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期天都能回家。”奶奶邊張羅把餅端上來,邊嘀咕着。

哥哥當年是藝考生,最後去了北京,是中國最好的美術院校。時靜記得爺爺奶奶是有多開心,大伯大媽在哈爾濱做生意,也抽空趕了回來,為這個唯一的兒子慶賀,姑姑以及哥哥的舅舅阿姨都過來慶祝。

也許是奶奶太想念哥哥了,畢竟比省城要遠,回來一次要六七個小時的颠簸。

“爺爺,我想去青島。”時靜喝了一口小米粥,放下碗時對爺爺說。

“想報哪兒就報哪兒,等你分數出來了,看哪所學校合适就報哪兒。”爺爺一向什麽都答應孫女兒的要求,因為他了解時靜做事有自己的想法,同時也很倔強。

可是奶奶不樂意了,“青島也不近,比省城要遠,我年輕的時候去青島那可是坐了一天的車才到。那麽遠,咱不去啊,靜。”

時靜笑笑:“奶奶,您年輕的時候交通多不發達啊,現在都通高鐵了,到青島不遠,再說,汽車走高速也用不了4個小時。”得到了爺爺的應許,時靜很開心,同時也為奶奶簡單的思維感到羨慕。

奶奶大為驚訝,不過也為這個結果開心,沒再說什麽。

時靜以前聽爺爺提過,當年奶奶去青島是為了治病,現在奶奶的腿仍然不是很好,受不得涼受不得潮,爺爺抗美援朝回國後放棄了留京的機會,就是因為奶奶的病。按說爺爺可以帶着家屬一起留京的,但是爺爺還有一個哥哥,沒有結婚,因為爺爺家很窮,父母早亡,爺爺很小就靠哥哥養活,中央規定不可以帶着妻兒之外的家屬,所以爺爺就留在了家鄉。奶奶一輩子沒幹過什麽重活,爺爺工作時有工資,現在有退休金,奶奶一輩子其實衣食無憂,就算是在三年自然災害時期都沒有挨餓,所以,用時靜的話說,很傻很天真。其實,這樣的人才最幸福,但是需要條件的。

一頓飯吃得很慢,在學校時為了趕時間,時靜往往吃得很快,因為不想拖別人後腿。平時吃得慢的人,突然吃得快的結果就是吃得少,還經常消化不良。時靜很開心這樣的回歸。

飯後奶奶洗了蘋果,時靜陪爺爺下了一盤棋,八點半的時候,媽媽過來叫時靜回去睡覺。時靜知道爺爺奶奶習慣早睡,于是跟着媽媽回家了。

回家路上,媽媽問時靜感覺考得怎麽樣,時靜不喜歡回答這樣的問題,覺得順其自然就好,但還是回答了媽媽,說跟平時差不多,題目不是很難。媽媽放心的點了點頭。

時靜回到家,一點睡意也無,就抱起書來看,窗外月色透過窗戶射進來,誰家的狗在叫,鄉村的夜晚很快就寧靜了。

時靜總覺得缺點什麽,并沒有翻幾頁書,又昏昏睡過去了。時靜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裏她和蘇陽都去了青島,手牽着手。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夢太美了,就是假的。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6 同心難結,翻就相思

三年來,暑假第一次這麽悠閑。高一并不忙,可老師自初上高中,便舉着高考的大旗,假期也恐怕學生都玩了去,布置很多的作業。

爺爺院子裏的梧桐樹,枝葉繁茂,正值盛時,只是花已落盡。

時靜翻着一本古詩詞書,一首詞寫閨中之思,“秋色到空閨,夜掃梧桐葉。誰料同心結不成,翻就相思結。”口中喃喃,引得正在勞作的奶奶暗呼孫女又魔障了。

時靜不喜文人濫用閨中相思,借寫對國家的感情,無趣又無聊,婉轉卻似僞君子。

門口有停放摩托車的聲音,郵局派送報紙的小宋笑嘻嘻的走進院子。小宋已經給爺爺送了十幾年的報紙,說來也不是“小”宋了,時靜記事起便是這位叔叔來送報紙,他經常對着小時靜又抱又親,開玩笑說能不能抱回家自己養。

時靜自書中擡起頭,微笑:“小宋叔叔,你來啦!”

