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好,學校很大,宿舍很幹淨。蘇陽回信說,那就好,累了一天,早點休息。
她沒有提及受傷的事,也不想打電話,怕一開口就哭出來。她很想他啊,這麽強烈的意識讓自己心頭一動。她也想家,忽然很讨厭這個陌生的地方。
對陌生的事物,她一向适應的很慢,慢性子中的慢性子。
一個很熱心的室友扶着時靜爬上了床,這個人是林初,在這兒時靜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林初比時靜大一歲,大姐姐一般照顧着時靜。
躺在陌生的床上,她拿着手機,又發出一條短信:我好想你。發完眼淚便流了出來,沾濕了枕巾。
蘇陽看着短信,一直心灰的他,笑了好久,露出了暌違多日的酒窩。他回:乖,好好睡覺,明天通話再聊。知她颠簸了一日,必定很累。
淚痕未幹,時靜看着信息笑了,不一會兒沉沉入睡。
第二日是開學典禮,時靜睡得太熟,醒來已是八點,去醫院怕是挂不上號了,她讓林初幫忙告假,輔導員得知,巴巴地趕了過來,“看望”正躺在床上翻書的時靜,受寵若驚的時靜慌忙坐起,看到是一位年輕的女輔導員,很關心地問了下,并說校醫院設備改良好多,可以去檢查下,時靜沒有說她在校醫院的經歷。
過了兩日,時靜也已經可以走路,膝蓋那兒果然青紫了一片,上樓下樓還是疼,漸漸也忘了去醫院。時清畫展完畢,打了電話過來,聽到時靜這麽說,也沒有再在意。
與蘇陽日日發着短信,隔天便電話,剛剛接觸新事物,倒讓兩人之間多了很多話題。譬如,宿舍裏人怎麽樣,食堂飯菜可還好,軍訓怎麽樣。說到軍訓,時靜進的是直屬排,所謂直屬排,是專門為那些身體不适的同學設置的,他們的訓練強度要小很多,一般僅限于走走正步,練習轉向。
對于蘇陽那邊的新生活,時靜知是一座海邊大學,步行10分鐘便可到沙灘,蘇陽會抱怨說被子總是很潮濕,時靜笑笑想象蘇陽抱怨的樣子,她還從來沒見過蘇陽在她面前抱怨。時靜想着楊一芯的話,距離産生美,大概是沒錯的吧。但想着四年後才有機會在一起,便嘆這種遙遠有時直讓人心神不寧,如百爪撓心,不能見面只能看着文字想象着他的臉。
時靜想着,自己真的生了病,相思病。抱枕難眠。
一日,快遞打來電話,時靜收到一個小小的包裹,看到地址是蘇陽所在大學,心頭一股雀躍。
是一串紅色的珠子,卡片上是他剛勁的字: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8 大雪初相識,不知是故人
軍訓不期然過去一半,時靜覺得腿已經好多了。所在直屬排與一連一排連在一起,這是一個男生排。
所謂中國文化,排在前面自有其道理,一連一排自然要對得起這兩個“一”,所以與新生們年紀差不多大的一連一排排長,訓練起來一點水都不放。大日頭底下站半小時軍姿,跑十幾圈,踢正步,再就是練習擒敵拳。
每一排的訓練場地都不大,只能是“這方作罷那方登場”,緊趕慢趕,争搶場地,人在場地自然就是誰的,一排正步走過,二排趕忙趁機練習隊列行進。彼此打打鬧鬧,很是愉快。
倒是這直屬排,走一會兒便坐在陰涼處歇着了,讓隔壁的一連一排心理很是不平衡。
這一刻,時靜就勢坐在了馬路牙子上,其實這片場地是一個新建的小廣場,樹少而且小,由于人數衆多,只能這樣安排。小樹遮不了多少蔭,時靜把帽檐往低裏拉,直直蓋過了眼睛,頭的大部分重力放在了左膝,沒有受傷的地方。眼睛偏偏,可以看到隔壁一排正在扯着嗓子喊“一、二、三、四”,喊得不高,教官不讓休息,時靜慢慢閉上了眼睛,這夏日的午後,困頓不已。
感覺到面上一陣風湧來,時靜睜開惺忪的眼,懵然發現隔壁排直直走到了自己跟前,一步的距離都沒有了,由于她是坐在馬路邊上,所以影響到了一排最邊上的幾個同學。她懵然起身,未想重心不穩,往後倒去。離她最近的一個男同學,慌忙去扶,堪堪沒有摔倒。
時靜收回就要跳出口的心,先是說“謝謝”,後是“抱歉”,囧地無法自拔。
隔壁排的排長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只怕是故意讓隊列一直走,走了這麽遠都不喊停,直屬排訓練少,他就各種搶“底盤”。
一臉黝黑的排長,前傾着身體,笑着問:“同學,你是想說謝謝,還是抱歉啊?”
