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出,招了招手,姑姑趕緊把他扶着躺下。

回到家,時清把車停到了奶奶那兒,媽媽也在,時靜得知大伯和大媽正從哈爾濱趕回來,明天早上到。

奶奶左臉一片烏青,時靜又是一陣揪心,扶着奶奶的臉看着,“奶奶,您這是怎麽了?”

“呵呵,不小心摔了一跤。”奶奶摸着孫女兒的手說,“手怎麽這麽涼啊?趕緊過來暖一暖。”說着便把時靜的手拉進了自己暖袖裏,她一直是腳冷手冷的體質,“從醫院回來的?”

“嗯……”時靜點頭,沒有再說什麽,眼淚已經忍了好久。

“小靜,你跟嬸子回去睡吧,我在這裏,放心吧。”

媽媽拉着時靜回了家,時靜洗漱完畢出來,媽媽把羽絨服給時靜拿了過來,讓她披上,又把吹風機遞給她。

等到時靜收拾完畢,媽媽似乎還有話說,一直坐在客廳,電視也沒打開。

果然,“小靜,坐下來,媽媽有話跟你說。”

時靜沒有說話,那種強烈的不安扼着她的喉嚨,仿佛要窒息。

“爺爺的病……,”媽媽略有思索,“媽媽覺得你長大了,之前在學校怕耽誤你考試,就沒告訴你,現在……”

時靜腦袋一片空白,滞着一口氣不敢喘。

“爺爺是胃癌末期……”

接下去的話,時靜一句也沒聽見,只有一個概念在來回晃“胃癌末期”……“胃癌末期”……

等到她終于理解了這個詞的含義,她聲音幹澀,“不是……不是說腸胃炎嗎?怎麽會……怎麽一下子就胃癌末期了……”

“唉,你爺爺一輩子犟脾氣,硬是忍着沒說,你奶奶說從10月份開始,他就說胃疼,也沒跟我們說,買了點止疼藥吃。後來疼的越來越厲害,也越來越吃不下飯,才去醫院檢查,你表哥在醫院,讓醫生瞞着你爺爺,先沒告訴他實情。”

“你們……怎麽不多關心爺爺……為什麽不早告訴我……”眼淚大顆大顆的落,控制着聲音,更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時靜覺得心口很悶很疼,就要喘不過氣。

媽媽拍着女兒的背,眼淚也怔怔落下來,“你爺爺一輩子要強,打仗時一身的傷病天一冷就難受,從來沒吭過聲……是你爺爺讓我們先不告訴你,讓你考完試再說……本來……好人怎麽就沒好報呢……”

時靜哭了好久,直到把心裏的絕望哭空一點點,晃了晃腦袋,多想這不是真的,可是,可是……為什麽要把最親愛的爺爺搶走?

“還有多久?”時靜問,嗓子生疼,她不敢問,又想知道。

“醫生說病變部位切除後,有可能3年,也有可能……幾個月,具體情況,每個人都不同。”

時靜一下子接受不了這麽多,兩眼放空地盯着地面。

“小靜,爺爺76了,年紀大了,你別覺得這種事難以接受,每個人都會離開你,你長大了,應該能……”

是啊,長大了。長大了,就該平靜地面對生離死別了;長大了,就該習慣各種痛苦了。只是,如果我們長大,換來的是這些,我們期待長大,到底是為了什麽?所謂的夢想,是伴随着親人的離去,那我們寧願不要夢想……

當天晚上,她不知道怎麽睡的,她第一次那樣虔誠地祈禱讓爺爺好起來,她願意用自己的壽命去換。

然而,有時候上帝是在的,他大概聽到了時靜的禱告,只是他聽力時好時壞,沒有聽全。

如果,時間可以贈送,她的時間送給了誰?送去了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12 爺爺的病

是夜,時靜将已經自動關機的手機連同背包,一起放在了書桌旁。

一夜未合眼,右腿膝蓋處隐隐作痛,酸疼地難以入眠。本來,冬夜便長,年尾的月亮,那微光弱而冷,凍結着大地。

天蒙蒙亮,鄉間雞鳴聲聲,時靜揉揉不知什麽時候合上的眼睛,悲傷便瞬間湧入,那麽清晰,讓她知道一切都不是夢啊。

小時候的夢想,此刻變得不堪一擊,在生死面前,你所有的信心都将不敵。

時靜洗漱完畢,揉揉疼痛的太陽穴,望着泛紅的天際,蕭索的天空無處不透着冬天的氣息。

媽媽走出大廳,來到院子裏,看到女兒只着一件毛衣,随即走進屋去拿了一件羽絨服,将之披到女兒身上。

時靜回頭看看媽媽,腫地很高的眼睛,“媽媽,你說爺爺會好嗎?”微啞的嗓音。

媽媽避而不答,她無法保證什麽,“快回屋吧,我給你做點飯,一會兒該去醫院了。”