小宋同志很久沒見到時靜,見小姑娘越來越漂亮了。

爺爺灰白的眉毛末梢耷下一尾,笑得眯起眼,“報紙來了啊,小宋過來喝杯水。”

小宋連聲道歉:“對不起啊,今天送晚了,路上有事耽擱了。”

爺爺并未在意,“不晚,才9點多,早着呢!”

時靜正在倒茶,爺爺愛喝茶的習慣,從早年間就養成了,早上一起身便先泡一壺茶,夏天綠茶,冬天紅茶。

小宋接過時靜的茶,笑着說:“小靜,都高考完了,還看書呢!”

時靜也笑:“都是閑書,随便翻着玩的。”

小宋喝口茶:“看樣子,考得是不錯。”

爺爺不甚在意,“沒多大點事兒,考啥樣是啥樣。”

小宋一副下級對上司說話的樣子,連忙點頭,“是是,小靜有能力,幹什麽都出色,将來肯定得去大地方。”

爺爺不茍同,“去哪兒都不是問題,能為社會貢獻一份力量,就算沒白讀這麽些年的書。”

時靜笑笑并未接話,爺爺是個标準的黨員,能為國為民便是好的,盡管市場經濟時代好多想法都變了,可爺爺一直堅持,時靜不覺得有什麽錯兒,剩小宋在一旁尴尬地笑,不想這個年代還有這種想法,不過也能夠理解這位老大爺那代人的想法。

日子過得悠然,轉眼半個月過去了,時靜班主任打來電話說成績出來了,讓時靜打電話查一下,時靜眼睛一轉,忙問老師蘇陽家的電話,老師正在興頭,并且知道時靜素來跟蘇陽關系密切,便把電話給了她。時靜的聯系方式留的是爺爺家的座機,而且那時候電腦并不普及,尤其是在鄉村。

時靜有些緊張,沒想查自己的分數,連忙給蘇陽打去電話,這是他們高考之後第一次通話。

“喂,是我。”電話那端應了一聲,“你查了分數?”

蘇陽沉默片刻,“嗯。”

時靜感到一絲慌亂,瞬時晃過,“我還沒查,我只是想知道你怎麽樣?”時靜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畢竟,這是他們人生中遇到的共同的第一件大事。

蘇陽聲音沒有一點生氣,“不是很好,剛過重點線不到十分。”

時靜不知該再說什麽,心情一下子灰了下來,“那……那我打電話查一下。”說完便想咬舌,這話怎麽這麽接。

蘇陽仍然是那句話:“我相信你,肯定不會差。”聽不出喜怒哀樂,只是在十七八歲的年紀,讓熟悉他的時靜知道,他心情很差很差,盡管他一向不注重這些。

時靜挂斷電話,打了好久的查分熱線,才自擁擠的線路中打通,機械的女音提示着應該做什麽,時靜也随之機械地輸入着,奶奶看到孫女一臉的不愉快,忙招呼老頭子進來,悄聲問是不是成績不好。

時靜打完電話,記錄下所有科目的成績,仍然雙眼放空的樣子。

奶奶見電話挂斷,踮着腳過來摸着孫女的頭,一副安慰的樣子,怕她承受不了打擊,做出什麽傻事來。因為時靜一向死心眼,小時候因為喂養的小狗突生疾病死去,整整一個月沒有笑,更讓人擔心的是,也從來沒有哭過。

“丫頭,啥事兒過不去啊,人這一輩子該遇到的都得遇到,你看你哥哥不也是考了兩次才考上的美院,命呀,誰都拗不過!”奶奶長籲短嘆。

爺爺盡管說不出這樣的安慰話,也肅起了臉孔。

時靜聽到奶奶不着邊的話,擡頭看了一眼,才明白是自己的表情出了錯。

“奶奶,我考的還好,跟平時差不多,沒事兒的啊。我……我只是在想該報什麽學校。”時靜一時扯不出別的謊話,她現在哪有心情考慮學校的事。

爺爺看到時靜記下的成績,他曾經參加過時靜的家長會,知道這分數是什麽概念,放下心來,“那就好好想一下報什麽學校吧,也想一下專業。”爺爺一直對時靜選文科不選理科耿耿于懷,不過也未加幹預,他認為只有數理化才算本事,最好能繼承他的衣缽考軍校,他那兩個不争氣的兒子都沒有如他的願,沒想到隔代仍然沒有繼承人。這大概是爺爺最大的遺憾了吧。

不一會兒,班主任又打來電話,聽到時靜沒力氣的聲音,以為成績不好,心裏是落了不下千尺,好在聽到時靜的分數時,常常舒了一口氣,一驚一喜之下,不經意帶着寵意罵道:“你這孩子,對啥事兒都不上心,我以為你也考砸了呢!”轉而笑道:“這分數算是你正常發揮了,還指望你能超常一下,不過我知足了。”

時靜不好意思一句話不說,“老師,咱們班裏都考的怎麽樣?都過重點線了嗎?”