時靜覺得這問題一點意思都沒有,木着臉沒有正眼看教官,再次對伸手相助的同學說了聲“謝謝”。
那同學也沒理睬教官,回說:“別客氣。”
時靜轉身便走開這是非之地,可是這直屬排并沒有她們宿舍的同學,初來乍到,軍訓竟是一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都沒有。她尋了一處很遠的地方,重新坐下,發呆。
晚上回到宿舍,時靜打電話給蘇陽,這時的他也已經開始軍訓,而且他被選作副排長,協助排長管理兼訓練。顯然他比較忙,時靜打過去竟是忙音。
幾分鐘之後,蘇陽打過來,時靜這邊還差十分鐘就要熄燈。
“喂,是不是要睡了?”蘇陽柔聲問道。
“嗯,還有不到十分鐘,不過我已經洗漱了。你呢?”
“剛才排長給我打電話,讓我通知大家明天提前十分鐘起床,先過去訓練。就沒接到你電話。”蘇陽有點歉意地說。
“哦,那你累不累啊,統共睡不了七個小時了。”時靜不無心疼。
“沒事,你這幾天怎麽樣?累不累?別忘了擦防曬,我看北京那邊都是大晴天。”
“嗯,擦了,不過好像都不管用,還是有點曬傷,出汗出太多。”
“那常抹着點,你是疤痕體質,要多注意。”
時靜驚訝,“你……你怎麽知道我是疤痕體質?”
蘇陽默笑這不是什麽私隐,“夏天你胳膊被蚊子咬了,那個疤痕隔年都還在。”
時靜不想他這麽細心,聲音裏都洋溢着笑:“對哦。”
蘇陽不想讓她睡太晚:“時間不早了,你那邊要熄燈了,趕緊睡吧。”
互道晚安,便結束了通話。時靜沒來得及告訴他今天的遭遇,不過她也沒跟他提過她受傷的事,直屬排就更加沒提了。她覺得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天天聽到他的聲音。
之後的七天,她仍舊呆在直屬排,休息時間她看到一排最邊上的那個男生,高高瘦瘦,始終也沒有記住他的樣子。
軍訓彙報演出之後,時靜臉上脫了一層皮,簡直不能見人,林初也是很慘,她拿來了面膜,還買了幾根黃瓜敷面。一個星期都不見效。
林初仰天長嘆:“還想新的環境有個新的開始,都沒穿過‘正經’衣服,明天第一節課終于能漂漂亮亮見人了,可這副尊容……”
時靜忍住不笑,可拿起鏡子,自己的模樣也不忍直視,這時蘇陽打來電話。
“喂……”時靜有氣無力。
電話那端的人擔心道:“怎麽這麽沒精神?生病了嗎?”
“我……我的……”時靜想到以後見了蘇陽若是這副模樣,竟哽住了。
“到底怎麽回事?”他緊握住手機,不忍心催促,只能幹着急。
“我臉脫了一層皮,好難看……像刺猬一樣……”時靜一嗓子哭音。
蘇陽扶額,哭笑不得,“無論你變成什麽樣,我都喜歡。”
時靜的表情仍停留在痛苦的模樣,心裏卻已咚咚跳個不停,漸漸喜悅漫過臉龐,開出了一朵最燦爛的笑容,眉目間都流動着光彩,這是他第一次這麽無所顧忌地說情話。
時靜猶自沉浸在其中不能自已,蘇陽聽到她的笑聲,也如浸潤在春日陽光中。
“我也一樣,我只要你每天都開心。”時靜直直抛出這麽一句,聽得蘇陽一愣,瞬時醒轉,那廂時靜回味過來,羞得紅了臉,匆忙挂斷了電話。
蘇陽聽着電話中挂斷的聲音,嘴邊噙着笑,發短信給她:“晚安。”
時靜紅着臉回複。
林初洗漱回來,濕着臉,沒戴眼鏡的她模糊看到時靜立在椅子旁邊一動不動,握着手機低着頭,一時奇怪:“杵在這兒幹嘛啊?”