女兒如以前話不是很多,表情卻更加木然,媽媽嘆口氣,這個女兒心事從來都重,話不多全放在心裏。

早飯不知吃是沒吃,似乎胃已經失去存在感。

臨出門,媽媽囑咐時靜,“把手機帶上,有什麽事打電話回來。”

時靜方翻出手機,才發覺已經沒電,換了電池,匆匆出門。

待囑咐完奶奶在家小心,并由時靜媽媽照顧後,時清載着妹妹去了超市,買了生活用品和食物,重新出發去醫院。腿已經不是很酸,只是微微不舒服,時靜沒放在心上。

重新開機後,一條條短信收進來,時靜沒心思看。這時,一通電話進來。

“喂。”手機剛開機,并未顯示來電是誰。

“喂,我是李遠航。昨晚,給你短信你沒回,後來電話關機,我想看一下你有沒有事……”李遠航調整一下呼吸,“你沒事吧?你爺爺,他還好嗎?”

時靜一瞬間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沉默,昨天他還說會沒事的,有點責怪他,但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自己不關這人的事。顧左右而言他:“我這會兒有事。”是不想說了。

李遠航聽出她情緒不好,大概猜到了原因,“照顧好自己。”

收線後,時靜再沒有去看手機。

“哥,你覺得爺爺……情況怎麽樣?”時靜低着頭,雙手來回絞着。

“不是很好。”時清仍然注視着前方的路,爺爺一直囑咐他開車要專心,有一次他超速翻車,爺爺黑臉直到時清養好傷離家。

“你得學着面對,就算這是個不好的結果。”時清繼續說道,“他這樣的人,實在不能夠受這種折磨。”

時靜不應。

英雄遲暮,是如此傷感且無力的光景,爺爺一直是這個家的支柱。

爺爺一生好強,只是虎父未必有虎子,兩個兒子不甚争氣,日子僅僅過得去而已。時靜和時清一直都清楚這個事實,不過時靜并非有大志的人,爺爺對孫女從來不要求什麽,反而對時清,要求一直嚴格,當年他文化課不出色,就選了美術,未想竟考上了最好的學府。

隔代,要求總是不同的。

年關将近,醫院裏很冷清,能出院的都趁着這個大節日之前回家,畢竟在醫院過年,總不是能帶來運氣的事。

時清兄妹倆走進病房的時候,醫生正巡房。

“老爺子,今天感覺怎麽樣?”中年醫生大腹便便,白大褂前方突出了一個圓,臉上倒是十分和善。

爺爺盡量坐直身子,一輩子,他都是挺胸直背的。今天,卻有些吃力了。時靜忙把包放下,疾步過去在爺爺身後把兩個枕頭摞起來撐着。

爺爺看了時靜,眉眼笑開:“哈哈,”仍然是有氣無力,“今天好些了,沒那麽難受了。”

“是啊,今天喝了半碗米粥,比左前強。”姑姑一臉倦容,喜笑顏開。

“呵呵,那慢慢養,一次性不能吃太多了,還是得記住了,少食多餐。哈哈,老爺子,這是孫女孫子啊,都一表人才啊!”醫生的講話盡量照顧到所有在場的人。

爺爺不動聲色,“都還不成器。”

姑姑反而不甘:“都是大學生,老大學美術,小的學經濟,都是名牌大學。”

時靜幫爺爺攏着被子,看到輸液清單上有五袋液體,比昨天看到的少了好幾袋,應該可以在晚飯前輸完,這樣爺爺不會很累。

時清跟着醫生追到了門外,“王醫生!”

“不好意思打擾您一分鐘,”醫生示意他繼續,“我爺爺這種情況需要化療嗎?”

王醫生看着時清,以及旁邊的時靜爸爸,“老爺子這一遭折騰底子壞了,年紀也大了,化療也沒什麽意義了,你們既然沒告訴他的實際病情,我的意見是化療效果不是很好,最後還得你們家屬拿主意。”

“那,看恢複情況,什麽時候能出院?”

