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6)

”李遠航往後探身,看向她的臉,終于不那麽蒼白了,一動胳膊,才發覺已經麻了。

時靜搖搖頭,往後離他遠一點,稍一動才發覺胃裏像沉了鉛。她不敢再動,怕又引致疼痛。

護士收拾好輸液架,笑着看他倆:“你男朋友可真體貼,這個姿勢都沒變過。”

時靜無力地看向他,眼裏有感激也有些微的尴尬。

他稍稍欠身,順勢就要抱起她,被她用手推了一下:“我可以走。”扯了一個慘淡的笑。

李遠航一只手擁着她的肩,一只扶着她的胳膊,她依然蜷縮着身子,确實需要他的力量。出租車到她住處的樓下時,整個院子只剩點點的燈光,走到一樓門口處,她從包裏拿出鑰匙,見他還不走,無力說話,她只好打開了門,轉身對他說:“你早點回去,我沒事了,上次這樣輸液以後就不疼了,睡一晚就好了。”

李遠航在門外,聲控燈這時暗了下去,一片漆黑,看不清他的眼睛。

時靜嘆了口氣:“明天我休息,你還要上班,打擾你這麽久,你趕緊回去睡一覺吧。”也是有些心疼,一下子說了這麽多話,她手扶在牆上。

李遠航自黑暗中走進屋裏,緊緊把她擁在懷裏,曲着膝,頭垂在她肩頭,任她怎麽都掙脫不開,然後像宣誓似的說了那番話。

“時靜,你聽好了,我要在你身邊,保護你,無論你再怎麽推我,我都不會離開,絕對不會。”你別指望了。

時靜掙了半天,終于是放棄了,半天的疼痛折磨讓她虛脫,腦子卻清醒異常。

“那你願意等我嗎?”時靜落下淚來,看着黢黑的樓道,痛楚讓她脆弱。

懷中的身體一振,即刻回到:“多久都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34 喜歡別人,是一種能力

青春裏的花兒開時不得陽光與雨露,最終結的果子苦澀難當,無分對錯,只是時機不對,在你我中意的時候,總是彼此錯過,那些被迫不得不扔棄的,就像包袱一樣扔掉吧,人生路漫漫,背負過于沉重,如何走得快樂,更遑論享受,何苦?

一夜的折騰,時靜虛弱到沒有力氣洗澡,冷汗濕透了衣服,渾身黏膩。早上醒來時,已經是九點,手機放在床頭,她握過來,突然想起不必上班,松了一口氣。

胃的部位,像凸了出來,時靜下意識去摸了下,堅硬地像橡皮膠。

手機響了起來,時靜握着手機的手輕輕劃動,是李遠航。

“醒了嗎?有沒有吵到你?”那聲音,那語氣,俨然已經是男朋友的角色。

“嗯,剛醒。”時靜另一只胳膊撐着起身,一晚上基本都是一個姿勢睡的,不敢動到胃。

“我叫了外賣給你,十分鐘之後送到,一會兒開門去拿。能起身嗎?”

“嗯,好。”時靜已經靠在床上,安撫了下胃的位置,終于不用打擾它,尋了個較為舒服的姿勢,“你睡了很少吧?”

“沒關系,”雖是這麽說,心裏還是一暖,“如果再不舒服,打我電話。”

“嗯,李遠航,”時靜沉了下,她不習慣心上有事,尤其是明明可以解決,卻沒有即刻解決,“我記得昨晚……我說的話,我會盡力的。”她只能這樣這樣說,起碼是現在,也是為了讓自己堅定一點,不那麽稀裏糊塗一次,有時候習慣了舊時所走的路,還是希望有所改變,她不是因循守舊的人,雖然依然守着那份過去不肯松手。

“好,”手握咖啡的他覺得這霧霾天都不讓人郁悶了,“我等你。”我在這端等着你,看你努力向我走來,只要能看到你。

收線後,門鈴就響了起來,時靜多加了一件外套,拿了進來。陰陰的霧霾天氣,似乎秋天就要來了。

時靜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吃過飯後,稍稍有了些力氣,下午的時候李遠航又叫了外賣給她,全體是一家連鎖的粥店,上午是小米粥,下午是八寶粥和小米粥,剩了八寶粥放在那兒沒有喝。傍晚時,時靜洗了澡,頭發都沒幹透,就早早睡下了,仿佛要把這一個禮拜缺的覺都補回來。