林初戴上眼鏡,看到時靜嘴角未斂去的笑容,推了她一下,不懷好意:“又跟你們家那位說什麽悄悄話啦?哈哈,看你掉進蜜罐子的樣子,哎呦。”
時靜回神,生生白了林初一眼,“就不告訴你!”
林初也是嘴上不認輸的人:“還不就是我愛你你愛我啊,腳趾頭都猜到了!”
時靜不理她,兀自收拾東西去洗漱。
她跟林初認識不到一月,相處起來卻異常輕松,這大概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磁場相合吧。時靜電話告訴楊一芯最近的情況,楊一芯對于新生活也相當滿意,劉宇寧表現不錯,不像高中時候老是跟她鬥嘴,時靜感嘆環境變了大家依然很快樂就好。
日子在大一比較繁忙的課業中悄然過了半學期,時靜與林初在宿舍、教學樓和圖書館間輾轉。
大一開了微積分課,時靜深感頭疼,學完了微分,現在又要積分,對于這一串串的數字,時靜悔恨為何要選經濟,如果是外語類,就不必這麽飽受折磨了。
她看着一道作業題,下不去筆,想起以前做數學題的時候,都是蘇陽在旁邊,看着手機,發了條短信:我不會做題……
蘇陽沒有及時回複,一同自習的林初看她頹敗的樣子,推了推她肩膀,壓低聲音說道:“喂,做完沒?過會兒上課要交作業。”
時靜回頭百出一張惆悵百結的臉,林初低低笑起來,被狠狠捏了一把。
林初忍住沒喊出聲,把課本拿過來,湊過來對時靜說:“我給你看看,你做到哪一步了?”
時靜不情願地跟林初對着題,深感作為理科生的林初的強大之處,幾步便解開了。
做完作業,也差不多到上課時間了,林初拉着時靜一塊去教室。
走出圖書館,不想天空飄起了雪花,這一年的第一場雪,時靜心情為之轉好。
踏着薄薄積在路面的一層雪上,她倆笑着到了教室,林初看前面座位都已被占下,同寝室的秦雪和崔珍珍一向比較早來占座,今天卻在時靜和林初之後踏進教室,林初招了招手示意她倆一起坐第五排。秦雪卻自顧坐在了第一排,剩下崔珍珍既不想坐第一排,又不好意思讓秦雪落單,理智戰勝情感,只得咬了咬牙坐在了秦雪旁邊。
林初朝時靜吐了吐舌頭,跟時靜小聲道:“難怪她叫‘秦雪’,勤學好問。”時靜倒是無所謂,每次跟室友一起坐在最前面,不是很習慣,對第五排很是合意,便把林初推進去,自己坐在了最外面。
上課的同學陸陸續續趕來,一批批往後趕。
時靜打開課本,這時有人趴在她耳朵旁問:“時靜,裏面有人嗎?”
時靜被吓了一跳,看到林初左邊确實沒人,忙站起來讓開讓眼前的男生過去,并順手推了林初一把。
等坐安穩後,時靜回過神來,奇怪這位同學怎麽知道她的名字,不過也沒多想。看林初熱情地跟人打招呼,時靜也沒覺得怎樣,林初這人總是自來熟。
操着南方口音的小個子老師一節課講得熱火朝天,時靜皺眉聽着,不時記着筆記。
林初聽得随意,還不時跟鄰座的男同學說着什麽,時靜很不開心,為什麽她學得這麽輕松,不時捏林初的胳膊,林初不敢呼出聲,按着時靜的左胳膊,以防萬一。
旁邊的男同學不禁失笑。
90分鐘的課程終于結束,老師不辭辛苦又布置了一堆的作業,時靜暗呼頭痛。
被林初拖着走出教學樓,沒想到雪已經下得好大,路面上化了些,草坪上倒是積了不少雪。
林初拉着旁邊的同學,十分興奮:“咱們去拍幾張照吧!這可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啊!”