“一般人的話,這種手術七天左右就恢複得差不多了,但他年紀大,恢複起來慢,刀口也不見好,又不能多吃,可能要多拖幾天,保險起見,建議再待幾天,看刀口恢複情況再決定。”

“謝謝您,王醫生!”時靜爸爸跟醫生握手道謝。

這時,大伯和大媽出現在走廊。

“哥,你們回來了。”時靜爸爸接過大哥手中的行李箱。

大伯的頭發亂遭一團,顯然是剛下火車,沒有洗漱,“爸呢?”

“在裏面。”

當天中午,大家都在病房裏陪老爺子吃飯,時靜覺得自記事起,人就沒這麽齊全過。

爺爺沒有吃多少,便覺得飽了,他說早上吃多了。那麽少,對他來說也是多,胃小了3/4,是什麽感覺?

飯後,時靜調着輸液的速度,爺爺已經安然入睡,陽光從窗戶斜溢進來,灑在爺爺瘦削的臉上,時靜看着看着,趴在床頭也睡着了,昨晚本就沒睡多少,現在反而熟睡了。

一家人,除了時靜和爺爺,都在走廊的長椅上。

“我跟醫生了解了下,醫生建議是不讓爸化療,他身體不行,化療傷害太大。”首先說話的大伯。

“我覺得至少化療一次,看爺爺受不受得了。”時清不同意爸爸的話。

“時清,醫生的話有道理,我們托了關系打點了下,他說話還是可信的。”叔叔勸道,他知道這個侄子一向與他爸爸不和。

“是啊,你沒見你爺爺他……瘦成那樣了,化療的藥太毒,我昨天看到隔壁病房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吐得直不起腰,難受的很……你爺爺,再走那麽一圈,肯定受不了……”姑姑哽咽不已。

時清沒有繼續,顯然第一次同意了爸爸的話。

走進病房,姑姑給睡夢中的時靜披了件衣服。

夕陽西下時,才四點多,時靜竟睡了這麽久,胳膊和耳朵被壓得簡直不是自己的,爺爺早已經睡醒,對面無聲的電視,正開着新聞頻道。

“啊……”時靜伸了伸胳膊和脖頸,臉上和痕跡清晰可見。

“睡醒了?”爺爺笑着。

姑姑正在對面的椅子上打盹,時靜看了下輸液袋,裏面還有一半,這是今天的最後一袋了。

“爺爺,其他人呢?天都黑了……”時靜舒緩着全身,睡眼朦胧地看着窗外。

“你爸爸去買飯了,時清開車送你大伯大媽回去了。餓了嗎?”爺爺精神好了些。

“還不餓。爺爺,你喝水嗎?”

時靜握了握杯子,感受了下溫度,往裏填了些開水,把吸管扶好,遞到爺爺嘴邊。

“姑姑,姑姑……”時靜輕輕拍着姑姑肩膀,“您累的話,先把椅子拉開來睡一下吧,我看着點滴完了,我摁鈴叫護士拔針。”

姑姑醒了下神,四伸了下肢體,“都快五點了啊,不睡了,這會兒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時靜之後把電視聲音調大,給爺爺調好床位的角度,好讓他舒舒服服看新聞,這麽多天不能看報紙,爺爺一定憋壞了吧。她在爺爺病後第一次覺得這樣也還好,希望病魔你不要再來打攪。

晚飯後,姑姑跟時靜打車回家,爸爸一個人在醫院就能照顧好爺爺,他們輪流在醫院守夜。

當晚,時靜打開手機,看到蘇陽一條條短信和幾個未接電話,覺得自己十分自私,竟一句話都沒跟他交代,于是便撥通了電話。

“喂。”

“嗯,你事情處理好了嗎?”蘇陽聲音也是疲憊。

“是我爺爺病了,我沒來得及給你回複。”

“哦,他現在怎麽樣?”