晚上十二點,李遠航下班後站在時靜的樓下,她卧室的燈已經暗了,微涼的夜裏,沾濕了晚歸人的發絲。多少個日夜了,就想這麽近地陪着她,以往奢侈的事,在這一刻終于如願,哦不,自今天淩晨就開始了。他聽到她那樣說着“那你願意等我嗎?”,仿佛那就是一個承諾,賴定了她。愛一個人,注定要辛苦,愛是上一世欠下的債,挪至今生來還,如果她是他上一世錯過的人,那這一世豈不是太幸運了?

時靜睡得恍惚,早上七點鐘就醒來了,昨晚是睡得太早了。就像手機充電一般,睡眠也是會滿格的,睡得都餓了。

夏末的早上,陽光早已經燦爛,昨晚微微下了些雨,地面濕濕的沾着些落地的葉子,纏綿多日的霾也散了去。時靜洗漱了下,出門後也是神清氣爽,微微弓着背,右手輕輕護在胃處,出門的時候沒帶外套,出來之後才覺得有些涼。

太陽光晃着眼,時靜左手擋了一下,這時便有人往她身上披了件衣服,她手放下回頭去看,仿佛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陪伴,沒有驚訝,只說:“早啊。”

李遠航替她攏了攏衣服,寬大的外套裹得她看起來越發的瘦,她微微笑着,看得他心神蕩漾,輕輕地就撫了上去那張臉。

她頭一偏,說:“我餓了。”

他聽到這話,就笑了,垂頭抑制着不發出聲音,卻是那麽開心,或者說放心。餓,是多麽平常又多麽可愛的一件事,他從她的嘴裏聽到這個詞,才覺得真真實實地在她身邊了。

她看着他笑,扁着嘴,不說話,沒想到是這麽好看,嘴角微微上揚,眼神流動,顧盼生輝。額,這詞不對,她紅了臉,看向他身後鏽跡斑斑的樓門。

“走,去吃飯。”怎麽舍得餓到她?

那麽自然地擁了她的肩,将她圈在懷裏,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走。時靜微微不适應,但克制住沒有掙,借着他的力量,走得竟然不累。他是早上幾點就過來了呢?時靜出神,盯着他的側臉看。她的小動作被他盡收眼底,雖然呢,沒有看她。

“怎麽了?”

“哦,沒事……”被人發現了,忽然就眼觀鼻鼻觀心,奈何還是忍不住,“早上幾點過來的?”

李遠航看着她:“我到不久你就出來了。”天知道,他已經在那兒站了一個小時。

時靜自然知道他說得過于溫和了些,慚愧地垂了臉下去。李遠航見她不說話,摟着她的手緊了:“我說過的,多久我都願意等。”所以,你不要有負擔。

“以後你如果到了,就打我電話,或者直接過來敲門。”這樣反而心安。

“好。”李遠航應着,至于怎麽做,還是得看她的情況,一切以……女友為準。是的,女友。

還是那家包子鋪,周末的請早店裏人比較少,兩人坐在門口處,李遠航擔心她吹空調太冷,故意離空調遠了些。

“你還是只能喝粥,最多吃個豆沙包。”

時靜聽完就皺眉了,無奈地沒說話,惹得對方一笑,憐愛地安撫道:“乖,過了明天就可以吃別的了。”寵溺的語氣,讓時靜也不好意思起來。

飯端上桌的時候,時靜發現李遠航點了四碗粥,兩份豆沙包。這是要同甘共苦了嗎?

“你怎麽點的跟我一樣的?”時靜真的不想他這麽遷就自己,賭氣似的擱下了筷子。

李遠航見她如此,頓時無措,只好起身去買了其他幾樣包子。回到桌上之後,時靜方才挂着的臉才柔和了些,重新拾起了筷子。雖然這麽繞着彎地為他着想,他無措之後,還是覺得溫暖。

時靜挑着吃了幾口豆沙包,早餐她還是習慣吃鹹味的。一碗八寶粥,倒是喝完了。

李遠航期間接了個電話,好像是公司有事,時靜沒想到他比自己還忙。

“你公司是不是有事?”時靜拿着餐巾紙,有一下沒一下地擦着嘴。

“嗯,十點多要過去一趟。”他一直在笑,“吃飽了嗎?”