正巧人群中有班長孟江小同志,十分配合林初,“好啊!”說着便拉着一衆同學去教學樓旁邊的路上。
時靜本是不想去,好多人都不很認識,林初使勁拉着她過去,她只好随在林初身後。
不知是誰早已經帶了單反過來,時靜想大家可真是默契十足。
林初拉着那位拿相機的同學給自己和時靜拍照,後者一臉黑線,不過不忍心當衆拂了好友的面子,硬着頭皮扯出一個笑容。
林初開始沒完沒了,時靜使出最大力氣擺脫她的胳膊,一個人站在旁邊縮着手抱着包。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拍照變作打雪仗,大家紛紛捧起一手的雪往同伴的脖子、頭上塞。一直在等林初的時靜,突然感到後頸一涼,回頭發現同班的一個男同學正匆忙從自己身邊跑開,她伸手摸到一團雪,而且……而且裏面有碎草和泥。
林初瞧見時靜的臉陰的不像話,這時聽到一聲“咔擦”,單反不知什麽時候落在另一個男生手裏,他正對着時靜拍照。
時靜正要邁開步子,林初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幫她拍掉後頸處的雪,時靜也忽然想起這一茬,把整件羽絨服脫了下來,衆人見這邊這麽大陣仗,以為哪位同學偷襲成功,戰功赫赫,紛紛笑起來。那笑裏雖然沒有一絲惡意,卻滿滿都是幸災樂禍的,好在時靜忙着收拾自己身上的雪,并未留意。
正在笑的同學們,也個個中招,慌忙“報複”着。
林初知道時靜有點潔癖,但正在風口上,她一件毛衣穿在身上實在是冷,逼着時靜重新把羽絨服穿在身上。
時靜适應了好一會兒,憋了一口氣,俯身拾了一把雪,塞到林初的脖子裏。
林初罵道白眼狼啊白眼狼,時靜卻“噗嗤”笑出來,剛才的淚水湧了出來。
林初沒有還擊,只是撓着時靜,一直罵:“你這會兒怎麽不潔癖了!怎麽不潔癖了呀?”
時靜被撓地笑得更厲害,直向林初求饒。
林初方解氣,時靜笑得臉都有些疼,風吹在臉上刀子一般。
“喂,李遠航,回去把照片傳給我啊!”林初對拍照片的男生說道。
時靜瞧了一眼,是剛才課上坐在林初旁邊的男生,“原來他就是李遠航。”時靜心裏想道。
時靜知道這個名字,是在學院院報上看到過副刊版介紹過此人,她是院報的通訊員,負責采寫新聞,這還是蘇陽建議她報一個社團,她才去的。社團納新那天,她轉了好久,停在這個社團前面,報了名,她出色的文筆讓惜才的學長趕緊留下了。
李遠航也是山東過來的,不過他是保送的,英語非常好。其實M大英語好的大有人在,只不過他特別在全國奧數一等獎、柔道黑帶,成績和運動都毫不含糊,“文武全才”是也。
時靜本以為這會是一個很強勢的男生,未想本人如此溫和。見對方跟自己點頭微笑,時靜覺得禮貌上應該打招呼,便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時靜。”
李遠航簡短回複:“我知道,我是李遠航。”聲音很是沉穩。
時靜想起他上課前便稱呼自己時靜,只是不知道他怎麽知道的。
當天,時靜始終沒有收到蘇陽的短信,電話也打不通,隐隐覺得不安,又安慰自己不會有什麽事。
李遠航看着照片裏女孩挂着淚痕的燦爛笑容,想起那個抱膝而睡的她,安靜而美好。“只是,你從不記得我。”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9 誰的幸福,誰的傷痕
蘇陽也是學校社團的成員,并且也參加了學生會。時靜有時發給他短信,他偶爾忙到忘記回複。彼此有各自的生活,有自己的圈子,時靜覺得并無不妥,只是閑下來便非常想他。幸好,她很忙。