“在住院,我天天去看他,年前可能沒時間見面,年後我們安排吧。”

“嗯,沒事,你不要擔心,也不要太累,爺爺會好起來的。有事給我電話。”

“嗯。他會的。”

挂斷電話,時靜沒有告訴蘇陽爺爺的真實病情,她不想提那幾個字,似乎說出來便是事實了,無法改變。

年三十那天,醫生檢查爺爺的刀口和血象,認為各項指征還不是很好,沒有批準出院的申請,于是一家人的年夜飯,便在醫院裏。只有奶奶和大媽、媽媽在家,奶奶一直腿腳不便,年輕時腿受過傷,前幾年又有中風的前兆。

“新年快樂!”手機裏滿滿是祝福短信,往日的話時靜會一一回複,不過今天她甚至沒有力氣查看。

楊一芯打來電話,時靜也只是簡短說了幾句,她怎麽有種牽累別人的感覺,自己不開心,也實在照顧不到別人的感受。

腿沒有再難受,也許是那天太冷又太累的緣故。

時靜呆坐了一會兒,梳着剛剛吹幹的長發,重新拿起手機,翻到蘇陽的短信,簡短回複:“新年快樂,希望我們能夠一直健康!”

忽然又想起爺爺的病情,所有的祝福都變得很哀傷。如果你最大的幸福被剝奪了,所有的片段必須經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拼湊成新的幸福。我們懷念過往,因為現實總不能讓你如意,不要怪我們貪心,只是我們還沒做好準備。

新年過後,醫生終于批準爺爺在大年初六那天出院。時靜不喜歡這家醫院,因為這裏關了她最愛的人,并讓他受盡折磨,瘦骨嶙峋。

回家後,街坊四鄰過來慰問,爺爺本來精神不好,時常是很疲憊的樣子。

于是,漸漸地許多人被擋在門外。時靜不在乎得罪誰,時清自然更不在乎,只是長輩們覺得有些不合适,不過也沒阻攔兄妹倆。

蘇陽打來電話,問時靜要不要參加班級聚會,時靜回複說沒有時間,并抱歉說恐怕寒假期間沒機會見面了。時靜正月十六返校,蘇陽也是。

爺爺精神慢慢恢複,轉眼元宵節便到了。一家人當晚算是補上一頓年夜飯。

“小靜,明天幾點的火車?”爺爺詢問。

“十點。”時靜給爺爺夾了青菜。

“那得起個大早了。”

“爸,明天我去送他們,”指的是時清和時靜,“到火車站一個半小時,七點半出門就不晚。”時靜爸爸道。

“早點出門,免得堵車。在學校多買些有營養的東西吃,看你一學期下來瘦了一圈。”爺爺指的是時靜。

時靜低頭扒飯,輕輕說:“嗯,您也多吃些。”

爺爺又笑了:“我這麽大年紀了,吃不多了,你們年輕……”

“您跟奶奶都要好好吃飯,奶奶,您要少吃些雞蛋,炒菜少放些油,您膽固醇高。”時靜滿臉嚴肅。

“放心,以後我會注意看着的。”時靜媽媽應道。

“錢不夠花,打電話。”爺爺叮囑。

“嗯。”

再一次離家,爺爺沒出門來送,時靜不舍地回頭看着熟悉的院門,最終也消失了。

這一次,熟門熟路,時靜回了學校第一件事便是打電話給爺爺報平安,稍後又給蘇陽打電話說自己已經到了。

回到宿舍,見到“一年不見”的林初,她恢複了往日對她的依賴,鑽進了林初的懷裏,只是不說話。

林初倒是無所謂,一邊說着肉麻,一邊撓着時靜,兩人哈哈笑成一團,秦雪和崔珍珍也都已到校,和樂融融。

第二天新學期的課程就已經開始,時靜見到李遠航,忽然又回到了上學期的淡漠,她就是這樣,久不說話便覺得生疏,對方眉頭一黯。

新學期倒是很安生,新聞中心重新開始忙起來,時靜隔幾天便打電話回家,只是越來越少聽到爺爺來接電話,有時候是姑姑,有時候是大媽或媽媽,時靜奇怪為什麽大媽還沒有回哈爾濱,往年正月十五一過,他們就回去做生意。時靜也問過,大媽說哈爾濱有運動會,店鋪開不了門,等到下個月再回,她沒有再生疑。

她與蘇陽,關系沒有上學期那麽黏膩了,時靜發現人的精力真的有限,她顧好了家裏,顧好了學業,卻沒有時間去考慮蘇陽,她不明白為什麽把蘇陽擺在最後一位,更不知道自己何時把蘇陽擺在了最後一位。蘇陽一如既往的體貼,知道她時間不多,便不常來電話,不時地發短信囑咐她日常瑣事。

這學期沒有了微積分,開了線性代數,時靜依然很是頭疼。

這天課後,時靜問清楚林初最後一道題,方收拾書本。

“時靜!”