“嗯,”時靜想了想,還是問道,“你在什麽公司?”

“一家風投,M公司。”慢慢被人關心,也是起步,雖然這關心是自相識開始一般。他也懷疑,是否能夠把她的心騰空,然後自己住進去。

“哦,”時靜聽過這家公司,當時導師要幫她聯系過這家公司的朋友,自然是為了自己學生工作的事,不過時靜自知實在無法勝任那麽高強度的工作,委婉拒絕了老師的提議,“那以後不要這麽頻繁地過來了,”雙手緊握着,擡眸對上他的,那麽幽深,“有時間我會過去看你的,你公司在哪裏?”既然答應給自己一個機會,就會努力,這是時靜的果斷之處,有些事,真的事在人為。

“好,”李遠航說這個字的時候竟然顫音了,略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公司在金融街。不過,如果要過來,一定給我打電話,我不一定在公司,”他記得她對道路很沒有感覺,總之是沒方向感,“打車的話,跟司機說到金融街Z行大廈下就可以,就在Z行對面。”

“嗯,時間不早了,你準備下去公司吧。”時靜擔心耽擱了他的工作,一摸口袋,沒帶手機,而她向來是不喜歡戴手表的,手腕與頸上均是空空的。

李遠航就那樣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笑着說:“好。我先送你回去。”其實才8:30不到,不舍得離開她,就那麽眷戀,而這種感覺過于美好,令他一而再的放縱自己。

其實,每個人都會貪戀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就像小時候嘴裏含了奶糖,連眉梢都是翹起的,從春天到冬日,再周而複始,那份喜歡卻慢慢發酵,滋生出更大的渴望,恨不得時時在一起,猶如百爪撓心。然而,并不是每個人都有幸擁有愛情,婚姻也不一定是愛情的墳墓,因為婚姻不過一紙契約,最初的最初,甚至沒有愛情,愛情,并不是婚姻的必要條件。

李遠航回了公司,又是焦頭爛額的一天,晚上出公司時已經10點半,而回去也還是得加班。他趁着夜色尚未凝重,來到她的樓下,卧室的燈仍然亮着,他撥了電話。

時靜懶懶的盯着電腦屏幕,哈欠起來,只是并未覺得困。手機響時,她剛合上了電腦。

“喂。”是個陌生號碼。

“哈哈,猜猜我是誰?”

“林初……”雖然困得眼皮都要阖上了,她還是聽出了她的聲音,老友畢竟是老友。

“還是被你聽出來了,”林初心裏郁悶,卻仍是溫暖叢生,“嘿嘿,最近怎麽樣?”

“還好。怎麽換號碼了?”時靜記得林初離京時就換了號,通知了所有好友兼同學,如今工作了兩年換號,成本是不是太高了,現代社會方便時方便了些,尤其是電話的普及讓人與人之間似乎沒有了實際的距離,換號的成本就是有可能失去那些本就不熟悉的人,如果這部分人恰好是你所在乎的,或是有生意往來,那就需要再花費更多的時間去經營,不勝其煩。而林初換號,到底是為了某人吧。

“嗯……”果然支吾了,“想換就換了呗。”

多年的熟知好友,時靜深知這個問題實在多餘,主動略過這個話題,“工作怎麽樣?”

“就是出差多一些,其他沒什麽不好,姐姐我荷包如今可是鼓鼓的了。”這玩笑開得有多生硬,心底裏就有多少空洞。

“那我生日時能不能請求一個大size的21Cake?”雖是玩笑話,但想起讀書時那些日子,就莫名地想念。時光的美好,在于不能回頭,只能看着腳下越走越遠的路,擰着脖子往前走。所有的懷念,都遺落在身後,越積越多,等你真的可以回頭了,卻已經看不到過去。

“當然是No Problem!”還是一如既往的豪氣幹雲,時靜聽着也笑了,無奈牽動了胃,扯得一陣不舒服,生生壓住了笑聲。

“怎麽了?”林初聽到時靜抽氣的聲音。

“嗯……岔氣了……”确實有點像。

林初翻了個白眼,“別告訴我是笑的岔氣了!==那叫笑嗎?喘氣的聲音都比笑聲大!”