班主任一時驚訝時靜竟然關心起別人的成績,平時怎麽跟她說別人都如何努力、考了多少分,她都不為所動,見慣了壓力重重的孩子,想加給她一些壓力竟全都是無用功。

“咱們班今年考得不是很好,宋儒發揮失常,壓線,其他幾個也都是算正常吧。你這個分數,在全省應該在前100名。進北大清華可能有點懸,這兩個學校沒給你打電話吧?”

“沒有。”

“那應該是了,你查一下自己的全省排名,着手報一下Z大這些大學,選一個好的專業,将來工作也好。哎,咱們班還是你最穩當,将來出息大啊!”

“老師,你覺得過重點十分,報青島的大學的話,哪些比較有把握?”

班主任又是詫異,“這些不上不下的分數,最難報了,青島可以報一下Q大,這些年還比較熱。咱們班還有兩個沒過重點線,這可難辦了。”

“嗯……”時靜想到Q大,思索着。

班主任聽到沒有聲音,進一步囑咐:“後天過來學校填志願,你這個分數不用操心,上不了最好的,去次好的也綽綽有餘了。”

時靜上大學那會兒還是塗卡報志願,那一年他們班考的并不好,一向成績最好的宋儒并沒有如願進北大,最好的反而是時靜這個“不上心”的學生。時靜後來總結,是因為無壓力的成長環境讓她能夠發揮正常。

爸爸媽媽得知女兒成績尚可,不禁放下心來,媽媽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飯,爸爸遞給女兒一支諾基亞手機,當時的新款。

爸爸談及專業,時靜說想報歷史專業,爸爸頓時按下筷子,嚴肅起來,“小靜,以前所有的決定,爸爸都讓你自己拿主意,沒有幹涉過你,因為爸爸信任你,而且你做的決定都合情合理,選擇文理的時候爸爸也尊重你的選擇,但是這次,大學的專業對你以後的發展非常重要,你喜歡歷史,可以作為業餘愛好,不能當飯碗。”

時靜放下筷子,默不作聲。不知為何,她不并不關心,此時此刻,他只想知道他該做什麽決定。爸爸說的也許對,她向來是這樣的性格,對于喜歡的東西太上心,便會失去興趣。

媽媽這次難得與爸爸意見一致,不見女兒答應,追着問:“小靜,爸爸說的你聽到了嗎?媽媽打聽過了,經濟專業現在是最熱門的,要不就學會計,将來都好找工作。”

時靜點了下頭,味同嚼蠟,晚餐終于結束。

洗漱完畢,時靜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沒有打過幾次電話,除了爺爺家的,這是她第二個記下的號碼。

“喂,是我。”時靜慢慢說道,“這是我的手機號,你存下吧。”

“嗯,還沒睡?”蘇陽聲音懶懶的。

“沒有。你……決定報哪裏了嗎?”

“嗯,Q大。”

果然跟班主任說的一樣,時靜知道他的決定,總是松了一口氣。

“你……報哪裏?”蘇陽問道。

時靜覺得這個問題很突兀,“當然也是青島了,之前不是說好的嗎?”

蘇陽那邊聽不到聲音,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氣後,傳來聲音:“時靜,我覺得你可以報首都的學校。”

時靜不說話。

“那邊師資更好,好學校也多,即便不是北大清華,也有的是屈指可數的學校。”

時靜突然插入一句:“那我們呢?”這一聲是很委屈、很隐忍的,知道你為自己好,可是……

蘇陽壓着聲音,“我不想你耽誤了未來……而且,像老師說的,大學只是一個跳板,将來可以讀研,到時我們可以到同一座城市。”

時靜想說“不”,但他講的那麽好,連将來都想到了,也許真的能如他所說也不一定。

蘇陽繼續說:“我們都還小,将來有的是時間。”

