不改色、滔滔不絕的，至少他肯定做不到。

他曾自以為，對吳斐多少是了解的，也曾以為，兩人會分手，多半是因為自己父母和大哥對吳斐的施壓，心底裏，存着對吳斐的愧疚。

可看他現在的模樣，似乎并沒有把兩人過去那一段關系放在心裏，一直以來，耿耿于懷的那個人，只有古西頌一個罷了。

意識到這一點，古西頌再看吳斐，突然又生出了不一樣的感覺。

他眼裏、心裏的吳斐，一直因為“初戀”兩個字，被加上了厚重的濾鏡，美好得像開了十級磨皮一樣夢幻，可摘掉濾鏡之後，吳斐也不過是個纨绔虛榮的富家小子。

因為進了蒙城名校而自鳴得意的富二代，在異國留學期間，一時興起，撩撥了古西頌這個書呆子，而當結束的鐘聲敲響時，他也可以毫無負擔地說再見，繼續去找下一個排遣寂寞的對象。

突然之間，古西頌好像把一切都想通了，曾經執着的那點念頭，也随風散去，沒有愧疚沒有惆悵，甚至連告別也變得沒有必要。

點的咖啡，在吳斐的誇誇其談間早已經上桌，古西頌拿着吸管攪動杯子裏的冰塊，有一茬沒一茬地附和吳斐的話。

對眼前的人再沒有半分執念以後，這番交談便只剩下索然無味，而他的耐心也開始告罄。

吳斐東拉西扯，就是不提卓峥南和陸豪霖的事情，而且言辭之間，開始變得輕浮暧昧，一如曾經對某個書呆子的撩撥。

要是古西頌還跟原來一樣，保留着對眼前人一點夢幻，吳斐幾句引人遐想的話，說不定還真能挑動起古西頌的心緒，繼而被人牽着鼻子耍。

不過他現在腦子非常清醒，所以看吳斐那點伎倆，更覺得拙劣和無恥。

吳斐感受到他的不耐，停下說了一半的話，柔聲問他：“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古西頌按捺住情緒，看一眼吳斐，手裏的吸管扔回杯子裏，身體往後靠在椅背上，直接說：“敘舊也敘夠了，還是說說現在的事吧。吳總不是說要代表陸豪霖，跟我聊聊錄節目的事情嗎？”

吳斐的笑容僵在臉上，對着古西頌看了一會兒，才收起虛僞的假面，唏噓道：“西西，兩年不見，你變了。”

“不是變了，是醒了。”古西頌針鋒相對，反過來諷刺他，“吳總倒是一點都沒變，一樣地……風流多情。”

吳斐笑了兩聲，不再兜圈子，終于說起陸豪霖：“小陸出道以來，一直沒受過什麽委屈，這次因為卓峥南的幾句評語，難過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我不忍心吶，想幫幫他。

這孩子也是幹脆人，他說了，只要卓峥南給他道個歉，感受到了卓影帝的誠意，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古西頌舔了一下嘴唇，不屑地問：“峥南沒有說錯話，為什麽要道歉？”

吳斐搖搖頭，仿佛沒有聽懂一樣，自顧自說：“卓峥南要是不願意道歉也行，不道歉有不道歉的法子，大不了我們一五一十把事情寫出來，讓所有網友一起評評理。”

這話就是□□裸的威脅，不低頭就等着被全網黑，也表明現在網上的風平浪靜，都是因為吳斐的阻攔。

古西頌當然不想看到卓峥南被黑上熱搜，但要卓峥南給陸豪霖道歉顯然也是不可能的，何況……卓峥南錄節目時的那些話，除了後半段的霸總發言太智障，給陸豪霖的評價，只能算過于苛刻，還夠不上出錯。

吳斐見古西頌沉默不語，自以為占了上風，得意地一笑，傾身向前，手肘支在桌面上，勾着唇角，眼神猥瑣地盯着古西頌的臉，說：“其實想要卓峥南脫身，還有一條路，只要西西你願意犧牲幾天時間陪陪我，小陸那裏，我給你擺平就是。”