“嗯……”時靜使勁安撫了下胃,不敢碰,又不敢不碰,自知謊話圓不過去,“是胃疼……不過,已經好了。”趕緊補了一句。

“你……”林初氣噎,大四時時靜胃炎,疼得渾身是冷汗,像從水裏撈出來一般,卻直說冷,淩晨叫了救護車,嘔吐不止,疼了一宿,到早上輸完液才回到宿舍,緩了好幾天才恢複一點。林初不是不受驚吓,以為她舊病複發,一整夜都沒有睡,那幾日正好趕上期末考,雖是大四,老師卻半點不放水,焦頭爛額的一門功課,她卻顧不上,前前後後地給時靜買吃的,照顧她吃藥,時靜拖着病軀,在林初的“格外照顧”下,參加考試,兩人終是過了。

“林初,我……如果喜歡別人是不是太過分了?”時靜不知道“過分”這個詞用在這裏合适不合适,“別人”是指—蘇陽以外的人,她說“過分”,是指對這個“別人”過分,因為心裏還有那個人。

林初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得無話,她不知道問過時靜多少次關于這個問題,直到她覺得再問也是無用,不如随她去了,不再逼她。而她也自問過無數次,關于肖義,何時是個終點,今天她走進移動營業廳,換了號碼,她告訴自己,走到這裏就好了,畫個句點,才能重新開始,關于他,再也沒有以後了。

“喜歡別人是一種能力,我很開心,你終于學會将這種喜歡用在別人身上了,沒有過分,你只會對自己過分。”林初斂了笑意,卻由衷為時靜欣慰,起碼,這是重新開始的第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35 縱使相逢應不識

李遠航不喜應酬,Frank雖然心有微詞,但見下屬并無懈怠,而且team裏有人補位,各自發光散熱,并無不妥。自從時靜真正讓自己步入她的生活,李遠航更是覺得工作太忙,而無法好好照顧她。她身體一向不好,上次胃病讓他草木皆兵,唯恐她吃的不好,天冷了又擔心她感冒,有時候加班太晚便幾日都看不到她,只是聽聽她的聲音遠遠不能解救內心的想念。

這天,李遠航在時靜所在大廈附近外出工作,結束時天色尚早,他擡手看了下表,跟同事紛紛告別,James調侃問是不是要去見女友,李遠航嘴角微微上揚,說了句“是啊”,Frank笑笑,腹诽這小子原來也是有喜歡的人的,招呼其他人一起。

時靜參加完視頻會議出來時,天色已經黑了,秋天來的真快,以往這個時間天還是大亮的。

她回到座位處,桌面一角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拾起,擡頭看到Jerry正走近,便不動聲色地摁掉了手機。

“找我有事?”時靜問。

“一起去吃飯吧,”Jerry扶一下鏡框,并招呼了下其他的人,“都沒別的安排吧?”其他人包括産品經理Gary和Kevin,加上Monica和她兩個人做市場分析,其實Gary和Kevin自新部門劃分後已經不在Jerry所屬的市場部了,但工作上仍是跟以往一樣接觸比較多,所以還是經常一起聚餐。

“嗯,好。”時靜本想回去睡覺的,這一禮拜都睡眠不好,晚上恍恍惚惚的做夢,都是……讓她難過的夢,她不斷夢到爺爺,夢到生病,以及……蘇陽,早上被鬧鈴叫醒,反而成了解脫。

收拾了下東西,大家都已經等在辦公室門口,時靜快步走過去,不致讓大家久等。

Jerry推開門的時候,讓部門裏其他人先出去,紳士風度十足。時靜低聲說了謝謝,出了門在一旁等着,一轉身便看到電梯旁邊的李遠航。

“你怎麽來了?”以往的時候,他這個點還在上班,時靜詫異了,但瞬時看了下手機,有他的兩通電話。

李遠航臉上的疲憊一掃而光,已經走到她身邊,自她手中拿過提着的一個紙袋。

“下班早,就過來了。”他硬是忍住了去撫摸那張臉的沖動,只是笑。

Jerry一行人也已經走到電梯口,面上頗富問詢的表情,Gary和Kevin兩人年齡稍大些,是标準的理工男,這時竟也是饒有興致,年紀和時靜一般大的Monica早已無法矜持,脫口而出:“時靜,你男朋友啊?”