時靜心裏一百個不願意,仍然聽了他的決定,在通話的最後答應了蘇陽。

可是,後來的後來,時靜才知道,一旦決定選擇退而求其次,就永遠到不了想去的地點,結局總是偏離了理想的标的。而且,“有的是時間”這句話,不知道騙了多少年少的心,将來的時間,從來都不屬于現在的我們,太多的不确定橫亘在将來的路途中,一次次的妥協,終于迷失了方向。

報志願那天,所有的同學都聚在班裏,許多家長陪伴,很多同學都很焦灼的樣子。大家都不坐在平時的位子上,蘇陽正好坐在了離時靜遠一些的地方,時靜站起身走過去坐到他身邊。

蘇陽抱以一笑,時靜知道那笑很勉強,她很想說:“其實,你是什麽心情,就可以給我什麽表情。”沒有說出口。

家長們圍着班主任,征詢自家孩子報志願的主意。

時靜首先開口:“你填好了嗎?報的是什麽專業?“

“好了,是英語。”

時靜點頭,“我報的是M大,經濟專業。”

蘇陽似乎眼前沉下一層霧,看不清他的眼睛,“嗯。”

時靜覺得很不對勁,之前的默契似乎在這短短的半個月時間消失殆盡,不過明白他肯定不開心,之前一直依賴他的開導,現在卻無從開口,他那樣驕傲的人,需要的是尊重。

他們不知道,一開始,兩個人便處于兩個不同的位置,他保護她,她坦然接受;但如今他覺得她根本不需要他保護了,也無法給予保護了。“大難臨頭各自飛”,是一個不恰當的詞,如果用在此時此刻的他們身上,但是“不想飛”的那個,卻要被迫“飛走”。善意,成了最義正言辭、心安理得的罪犯。

臨近中午,班主任揚聲說道:“同學們,這是咱們最後一次在這個教室了,我送走了15屆畢業生,現在也輪到你們了。”班主任眼眶濕潤了起來,這個一向以嚴厲著稱的歷史老師,如今也硬不過離別的氛圍,“咱們中午一起吃個飯,就算最後的午餐了!”

其實,也是第一次共同的午餐。

這樣說來,飽受填報志願之苦的同學,也一個個紅了眼眶,大聲回應着老師。

夏日的蟬,吱叫在樹梢,一聲聲“知了”,是知不知?

學校旁邊的餐館,是當地最有名的炒雞,全班加上班主任共30個人,宋儒并沒有來,聽說她決定複讀,已經開始看書。

上午報志願時,楊一芯和劉宇寧身邊有家長陪着,時靜沒有過多與他們倆說話,不過得知他們倆分數都差不多正常,而且報考省裏面最好的大學也正好合适。現下,他們坐在一桌。

劉宇寧知道蘇陽的情況,也明白兄弟之間不需過多的言辭,拍了拍蘇陽的肩膀,碰杯各自喝下一杯啤酒。

楊一芯終于擺脫高考,而且志願十拿九穩,心情好了很多,大大咧咧的她又回來了。“喂,劉宇寧,你駕校報了沒?”剛剛松下的神經還有點不适應。

劉宇寧放下酒杯,“報了啊。你也要學?”語氣中滿是挑釁與不信任。

楊一芯怎麽甘于在口舌上落下風,“我怎麽了?就你這樣騎自行車都壓線的人,都能報,我怎麽就不能報?”

劉宇寧不服:“自行車哪來的壓線一說,你有沒有常識啊?”

時靜聽着兩個人又開起玩笑,看着對面的蘇陽,竟是沒有胃口。

劉宇寧撇到蘇陽這邊,舉起杯子,大聲說:“我說,咱們三年同學,幹一個吧。”

蘇陽給大家滿上啤酒,難得開口:“好,為了咱們三年的友誼!”

時靜和楊一芯也喝了下去,這是她第一次喝酒。

班主任挨桌敬酒,也算熱熱鬧鬧。

蘇陽拿起餐巾紙,為時靜抹去嘴角的菜汁,時靜擡頭正對上蘇陽的目光,裏面滿滿都是不舍。時靜一時淚盈于睫。蘇陽無聲微笑,讓這冷氣開得太過的餐館頓時變得暖暖的。

一頓飯,吃的竟是無滋無味,也不能這麽說,時靜吃來都是苦的味道。

下午基本沒有什麽事,大家把志願卡交給老師,高中生活也就真正結束了。

漫步在校園,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卻是不一樣的心情,有人歡喜有人憂。

楊一芯難得低聲說話:“時靜,只有你去得最遠,以後要時常跟我們聯系。我們四個人,就這麽散了呀。”