時靜回頭,發現是李遠航,“嗨。”

“你好,林初,”李遠航依舊溫文爾雅,“我申請了一個科研立項,你們要不要參加?”

“哦,是不是最近到處貼的橫幅,創新創業大賽,是不是?”林初道。

“對。我申請的課題是農村基本公共服務現狀,你們有沒有興趣?”

“好啊,反正這學期也比較閑,算我一份,李遠航你夠意思啊。”林初知道,這種事費心費力,一般隊長都是扛大旗的,隊員則是搭便車的。

“時靜,你覺得呢?”

“嗯,我也參加吧,”時靜見林初已經答應,覺得自己也想鍛煉一下,“現階段需要我們做些什麽嗎?”

“現在是搜集資料階段,立項申請其實有點像論文的開題報告,你們可以先看一下格式,資料呢,我傳給你們一份,也可以自己去搜,确定一個小一點的方向,這種立項,越具體越有可能過,我們最好挑一個比較典型的村子去調研,可能會有點辛苦。”李遠航一絲不茍。

“好的。”

這時,時靜電話響起,是蘇陽。

時靜踱到教室門口去接起,“喂。”

“下課了?”蘇陽聲音溫和依舊。

“嗯。剛下課,你呢?”時靜随意地踢着牆角。

“我啊,我想你。”

“我也想你。”時靜笑起來,劉海蓋住了眼睛,她時常忘記剪頭發,直到實在忍無可忍才去理發店。

“那你回頭。”

“啊?”

時靜回頭,卻沒有想到,出現在面前的是他的臉。

一時間,激動在內,笑容在外,暗暗的走廊都變得明亮起來。她埋在他的懷裏。

“我想你了,所以來看你。”蘇陽聲音裏都是寵溺。

門內的人,眼睛穿過那道敞開的門,眼中的女孩竟連頭發都飛舞了起來,那男孩,是能給她幸福的人吧。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13 良辰美景總覺短

蘇陽原是來京參加模拟聯合國組織的活動,他在學校新一屆協會成員中,也算骨幹了。他并不參加活動全程,所以忙裏偷閑,跟相熟的學長請假,便出來了。他知道時靜這學期的課程,尤其是線性代數,主教學樓302,每次上課之前,便給蘇陽短信:“我不想去302……”

時靜拉着蘇陽的手,走出教學樓,來到學校東西向的主路上,“這邊是西門,這是教學樓,哈哈,你知道這裏叫什麽嗎?”她指着旁邊一塊綠地,在這所彈丸大小的學府,竟空置了這樣一大片地,僅僅是草坪,彎彎曲曲起起伏伏,原木長椅,倒是打理得十分整潔又不失情調。

蘇陽松開她的手,将她敞開的大衣扣子系上,雖然冬天已過,但春寒料峭。

“不知道。”

“這是‘**坡’,現在天氣不好,過幾天等暖和了,就有好多情侶啊在這兒晃。”時靜說到“情侶”兩個字,臉紅了起來。

蘇陽擡手拂着她的臉頰,“瘦了好多。”

時靜臉更紅了,“沒有瘦,是頭發長了遮住了……”

“時靜!”一個非常興奮的女音自身後傳來。

“嗳,這是誰啊?都不介紹下啊!”濃濃的八卦氣息,時靜不想理會。這位女同學一向比較自來熟,名字取得很有意思,跟古龍小說裏的傅紅雪只差一個字,付紅雪。只是眼前的人,360度無死角,角角落落都是八卦的觸角。

欲裝作沒聽到,時靜拉着蘇陽往前走去,無奈付同學一路小跑到她倆面前,“嗨,時靜,我叫你沒聽見啊!果然是眼裏只有他哦!”說着“笑靥如花”地沖蘇陽抛了個“媚眼”。

這下好了,大家都聽到了,周圍的同學紛紛投來了“詢問”的目光。

“這是我男朋友……”

“付紅雪!王老師找你!”這個名字的回頭率果斷刷過了其他,付紅雪臉一紅,刷刷地跑開了。

時靜見喊付同學的是林初,掩嘴笑了,“你可真行。”

林初一手抱着書,一只胳膊上面雙肩包半挂在肩膀:“這叫遇強則強,好麽?王老師是她這次創新創業大賽課題的指導老師,還不得好生伺候着啊。”說着看了一眼旁邊靜靜站着的蘇陽,“你書都沒拿,颠颠地跑走了,原來是為了妹夫啊。hi,我是林初,時靜的室友。”