李遠航在別人看來,還是氣質出衆的那一類,他靜靜站在時靜身側,等她回答。

時靜紅了臉:“嗯,是。”兩只手不知該放哪兒好,雖然早已是事實,可“男朋友”這個頭銜,還未被自己肯定過,霎時間出口,連自己都驚到了。

李遠航低頭,眼中的柔光似能融化,再擡頭,嘴角仍挂着笑,他伸出右手,與Jerry握手。

“你好,我是李遠航。”明明是職場晚輩,卻不卑不亢,風度翩翩。

Jerry本就無所忌諱,大方回應握手,其餘三人也逐次握手,眼中分別流露出不同的神采,而Monica直接将眼中的情緒化作語言,“你長得好帥!”李遠航倒是沒有特別反應,只說“謝謝!”Gary和Kevin面無表情,只怕是要憋出內傷,硬忍着笑。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李遠航伸長手臂擋着電梯門,讓其他人先進,時靜在李遠航之前最後一個進電梯。

“那個……”電梯內沒有聲音,只餘時靜弱弱的語調,“我們,”時靜指了指同部門的人,“要去吃飯,今晚你先回吧。”

未待李遠航出聲,Jerry急急插話:“一起去!我看起來有那麽不近人情嗎?以後有家屬的通通帶着!”Gary和Kevin終于笑了出來,是……為了暖場的,尴尬地咳嗽了幾聲。

李遠航垂頭掩去嘴角放肆的笑,左手輕輕攬着時靜肩膀,後者本想逃脫,動了幾下竟是乖了下來,某人心滿意足,手上的力道更加緊了。

時靜盡量躲在一角,無奈Monica的眼光直來直去,緊緊定在她和李遠航身上,時靜紅着臉仍是看了Monica一眼,本想借此逼退她直視的目光,未曾想Monica真是“心無城府”,爆出一句:“唉,Jean你臉紅什麽啊!”那一句話讓時靜真想鑽個地洞,或者做次鴕鳥,不敢再與她正面交鋒。

李遠航竟笑着說:“她臉皮比較薄。”

……還能好好聊天嗎?時靜揪緊了衣角,暗暗生氣。

Jerry出來收拾殘局,恰巧電梯到達一層:“走,去小王府!”

時靜慢吞吞地走出電梯,低着頭,扁着嘴,涼風吹來,早已有人為她披上外套,寬大的風衣,遮住她瘦小的肩膀。她擡頭,臉上的紅暈終于褪去,她把衣服拉下,“我不冷。”他只剩一件白襯衣。沒關系,他不介意,大手一揮披上衣服,攬了她往前走去。

他知道她在公衆場合還是拘謹,所以并沒有再次讓她為難,時靜的同事都是十分健談而且比較直的人,李遠航很喜歡這種感覺,雖是剛認識,聊天卻毫不費勁。結束時,已經八點了,時靜真的覺得特別累,話都懶得多說,簡簡跟同事告別,到路邊便伸手打車。

“累麽?”李遠航将她護在懷裏,生怕路邊的車輛傷了她。

“嗯。”時靜半閉着眼,點頭,往他懷裏靠。

李遠航笑,笑得那樣圓滿,往後一側身子,便把她抱了起來,向前走去。

時靜晃着腿,窩在他懷裏雙手格在他胸前,氣急敗壞:“喂!”卻驚嘆于他的力氣,紋絲不動。

“乖。”他的唇吻在不安分的她的額頭,又是這種語氣,像哄小孩子般,卻十分有效,她瞬間便不掙紮了,他嘴角上揚,疾步往前走去。到大廈前邊的停車區,他慢下腳步,一個聲音響起,清脆簡短。他把她放下,待她站穩,打開一輛別克的車門,她卻愣住了。