劉宇寧頭一次見這樣的楊一芯,一時無措,竟沒好氣道:“什麽叫‘散了’?去了不同的地方就叫‘散了’啊,你和我還在一個學校呢,跟蘇陽也不遠。而且這什麽時代了,QQ、電話随時都能聯系。”

楊一芯再次難得沒有頂回去,轉而笑道:“是啊,以後一定一定要經常聯系,不然我得多麽想你倆啊!”“你倆”指的是時靜和蘇陽,劉宇寧裝作沒聽到。

蘇陽眼光流轉,最後定在時靜身上,“好。暑假我們每個人申請個QQ號,互相告知,以後手機號換了也可以通知大家。”

時靜只是點頭。

人生中有很多種離別,高中結束,也許是第一次刻骨銘心的離別,因為彼此都已長大,懂得了依賴與眷戀。

漫長的暑假,時靜再沒有見過其他三人,大家住的并不遠,一個小時就可以想見,卻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再見。時靜隔天便給蘇陽打去電話,或者發短信,最後卻是話越來越少。這是離別後的第一個夏天,時靜隐隐覺得有東西在離自己而去,她拼命地抓,只覺得很累。第一次,這麽努力去争取,原來這麽辛苦。沉浸在史書和小說中的時靜,少了些寂寞。懶懶的日子,沉澱着時光裏最想留下的記憶。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看過的,能夠指點一二~感激……

☆、Chapter 7 南國紅豆,最是相思

夏天過得那樣快,摞在了桌角的書堆裏。《紅樓夢》、《中國通史》、《平凡的世界》……好像昨日才讀完,就要開學了。

第一次離家這麽遠,奶奶拼命往時靜行李箱裏塞吃的,都是孫女平時喜歡的。

爺爺打電話給堂哥,他在夏天難得回了家,就為了帶着妹妹去上學,好在同在一城,能相互照應。不過,“藝術家”堂哥向來“很酷”,時靜與他共同話題少之又少,怕拖累他,之前一直堅持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去,拗不過爺爺固執,而且堂哥已然回來待命,自己又怎好再推脫。

其實,小時候時靜很愛纏着哥哥,但長她六歲的哥哥并不樂意身後帶個“尾巴”,每次都盡力甩掉妹妹,即便時靜跟上了,也不跟她說一句話。小孩子也懂得冷熱遠近,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惹哥哥厭,久而久之,也習慣了一個人在家,爺爺退休後,便跟在爺爺身邊,小小的心清楚地知道爺爺是一個永遠不會推開自己的人。

哥哥已經畢業,在北京郊區租了個院子,開自己的畫室,身上永遠沾着五彩缤紛的顏料。

“小靜,不要帶太多東西,到了北京再添置。”哥哥告誡。

“嗯。好。”時靜不知應該帶什麽表情跟哥哥說話,多年的隔閡,長大後仍然覺得痛。小時候心裏受到的傷害,長大後怎麽都消除不了。

奶奶不樂意了,“什麽不得需要錢,北京的東西得多貴,就你賺錢容易!”

哥哥一臉無所謂,聽就聽着,不反駁,這大概就是長大的功勞了,以往奶奶一唠叨他便走人。爺爺對哥哥則是嚴厲為主的,不過疼他倒是十分不含糊,上大學那會兒哥哥一年換一款手機,一向節儉的爺爺竟是掏了腰包。

媽媽給時靜添置了一些必需品,毛巾、浴巾和新做的被褥,堅持說不帶別的都得帶這些,女兒有輕微的潔癖,到外婆家都不想過夜,因為不想睡陌生的床鋪,小時候帶她去旅館她整夜不睡,縮在一角,就已經初見端倪。

理所當然的事情,在此刻也變得溫馨,甚少與媽媽說心底話的時靜,一時間更加不知用什麽言語比較合适,她只是将所有的喜怒哀樂存在心裏,不開心時不說,開心時也習慣了隐藏。

每個學校的開學時間并不同,她是走得最早的一個,趕在明天上車之前,晚上時靜便給楊一芯打去電話,楊一芯還在“培養小豬”,睡得很早,起得卻很晚,楊爸爸一手好廚藝讓女兒狂添膘,邊享用邊哀嚎。