作為學院的通訊員,學院的大小活動都要報道,這一期新聞中心納了4個新成員,只是其中兩個兼任班級的班長或團支書,他們忙的時候時靜和另外兩個女生頂上,只不過這兩個女生也經常是告假,導致時靜一人滿場跑,籃球比賽、大會小會都要時靜去跑。時靜倒是沒有覺得被“欺負”了,只是怕自己這麽頻繁露面和采訪,會不會招人煩。
新聞中心大二的兩個負責新聞版的學姐,慶幸碰上時靜這麽“能幹”的新幹事,負責給她修改了幾次新聞稿件之後,便将采寫新聞這事交給時靜全權負責。通常是先跑一遍現場,從頭盯到尾,不時做着記錄,然後跑去圖書館打出字稿,然後去電子閱覽室借用電腦完成電子版,發給輔導員,稍候一會兒,便跑去學院辦公室催促輔導員過目審核,打印蓋章,最後一步是把稿件送到校園廣播中心。第一次播放由時靜撰寫的稿件時,她并沒有聽到,林初卻恰巧聽到“經貿學院時靜來稿”,倒比當事人更加激動。
學院的迎新晚會一直拖到了冬天,可能是由于場地原因,經貿學院被排到了最後一場,時靜沒有貢獻節目,事實上她覺得自己毫無特長,總不能到臺上給大家說段歷史來聽。
晚會經過緊鑼密鼓、三催四請之後終于登臺,新聞中心部長孟炜戲稱權當新年晚會預演了,也難怪,還有一個月就新年了。
林初拉着時靜、秦雪、崔珍珍一行人早早去了大禮堂,占了個觀賞的佳座,時靜坐在最外面,方便中途出去采訪。
秦雪已然拿起詞彙書來看,時靜只是覺得大禮堂燈光時明時暗,這麽看毀眼睛。
簡陋的大禮堂處處透着風,時靜坐了一會兒便覺得冷,膝蓋一陣陣酸痛。見時靜揉着膝蓋,旁邊的林初停止跟崔珍珍聊天,不無關心:“怎麽了?腿疼?”
時靜皺了下眉,“可能是之前摔到過,天一冷就覺得酸疼。”
林初接着把自己的雙肩包捂到時靜的膝蓋處,“管點用,先捂着,幸虧我去圖書館給咱們取書了,晚會結束估計圖書館該閉館了。”
時靜之前去新聞中心開會,沒有顧得及去圖書館,為了方便采訪,她下午只斜跨了一個小包,裏面放了她采訪用的筆記本,以及其他一些零用品。
靠在林初肩上,林初“大方”摟着時靜,并一下下拍着時靜胳膊,像記憶裏奶奶拍着自己入睡的感覺,喧鬧的大禮堂旁邊崔珍珍受到秦雪的感染,也看起了英語,她英語是比較弱,不過很踏實地在學。
“時靜,走了,王學铮正好空下來了,咱們過去采訪一下。”說話的是新聞中心大二的學長文澤,負責攝影,只見他脖子裏挂着單反,一手握着随時準備拍照的架勢。
時靜一下子醒來,把包扔給林初,說了聲“好”,便跟着文澤學長走向大禮堂入口處,走得很急,加上腦子剛自淺眠狀态醒轉,一片混沌,她不小心撞上了正下臺階的一位同學,差點往後仰去,幸好被對撞的同學及時拉住,林初看到也跑過來扶。
時靜慌忙說:“對不起,對不起,啊謝謝。”擡眼一看,正是李遠航,他笑容依舊溫和:“小心些。”
時靜覺得這情景似曾相識,不過來不及細思,文澤正招呼她過去,“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林初見是李遠航,想起照片的事,“嗳,你還沒傳給我照片呢!”
李遠航目光回轉,“哦,我放在U盤裏了,文件太大,網速太慢,就沒給你傳。你先拿着,回去拷下來再給我。”
林初見他想得周到,樂呵呵地收下了U盤。
學生會主席是大三的學長,一副黑框眼鏡,西裝革履,時靜暗想是否至于如此正式。
“學長,這是我們新一屆的部員時靜,我們跟您了解一下今天晚會的情況。時靜,來。”文澤是要時靜開始訪問。
時靜拿出筆和本,看着之前準備的一些問題,首先便問:“學長您好,您覺得這次晚會與以往的相比,有哪些不同之處呢?”