“這是……”時靜不解。

“嗯,剛買的,上班……比較方便,”一舉兩得。不過,他确實需要一輛車代步了,“來,上車。”他打開車門,将手放到與車頂水平處。

車身不高,外觀時尚,時靜對車了解不多,爸爸常年開的是一輛最普通的大衆,但她對于別克三個盾牌的标志十分熟悉,緣于何時,竟然覺得恍若隔世了。

高中時禮拜天下午是自由活動時間的,那時還沒實行素質教育,周末都用來自習兼上課,想起來真是累,高中的小孩子全無休息時間。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後,本來同行四人下課後約好去附近的飯店的,但楊一芯因爸爸過來送愛心餐,在學校食堂獨自面對冷臉,而劉宇寧也好不到哪裏去,被開車遠道而來的爸爸抓到飯局充數。于是只剩下時靜跟蘇陽二人,走在校園外的路邊,一輛車子疾馳而過,差點擦到走在外側的蘇陽,時靜慌了,怒目瞪着遠去的車,雙手緊緊揪着蘇陽的衣服,一臉擔憂,好在蘇陽沒事,不過她卻記下了那輛車的标志,她不明白為什麽記下,完全是無意識地,後來大學後在一次課堂上老師拿別克做案例,由此對這輛車的印象更深了。

坐在車裏,李遠航靜靜等她回神,她總是有事情在心上,時而出神,這會兒她眼睛定着一動不動,便是如此。她的側臉漏出的眼神雖然呆滞卻瀉着傷心,他一直告訴自己要等她把一切忘記,但顧不得自己難過,只想為她撫平心裏的褶皺。頭發已經長太長,她都記不得去剪,眼睫毛抵在額前的頭發下,會不會不舒服。他微不可見地嘆氣,俯身為她系安全帶,眼前的人讓她從記憶中回來。

她身體抖了下,下意識将雙手抱在胸前,一秒之後才覺得反應過度了,無話找話地說:“我的同事……他們……你不要介意。”

他借着給她系安全帶的姿勢,她吐出的氣息萦繞在他的耳邊,身上一陣酥麻,就勢抱住了她,頭埋在她肩上。擁抱那麽緊,她忽然覺得歉意滿滿,低頭道:“對不起……”她知道自己對他不公,更加對他關心寥寥,大概最不稱職的女朋友以她為最了罷。于是,她伸手環上他厚實的背。

李遠航感受到她的歉意,那個懷抱失卻了應有的意義,心裏激蕩的漣漪終又回歸平靜。

她見他不說話,只是嘆氣,忙又說道:“我會努力的,”還是,“對不起。”對不起,這世上誰應該對誰好,原本就是沒有任何道理的。

他緊了懷抱,不希望她這樣歉疚下去,不然心疼的仍然是他自己:“我說過的,沒關系,我等你,不管多久。”我等你完全忘記他,然後心裏完全都是我。

“遠航,”時靜第一次這樣稱呼他,“你好傻。”竟是落下淚來。

李遠航退身,看着她的淚,心中早已亂作一團,“不要哭,我有什麽關系,只是……看你這樣辛苦,我很難過。”他為她擦去淚,“我知道你在努力,這樣就夠了,其他的,交給時間。”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濕濕的眼睫毛上下跳躍着,她忽地往前欠身,忽然發覺被安全帶束縛了。

“要做什麽?”李遠航見她移動不得,為她解去了安全帶。

她就那樣湊上前去,吻了他的唇,他愣在原處,片刻後才知回應,青澀卻十分用力。足足有5秒鐘,他卻覺得十分短,留戀她溫軟的雙唇,她臉紅撲撲的垂着,他也沒好到哪裏去,忽然覺得這樣的等待所能換來的,遠遠超過了這期間所有的忐忑與不安。

車子行駛在路上,時靜忽然問:“怎麽這麽突然買車了?”

“也不是突然,有一段時間了。”自從見到她就在準備要買車了。

“哦。”時靜點下頭,搖號不是很困難的麽?

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李遠航笑笑:“是肖義讀研的時候搖到的。”

“哦,他最近好嗎?”

“嗯,在銀行,改天一起吃飯。”

“他沒離京?”時靜訝異,不然怎麽會把搖到的號給李遠航。

“嗯……沒,他暫時不需要車。”李遠航輕咳,将車拐進了巷子。

“哦。”時靜低頭,又在想些什麽。

“到了。”車子停住,李遠航先下車,為女友打開車門,時靜由于慌神,下車時碰到了李遠航的手,害他的手背撞到了硬硬的車頂。

“怎麽樣?”時靜下車後拿了他的手來看,又被他抱在了懷裏。

“沒事。”他低笑,時靜是越來越進入角色了。

這麽緊的懷抱,在夜風中都暖得恰到好處,時靜臉頰又熱了起來,她推他,他就耍賴般不肯動。終于等到他松了雙臂,她往後退一步,匆忙說了句“再見”,便轉身走進樓洞。

“小心點!”李遠航在後面不放心,緊緊追到她至樓道口,看她的房間燈亮了起來,方戀戀不舍地回到車裏,坐了好長時間,才驅車返家。

其實,李遠航的車牌號是自肖義那兒搶來的,而之所以這麽着急買車,自然也是為了時靜,有車畢竟方便些,雖然他也是忙得天昏地暗,就像今天她不必擠公交或者打車,能照顧到她一星半點便是他的幸福所在了。