“楊一芯,你記得到了學校換了手機號發給我啊!”時靜再次叮囑,真怕楊一芯從此無消息,不靠譜如斯人也。

楊一芯翻翻白眼,沒好氣:“知道了,知道了!你可真夠啰嗦!倒是你,先到學校,別忘記先發給我。”

時靜在電話這邊點頭,絲毫沒發覺那頭的人并看不到,“那肯定的!你跟劉宇寧不要老掐,這麽有緣在一所學校,不像我……”

楊一芯自然知道時靜所指,她跟時靜的默契并不比時靜和蘇陽的要差,“這叫距離産生美,天天在一塊兒可能很快就膩歪了,遠一點兒才讓他知道你寶貴!”

時靜笑出聲,“我明天一早要去坐車,不多說了,等我電話。”

楊一芯會意,互道晚安。時靜即刻撥通了蘇陽的電話,有手機就是方便,座機的話有可能是家人接起。

“喂,你……睡了嗎?”

“沒有,明天就要走了,剛才打電話給你,沒通。”蘇陽慢慢的說。

“嗯,剛才在跟楊一芯通話。”

“嗯。”

短暫的沉默。

“路上小心,到了發條短信。”蘇陽先開口。

“嗯,我哥哥陪我一起,他在那邊上完大學,現在在那邊工作,比較熟悉。”

“哦,你哥哥?”蘇陽一時愣怔。

“嗯,哦,我沒說過嗎?是我堂哥,他是美術生,已經畢業了。”

蘇陽簡單應道:“嗯,那就好。明天要坐早班車去火車站吧,早點睡。”

“嗯,好……”時靜不知再說什麽。

兩人沉默幾秒後,蘇陽首先收了線。

時靜本想可以多說幾句,未想這麽簡短收尾,心裏大大的失落。

那端,蘇陽更多的是懷疑,他覺得自己好像從來不了解時靜,關于她的家,關于她在家的生活,知道的只是她在學校的樣子,而學校這個世界,太小了,他想知道更多,卻不知應該不應該。

“相配”這個詞,原來從古時候延續到了現在,自以為“洗心革面”的現代人,仍然逃不過文化的骨血相傳。是的,他越來越覺得配不上她,英雄遑論出身,只是對已經成為英雄的貧賤出身者溢美之詞。自卑,在特殊情況下,是可以被放大的,而這特殊情況其中之一便是在喜歡的人面前。

隔天一大早,奶奶給孫子和孫女各煮了一碗面,上面鋪放着兩根香腸,內裏分別卧着兩個雞蛋,雙雙被吃盡。

爸爸也起早,把行李拎到租來的車上,他一直都沒言語,木着臉。奶奶一臉的不舍,一下子送走孫子孫女,下半年又要冷冷清清了。爺爺囑咐時靜,在學校要吃好,學習不能懈怠。媽媽塞給女兒幾百塊錢,還有一些零錢,讓她路上用。其實學費和生活費,爸爸早已經都打到學校的卡裏了,現在學費大概已經扣除,至于生活費,到校後便可以取出來用。媽媽的意思是,路上遇到什麽事,有錢比較沉得下心。時靜沒有拒絕。

收拾停當,時靜坐上車,緩緩開走。看着後視鏡中,爺爺、奶奶、爸爸、媽媽越來越小的身影,一直還在路口。再怎麽沉靜如她,畢竟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一汪淚水就要湧出,馬上低下了頭。

與她同坐後面的哥哥,輕輕擁着她的肩,沒說一句話。

輾轉坐上火車,車程并不遠。那時候,到北京還沒有開通高鐵,普通列車要6個小時。

哥哥買了兩瓶水,兩盒泡面,薯片和其他的零食,他們在火車上要吃一頓中飯。

出門在外,作為堂哥的時清擔起照顧堂妹的責任,爺爺的一番命令總算聽進去了,他想起年少時對妹妹的冷漠也是後悔,但事已至此,妹妹在他面前一直是怯怯地不說話,他也不好挑明了說,時家的人都不愛表露心跡,痛或愛,都不作聲,這也是時靜一直的缺點。有時候,默契并不那麽足夠,即便是最親近的人,一句話,也許能夠融化多日的懷疑與不确定。