王學铮笑着扶了下鏡框:“這麽單刀直入啊。”
時靜知道他時間比較緊,晚會即将開始,他需要盯着,所以言簡意赅,直接問了重點。
時靜不想冷場:“那您可否說一下,大家為此次晚會付出了多少努力,做了哪些準備工作。畢竟,這麽一場晚會,十五個歌舞語言類節目,肯定牽連到很多人。”
王學铮看了下手表,同樣簡單幹脆:“好。首先,這次晚會将會有一個驚喜,現在我還不能透露,但我保證這個驚喜絕對值得期待。其次,我們的節目經過初選、複選,學生會各個部門積極調動協調,最後确定下來的這15個節目,都是大家辛勤努力的證明,我相信定會不負所望。好了,現在我要去準備開幕了。晚會結束再聊。”
說完王學铮便閃進了禮堂,時靜看着文澤,意思是:“這不怪我,他沒時間,我準備了好多個問題,你看。”
文澤會意,收好相機,“知道你沒偷懶,咱們做新聞的随時都要面對這種情況,見縫插針地采訪,你就跟在他後面,随便跟他聊,什麽都問到了。”一邊推着時靜往禮堂裏面走。
時靜坐回林初旁邊,所有的學校、學院領導都已經陸續就座,開場音樂響起,主持人上臺開場。
王學铮是坐在院長旁邊的,時靜斷定晚會中間果斷是采訪不上了,索性安心看演出。
林初問道:“你腿還冷不冷,再把我的包放上吧。”時靜依言,并挽過林初的胳膊,靠在了她身上。
林初回頭聊天,時靜沒料想,頭瞬時打到林初座位的椅背上,幸虧是軟的,時靜喊道:“有毛病啊,都不說一聲!”
林初賠笑摸着時靜的頭,“啊,對不起對不起,沒事兒吧?”同時也注意到椅背是軟的,“哎呀,軟的,肯定磕不疼,沒事沒事。”一下子沒事兒人了。
時靜使勁撓她,林初壓住暴亂的手,“別鬧,我跟同學說話呢。”時靜回頭一看,原來是……李遠航,終于記下這個名字,對他微微一笑。
李遠航看了她幾秒,林初還在繼續剛才未盡的談話,“你這是單反吧?”
“對,想……來拍幾張照。”李遠航暗自紅着臉。
“哦,”林初不懷好意地笑着,“今天多美女登臺,是得多拍點兒。”
李遠航尴尬着沒有搭話,時靜拽了一下林初,示意她說話不要這麽沒禮貌。可沒想到林初把心裏話說了出來:“本來就是嘛,今天這些男生有哪一個不是沖着美女來的。”
李遠航淡淡道:“說的也是。”時靜一詫,沒有看他。
這時時靜手機鈴聲響起,她慌忙接起,害怕吵到別人,小聲對着手機講:“喂,我這邊在學院晚會,稍後打給你啊……嗯……好……,你也是,拜拜!”笑逐顏開,眼神中透着光。
林初揶揄道:“你家蘇陽又給你打電話了,真受不了,一天沒完沒了。”撇撇嘴。
李遠航身形一晃,那明媚的笑顏竟是心有所屬。
時靜不理林初“冷嘲熱諷”,自顧笑着。
晚會還在進行,這時是王學铮上臺唱歌,選的是一首粵語歌,《非走不可》。
“……将生命承擔不起的難過/放手給我……”
發音很标準,顯然下過功夫,公開唱粵語歌,最怕唱得不倫不類。
一曲完畢,引得滿堂彩,“真是多才多藝啊!”林初湊過來說。
時靜點頭,學生會主席果然名不虛傳,M大歷屆主席無論成績還是能力才藝,都屬翹楚。“難道,這就是他所說的驚喜?”時靜暗忖,是不是自負了點。
“謝謝大家!今天呢,我代表經貿學院歡迎08屆學弟學妹來到M大,請以後将M大當做自己的家,與M大一起進步!那下面我有個驚喜帶給大家,請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校友、著名歌手吳敬為我們帶來一首《你的世界》!”