時靜進門後,手機響了起來,是媽媽,她一向是在周末會打給時靜的,隐隐覺得不安。

“喂,媽。”

“小靜,最近工作忙嗎?”媽媽的語氣裏分明帶了試探。

“還好,什麽事?”一向不喜歡拖拖拉拉,單刀直入從來都是她的風格,秉性難改。

“……奶奶病了,很嚴重。”

“什麽病?有多嚴重?”終于該來的還是要來,這次換做奶奶了嗎?

“中風。”

時靜知道奶奶中風幾次,都搶救過來了,身體卻一次比一次差,一開始是右邊身體活動機能弱化,後來整個右邊身體不能動彈半分,再後來連坐在輪椅上都困難了。媽媽和姑姑輪流照顧奶奶,吃飯、睡覺、洗漱,兼排洩。久病床前無孝子,時靜慢慢也明白了這個道理,姑姑有時會很大聲地喝斥奶奶,媽媽更會不耐煩,時靜放假時會多在奶奶身邊陪着,在一旁靜靜看書,推着奶奶出來曬曬太陽,都讓奶奶淚如雨下,老人有多寂寞,他們不是機器,不是只要吃喝适當便滿足了,感情上的空虛伴着生命的催促,時靜常常覺得這樣的生活,到底還有什麽意義,可是怎麽忍心看着深愛的人就這樣離開人世。

“她昏迷了。昨天晚上吃完晚飯,就……現在在醫院,一直昏迷。”

“嗯,我馬上回來。”時靜不知道該做什麽,只是覺得回家是必須要做的第一件事。

“小靜,你別着急,明天請好假再回,路上注意安全,到站給我跟你爸打電話……”媽媽囑咐着,時靜卻一句都沒聽進腦子裏去,大腦好像自動關閉了接收與理解的通道,她機械地“嗯”着,算是回應。

總算還有一絲理智,她打電話給Jerry,告知是家中有急事需要處理,明天是禮拜五,先請一天假,好在公司這陣子事務少一點,Jerry體諒下屬,很爽快地應允了,聽時靜慌亂的聲音,他只是叮囑放心回家。時靜心裏擱不住事情,不能立即去辦,就坐卧不安,她努力讓自己睡,卻半分睡意都無。終于熬至黎明,時靜起身,決定去長途客運站坐大巴,這樣的話不必自濟南轉車。路上時清打來電話,時靜接起,哽咽不已。

“……嗯,我去坐大巴。”時靜跳過解釋,只是陳述着事實。

“好,我打車過去,等我。”時清也是昨晚接到家裏的電話,之後便打車來市區住在同學家裏,見妹妹已經在去車站的路上,他也就随她一起。

直達家裏縣城的大巴一天只有一輛,幸虧是淡季,票還富裕很多,車上人很少。時清臉上胡須沒刮,一臉滄桑,他買了水和一些路上吃的,遞給沉默的妹妹,而後者并沒有打開任何一袋食物。

路上暢通無阻,一路無話,車內安靜地出奇,幾位乘客窩在狹窄的座位上睡得沉沉。時靜手機響了,卻不想去接,最後調至靜音,呆呆地望着窗外,甚至難過都被擱在了更深一層,不去打擾,就不會攪動早已湧動的情緒。

車到站時,已經是中午時分,時靜與時清下車穿過汽車站大廳,一個身影閃過,像極了陌生人的擦肩而過。時靜不由任目光追去,由模糊變得清晰,刻在心板上的事情慢慢浮現為立體的情景,一下一下刺痛的感覺,讓這個地方既真實又虛幻。

時靜慢慢移動視線,他的右側,一個長發飄飄的女孩兒,挽着他的手臂,身體倚向他,那樣親昵,女孩兒嘴裏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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