“你好,她常提起你。”蘇陽微笑回打招呼,“我是蘇陽,我們通過電話。”

“哦,對!”林初恍然想起。

身後的李遠航,正準備與林初一起去圖書館借書,走出教學樓,他的眼睛就一直追着時靜走,看到面前的女孩以及,她所喜歡的人,失落,如同越下越急的雪,一呼一吸間便沒了頭頂。

“你好,我是時靜的同學,李遠航。”仍然謙謙君子般伸出手。

“你好,蘇陽。”握手的瞬間,蘇陽察覺到對方笑到最後隐沒在嘴角的苦澀。

“我們去吃飯吧,我餓了。”時靜見兩人互相定定瞧着,拉着蘇陽的胳膊。

蘇陽拂了下時靜過長的劉海,“好,你說去哪兒。”

李遠航想,今天陽光怎麽這麽刺眼,而且一點都沒暖意。

“林初,麻煩你幫我把書拿回去了,”時靜吐吐舌頭,表示不好意思,“下午沒課,我也不去自習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什麽時候不好意思過,快去吧,我去圖書館先占個座,再去吃飯。”林初擺擺手,一臉嫌棄。

“拜拜!”說罷便拉着蘇陽小跑着離開了。

剩下兩人立在原地,神情卻全然不同,一個詫異時靜怎麽可以跟另外一個人這麽親近,一個眼裏是深不見底的痛。

兩人去了西門外的一家京菜館,時靜點了京醬肉絲、炒合菜、五香魚,外點了一份豌豆黃。

點完菜,蘇陽握着時靜的雙手,幫她取暖,“以後要記得戴手套。”

“老是要拿東西,戴着手套不方便。”時靜一向不喜戴手套,結果雙手總是凍得通紅,嚴冬時候都會發紫。

等菜上來後,時靜忽然發覺自己點多了,以前跟林初來的時候兩人最多點過三個菜,仍是吃撐,她只是想讓蘇陽多嘗幾道北京菜。

“對了,你什麽時候走啊?”時靜給蘇陽夾了一角魚肉,“服務員,請幫我們上一壺茶。”

“明天下午兩點,不要給我夾了,你自己吃。”

時靜筷子一滞,滿是失望:“怎麽這麽快?”碗裏的魚越看越沒胃口。

“原本來也只是兩天多一點的時間,昨天的活動我必須參加,就沒跟你說,有機會再見的。”蘇陽擱下筷子,喝了口水。

“那我明天去送你。”時靜想多抓一點時間在手裏,好跟他多待一會兒。

“不用,我今晚得回去住,明早還有活動,結束後就直接去火車站了,有車接送,你跑來跑去太累了。”

“嗯,那好吧。”時靜不情願地撥了撥筷子,把一塊魚肉**成肉丁,“那你回到學校後給我電話。”

“會的,多吃點。”蘇陽夾到時靜碗裏的菜,她總算是吃了個幹淨。

聽着蘇陽說他最近遇到的事情,以及,他偶爾會談到将來,當說到将來要帶着她在青島選一處靠海的地方,房子有一面落地玻璃窗,每天醒來就可以看海了。時靜所有因他很快要離京而生的愁緒一掃而空,就仿佛,嗯,海風吹在臉上,和着午後的陽光,那麽溫暖。她想要的,也只是和他在一起。

“我們養一條狗,當我外出的時候,它可以陪你在海邊散步。”

時靜想起童年時猝死的狗狗,眉頭微微一簇,這輩子,她最不想再碰的就是狗狗,甚至關于它們的畫面都能躲就躲。

“怎麽了?”蘇陽察覺,陽光灑在他的側臉,頭發染了一層金色。

“我想……我想養一只貓,可以嗎?”不想提及往事。

“好,你喜歡什麽,我們養什麽。”蘇陽寵她一如既往,微微笑,酒窩清淺。

你若知道,千萬種關于未來的美好,都抵不過現下此刻的溫暖。

午飯吃完出來餐廳,已經2點多。站起身,才發覺吃過了,時靜揉揉肚子,“好飽啊。”