“哥,我去一下洗手間。”時靜坐在裏側,時清起身讓妹妹過去。

在時靜走到車廂和洗手間的連接處,列車忽然一個急剎車,地上的水讓時靜腳下一滑,堪堪趴在了地上,膝蓋處傳來一陣劇痛,時靜緊吸一口氣,閉眼不看地上的污漬,同時忍着痛楚,趕緊想要站起,卻一下子使不上力氣。就在不遠處的時清看到這一幕,大步走過來,穿過滿是人的窄窄的過道,也是不容易。

抓着妹妹的胳膊,兩手将她扶起,時靜半靠在哥哥身上,右腿不敢落地。

“怎麽樣?磕到哪兒了?”看着妹妹緊鎖的眉頭和微閉的雙眼,時清不能不擔心。

咬得泛白的唇慢慢啓開,“膝蓋碰到這塊兒了。”時靜冷汗直冒。

是車廂接合處突出的部分,偏巧不巧碰到了也是突出的膝蓋,一點緩沖的餘地都沒有,可想而知有多痛。

“活動一下,看能不能走。”時清慢慢去碰時靜的腿。

剛剛碰到的地方劇烈疼痛,時靜大口換氣,眼淚直流。

一位年紀稍大些的大爺,插了一句,“這應該是傷到骨頭了,血都洇出來了。”藍色的牛仔褲滲着暗紅色。

時清一直扶着妹妹,“你自己試着伸一伸腿,看能不能動一點了。”

時靜緩了半天,咬着牙伸了下,沒有之前那麽疼了。

時清見到一位列車員,忙問有沒有消毒的棉簽、紗布,還有膠帶,列車員倒是熱情,去取了來。其實,這應該算是列車的責任,可這理恐怕一般人算不清。

時靜讓哥哥扶着去洗手間,她的衣服沾了片片水跡,時靜不忍直視,用衛生紙擦了又擦,把手洗了又洗,索性這一身衣服穿到學校了,再換也不值當。哥哥扶着時靜坐下,幸虧也不幸就在于,現在穿的是單衣,幸在時靜衣服不必全套換,不幸在如果是棉衣傷得不至于這麽重。

哥哥幫時靜消了毒,纏了一圈紗布,還好只是破了一個小口子,硬物比較鈍,只是周邊怕又要青一片。

終于捱到列車到站,時清一手拖着一件大行李箱,另一手扶着妹妹,時靜手裏只拖了一只小行李箱。艱難的下了站臺,穿過層層人群,他們見到學校有大巴過來接新生,時清只怕就算接到了學校,行李這麽多,時靜一人也拎不過來,索性打了車,把妹妹親自送到學校。

車站離時靜學校不遠,時清帶着時靜來到宿舍樓,把行李放下,看到床都是上鋪,索性把被褥給時靜放好。時靜看在眼裏,第一次被哥哥這麽照顧,初在異鄉,心頭熱熱的。不過,哥哥鋪的床太過潦草,怕是要再鋪一次了。

學校的事情收拾妥當,時清帶着妹妹來到校醫院,值班的醫生見是新生,讓他們先去挂號,等了半天,醫生終于有空閑,一口濃重的京腔。瞧了下傷口,知道是跌倒磕的,不甚上心。時清不依,要求拍個片子,誰知醫生說,這兩天機器壞了,拍不了,開了消炎藥,便是結束診療。時清問附近有沒有醫院,醫生說一站地之外就有一家三甲,又說這個點怕是挂不上號了,看也得明天一大早去。

時清那邊明天有個很重要的畫展,這次回家也是把活都給了兄弟們,明天開展是不能不參加的。

時靜當然了解,對哥哥說:“哥,我這傷應該沒啥大事,明天我自己去醫院也行。你趕緊回去吧。”

時清擔心妹妹人生地不熟,“那我幫你去辦完入學手續,過段時間你們軍訓的話,你要請假知不知道,如果請不下來,也不能才加軍訓。”

時靜點點頭,有些手續必須本人在,時清一路扶着妹妹一路辦下去,辦完也已經快六點了。去哥哥住處的車要在起點就沒有了,因為他住郊區,交通不是很方便,所以急匆匆給時靜買了晚飯,便離開了。

因傷口不能洗澡,時靜仔細擦了擦身子,換了一身衣服。

室友都已到齊,她是最後一個到的,略略打了招呼。收拾完畢,已經快九點,時靜呆呆坐在桌前,飯菜也還沒吃,一點胃口都沒有。從包裏拿出手機,用新號碼發給蘇陽,說自己已到,一切都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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