古西頌的臉瞬間暗沉下來，一股嫌惡感直沖腦門。

他真不知道吳斐怎麽變成了如此惡心的人，和他最為讨厭的社會渣滓一樣，學會了皮肉交易這一套……不，或許，吳斐從來沒有變過，只是他古西頌識人不清，錯付過一場真心罷了。

此時此刻，古西頌再也沒了和吳斐談下去的欲望，他嘲諷一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吳斐，警告他：“峥南沒有做錯，不需要道歉，不管你們要做什麽，我奉陪到底！”

毫無留戀離開咖啡廳的古西頌，站在門口長出一口氣——去他的鬼初戀！從今天起，他單方面宣布，他壓根就沒有初戀！

甩掉“初戀”包袱的古西頌，身輕如燕地找到自己的車，回公司裏去。

目送他離開的吳斐似乎早就料到這樣的結果，沒有失望也沒有窘迫，胸有成竹地拿出手機，給助理發號施令。

沒過多久，卓峥南成功空降熱搜話題，還一下子霸占了三條，說的都是錄制《今夜有好戲》第一期的事，從影帝耍大牌到臉臭脾氣大，再到中二油膩發言，一個不落，被批了個外焦裏嫩。

黑得最生猛的自然是陸豪霖的粉絲，還有幾段粉絲現場偷拍的視頻被放出來，更引得陸豪霖的粉絲——小雨林——群情激憤。

霖愛一生：姓卓的素質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人設崩得太難看，怪不得過氣。

上雨下林一生推：影帝了不起？影帝就能随便罵人？我草你%@#%&@#%

努力減肥的小雨林：霖霖不要哭，媽媽抱抱！有人見不得你好說明你有才華，這是對你的嫉妒！

霖霖什麽時候來娶我：我霖真是倒了八輩子黴碰上這種神經病！公司會不會接通告？上次已經搞了一次烏龍，這次竟然更加過分！

烏龍奶蓋來一沓：哥哥不哭！小雨林一定挺你到底！我們不怕，就算是影帝，也一定給你讨一個公道！

有罵的自然也有維護的，有“南牆鐵壁”之稱的卓峥南粉絲，很快和陸豪霖的粉絲對掐起來。

一入南牆終不悔：拿一個斷章取義的視頻出來黑人，雨林的水準果然跟蒸煮一樣，上不了臺面。

他終于複出了：我南又沒罵錯，陸豪霖的演技就是辣眼睛啊，生氣只會握拳頭，高興只會擡下巴，這能叫有演技？

沒那麽簡單：雨林別急着賣慘，你家蒸煮買通稿黑人從來不手軟，慘的是我家才對，才複出幾天就被你們黑上熱搜，抱走我南，我們不約！

南牆下的佛系少女：我家男神是被請去做評委的，演的不好實話實說怎麽了？非要像你們一樣跪舔尬吹嗎？眼睛不用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翻過南牆看一眼就回來：男神罵得好！簡直罵出了我的心聲！上次我牆頭就是因為咖位沒爛菊霖大，被黑了也只能忍氣吞聲，男神你放心！萬千南牆都是你的後盾，你盡管罵！

除了兩家粉絲，也有不少路人圍觀。

手機用戶不存在的：卓峥南……是不是被下降頭了？霸總上身？

JackMamaha：陸豪霖本來就是娘炮兮兮，早就想罵他了。

我真的不是高級藍：陸豪霖的演技在流量裏算可以的，不至于這麽慘不忍睹吧，現在不評價，等節目播出了再說。

不減肥徒傷悲：卓峥南的演技都不用說了，陸豪霖那點小伎倆，在他眼裏就是關公面前耍大刀，當然看不下去。

坐看翻雲覆雨時：陸豪霖演技是不怎麽樣，不過畢竟還年輕，卓影帝好像說得太過分了。

公關經理因為被古西頌打過預防針，乍一看這“盛況”，倒也沒有被吓尿，趕緊根據之前想好的對策，有條不紊地執行起來。

雙方粉絲你來我往，吃瓜群衆應接不暇，經過一晚上的博弈，當天錄制節目的所有人，從嘉賓到參賽演員，全都到話題榜上報道過一輪，最終贏家竟成了未播先火的綜藝《今夜有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