蘇陽揉揉她的發,然後擁着她的肩,緩緩走着。春天,北方的風很大,時靜的長發随風亂舞,蘇陽攬着她的手輕輕整理了下她的亂發,壓在胳膊下。

下午的太陽拉長了兩個人的身影,兩個影子親密無間。

“對了,你上次的傷……”時靜突然想起來,慌忙将手往蘇陽衣服裏伸,惹得對方一陣緊張,哭笑不得。

“好了,早就好了,當時有一點內出血,早就沒事了。現在,我不是好好的麽。”蘇陽使勁按住一雙不安分的手。

時靜自覺失态,囧紅了臉,蘇陽越瞧越着迷,在她臉頰輕輕一啄,時靜瞪大了雙眼,愣怔了。蘇陽輕笑,摟了僵住的人在懷。時靜回神,臉埋在他的肩上,用力地,回抱了他。

轉眼已經四點,蘇陽與時靜走在回校的路上,路過一家餅店時,他拉着她走了進去,買了一塊巧克力蛋糕,他知道她嗜愛巧克力。

“回去吧。”蘇陽在校門口與她道別。

“我先幫你叫車。”時靜不依,走到校門外的馬路邊招手,未想即刻便有車停下,本想借故讓相處的時間多一些,卻事與願違。

蘇陽走到車旁,打開後車門,“快回去,風太大,小心感冒了。”

時靜覺得臉頰一熱,兩行眼淚就這麽淌了下來,呆呆的揮手,一句話都沒說出口。車內的人,也沒來得及為她擦拭眼淚,走到十字路口,後視鏡裏她仍然立在那兒。

不知站了多久,淚流了多久。

“喂,時靜!”時靜仍是不經吓,心口一悸,擡頭一看,原來是景岩。

“喂,你沒事吧?”景岩也是她的同學,兩人寝室挨着,她一向獨來獨往,只是與時靜同上公共英語課時有過不經意的聊天,兩人竟有相同之處,即對宋朝的熱愛。她顯然見時靜紅紅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擔心。

時靜揉了揉幹澀的臉頰,甕聲說道:“沒事。”便不再解釋,之後一路無言。

拖着步子走進宿舍,把巧克力蛋糕輕輕放下。在宿舍躺下時,時靜想給蘇陽電話,才發現手機沒在身上,早上上課出門的時候她記得放在林初包裏來着,閉上眼才覺頭痛得厲害。

這時,有人敲門,時靜不想應,門繼續響,時靜提着嗓子:“請進。”在床上坐起身。

“時靜,我買了些水果,放你這兒了,一會兒你睡醒下來吃。”來人是景岩。

時靜有些受寵若驚,畢竟兩人不是很熟:“不用了,我這兒也有。”

景岩看了下時靜的桌子,聳了聳肩:“沒事,你有也可以吃這些,不容易壞,放着也行。我走了啊,你繼續睡。”

“謝謝。”時靜只得這樣說,景岩也只是好心,外冷內熱的人。

晚上林初回來時,時靜還賴在床上,林初并沒有發覺宿舍還有一個人。

打開燈後,時靜坐了起來,“幾點了?”

“啊啊!……”林初一臉驚悚,大呼一口氣,“你想吓死我啊!真是被你吓死了……”拍着胸口順着氣。

時靜難得的對林初如此無視,“幾點了啊?”看着窗外已經全黑了。

“你咋了呀?這麽沒精打采的?不是跟你們家哥哥出去了嗎?怎麽這麽早就回了?”

“他有事……先走了,”時靜在上鋪俯視林初,“我手機是不是在你那兒?”

“還說呢?一下午響了好幾次,蘇陽打過來時,我正好去洗手間了,李遠航幫忙接的。還有幾個早一點的我沒接到,好像是你們家那邊的區號,你趕緊回一下,看有沒有事。”林初把手機遞給時靜。

時靜查看未接電話,有一個是不認識的號碼,另外一個是蘇陽的,未加多想,便撥通了蘇陽的電話。

“喂,你到住處安頓好了嗎?”

“我這邊不方便講電話,稍後打給你,”蘇陽壓低了聲音,隐隐傳來擴音器裏的聲音,時靜知是會議中。

“那好……”

挂斷電話,重新躺下。

“時靜,”林初仰頭喝一口水,“你覺得李遠航怎麽樣啊?”

“什麽怎麽樣?”明顯是不在狀态,不想多說。

不過這聊天的對象是林初,就大不一樣了。

“就是那個付紅雪啊!下午在圖書館的時候,沒想到她又殺了過來,拼命跟李遠航旁邊的不知名同學央求換座,說什麽有功課要請教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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