這個驚喜真正非同尋常,頓時全場沸騰。
吳敬原是M大經貿院的學生,在校期間已經在演藝圈聲名鵲起,略帶憂郁的氣質加上自作詞曲,一首《你的世界》便走進了娛樂圈。如今,他已是大紅大紫,廣告代言接踵而至,到處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其實,晚會完全憑借吳敬點燃了,相形之下,王學铮真正是抛磚引玉了,時靜嘆息,人比人,到底氣死誰,他這個安排次序對自己來說真是夠殘忍的。
吳敬唱完後,現場就已經亂到極致,幸虧所有節目已經結束,主持人的結語大概誰都沒聽到。經貿院女生居70%,尖叫分貝就要把禮堂并不堅固的屋頂掀掉。
文澤向時靜招手,不過奈何人人比肩,她真想插翅過去,孟炜學長向時靜大聲招呼讓她先回,這兒他負責。
時靜樂得開心,這場面實在太壯觀,暗自埋怨王學铮為何不早些透露,這關子賣地忒沒良心了,不給報道又回過頭來找新聞中心,難伺候。
林初和時靜好在對吳敬沒那麽大迷戀,兩個人艱難地在人群中逆行。崔珍珍是鐵杆粉,她正在人群中往前擠去,拉着秦雪。
“你拉着我胳膊,別被擠下去了!”林初站在上一級臺階上,在稍稍空閑的空檔回頭大聲對時靜說。
“嗯!”時靜拼命拉着林初,不敢松懈。
“你倆跟在我後面!”這是李遠航的聲音,林初和時靜十分感激。
五六米的路,硬是走了十幾分鐘,幸好,人群都往前臺湧過去了,現場的保安根本使不上力氣,唯恐出踩踏事故。
兩個女生額頭都是細汗,李遠航也略顯狼狽。
“你們先在禮堂大廳等一下,外面風很大,出了汗容易着涼。”李遠航說道。
“唉,你很細心嘛!”林初拍了下李遠航的肩膀,同時眼角瞟向眼睛,時靜無語裝作沒看見。
手機再次響起,時靜很快接起,她一直把手機握在手裏的。
“喂。”時靜嘴角微微上翹。
“還沒結束?”蘇陽聽到這邊的嘈雜。
“剛結束,我正要回去。”這時,一大波人群突然向大廳湧來,尖叫聲惹得時靜堵上耳朵,原來是吳敬要走了,時靜瞥了一眼,突然覺得這個明星校友太實在了,從後臺走就好了,那邊人少,何苦招這麽多人跟随着,為了跟蘇陽通上話,時靜跟林初指了指外面,再指了指手機,匆匆跑出去了。
林初倒沒有在意,向李遠航解釋道:“她是跟男朋友講電話,不用理她。”
李遠航也早已料到,“她這樣出去會感冒的。”
林初不以為然:“沒事兒,我們沒那麽較弱,哈哈,我們也走吧。”說着便往外走去。
李遠航看人流差不多已經轉移,與林初并肩走出大禮堂,甫出門一陣風便鋪天蓋地卷來,嗆得林初生生把話吞了回去。
“哇,這麽大風啊……在禮堂裏面怎麽沒聽到!”林初捂着嘴,大風吞沒了她大部分的聲音。
李遠航所住的男生宿舍樓與林初他們之間隔了一棟,并排而立,他們沒有看到時靜,在岔道口匆匆擺手道別,一路小跑回宿舍。
時靜已經先一步回到宿舍,不過仍然在通話中,一臉擔憂的樣子。
“那……你現在怎麽樣?我過去看你!”時靜很少這麽堅決的語氣。
“沒事兒了,醫生也說沒什麽大礙,住了幾天院,現在都要出院了,不要擔心。”蘇陽強笑着。
蘇陽告訴時靜,是遇到了醉酒的小混混,故意找麻煩,挨了幾拳。
“我這兒買票很方便,周五只有一節公共課,我明天一早過去。”時靜堅持。
蘇陽後悔告訴她,其實一開始沒告訴她就是怕她擔心,若不是剛才與時靜通話時,值班護士剛巧說了句“36床蘇陽,明天的出院手續辦妥了嗎?”他知道時靜雖然看着溫和,其實比誰都倔。這樣也好,許久沒見過,他一直後悔暑假時狠心再找機會見面。相思,是兩個人的事,誰都逃不掉。
時靜匆匆挂了電話,便開始收拾行李。
林初見不對勁,忙問道:“怎麽了啊?出啥事了?”
時靜手一頓,沒有擡頭:“他……他受傷了。”這句話說出口仍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時靜頭腦一片混沌。
“你要過去?”
“嗯。”繼續收拾行李,其實她收拾了半天,放的都是些路上用不上的。
林初拿過時靜的行李包,把她的洗漱用品放了進去,提醒時靜把**放兩套進去。
“明天記得帶身份證和學生證,學生證可能用不上,不過以防萬一,都帶着吧。”林初叮囑,并不放心,就把時靜的身份證和學生證親手放在了時靜随身的包裏。
“好了,趕緊洗漱,明天要起一大早,早點睡。去青島的車應該挺多,到了車站現買吧。”
躺在床上,時靜滿腦子都是蘇陽的傷,他肯定沒說實情,不知道傷得有多重,住院肯定不是小事。
同樣,另有一個人,亦夜不能眠。小一點的我們,擔心對方多過自己,很傻很天真,最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