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昏睡後的大事
所謂的陛下發燒就好辦,是指嘉月可以裝暈,趙歡将人背了回去,到寝殿的時候面露焦急的神色,一路上都在招呼着人:“而且準備涼水帕子,熬些姜糖水來去去寒,陛下發高燒啦——”
就這麽一路喊回去,都知道陛下生病。
讓人安置在榻上,公孫雲旗親手扭了個帕子,蓋在陛下的額頭上,嘉月的臉蛋兒紅撲撲的,看上去就像是喝醉了酒。
他嘆了口氣:“昨天晚上就是光腳跑出去的,今天又光腳往出去跑,不生病才怪呢。”而且小良子端過來的藥,想了想,趁人不備往裏面撒了一些藥粉。
用勺子搖起來的藥碗,一勺一勺的喂下去。
公孫雲旗的神色十分的涼,那是從骨頭裏面散發出來的淡淡涼意,一直被掩蓋在笑容下面,從未展現出,而此時此刻好似要殺人。
嘉月配合的将苦藥吞了下去,在竹林裏面小睡一覺,的确是覺得有些不舒服,索性借着這股勁兒直接昏睡過去。
幔帳被放下,隔着一層幔帳,裏面的人影有些看得模糊不清。
她昏睡着,仿佛不會醒來。
卻不知她這一睡,卻出了一件大事。
此事原本就是交給公孫雲旗來處理的,陛下生着病睡了過去,他便快刀斬亂麻,拷打了這三人身邊的人,最後得出結論是朱丹派人做的。
朱丹身邊的太監已經招認,是他去下的毒,簽字畫押。
小良子守着生病的陛下,也聽說了這樁事,不得已離開,親自去問:“公孫大人,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妥當。”
嘉月對朱丹有一絲憐憫,瞧着親自幫穿衣服,明顯就是頗有好感,趁着陛下昏睡過去,快刀斬亂麻将人拿下,這會惹得陛下不悅的。
公孫雲旗在風中輕輕的笑着,身上透着一股血腥味,顯然是剛從天牢裏面出來,抖了抖手中的罪狀:“朱丹身邊的太監已經招認。”
小良子動了動唇,低下頭去:“實不相瞞,公孫大人,這朱丹身份特殊,我在給他安排太監的時候,挑選的都是家世清白,絕對清白的。”
像他們這樣的人進宮,身邊不許帶随行的人,身邊的太監更是成了一種監視,要說為虎作悵,可能性不大。
公孫雲旗仍舊笑着:“朱丹本是高明,收買太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我知道良公公在擔心什麽,只是若陛下有怪罪,我一力承擔。”
小良子将話說到這自己是勸不了,只得點了點頭。
公孫雲旗帶着人,拿着認罪狀到了清泉宮中,朱丹正坐在桌邊,靜靜的擲骰子。
骰子在桌子上打了個滾,撲通一聲掉到了地上,摔得老遠。
朱丹伸出手卻往前摸,一點一點往前探,最後摸到了一只手。
公孫雲旗手裏拿着骰子,放到了朱丹手中,靜靜的端詳着這個人,然後說:“好玩嗎?”
朱丹握緊骰子,坐直身子,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輕輕地說:“打發時間而已。”
公孫雲旗嘆了口氣,好似憐憫一般:“你活着如此痛苦,所以也要讓別人痛苦嗎?”
朱丹側耳聆聽。
他神色冷淡,一字一句的說:“你身邊的人已經招了,你認不認罪?”
“認。”朱丹輕而易舉的便點了頭,然後又說:“別再折騰他們了。”
公孫雲旗微微笑了笑:“畢竟你是主謀,他們是從犯,只要你認罪,追究他們又有什麽意思?”
朱丹站起身來,手往前伸着,往前走:“你要帶我去哪?”
“哪兒也不去,你因為争風吃醋害了連公子,卻偏偏是大長公主送進來的男寵,為了讓大長公主臉上好看,陛下煩憂的事兒也能解決,就悄悄的辦了吧。”公孫雲旗招了招手,身後的人端着托盤走了上來,那托盤上面放着一個酒杯。
他倒了杯酒,又遞了過去,漫不經心的說:“東西已經給你準備好,該上路了。”
朱丹摸索着将酒杯拿了過來,面對這杯毒酒,仍舊很坦然,無喜無悲,只是略帶疑問:“臨死之前我只想問一個問題。是不是你?”
公孫雲旗閉上眼睛,過去種種記憶撲面而來,一瞬間就窒息的感覺,過了良久,輕聲回答:“是。”
朱丹微微一笑,似乎再沒什麽值得問的問題,也沒有什麽留戀的,捏着酒杯,正要一飲而盡。
也就是在這時候,突然有人喊了一聲:“等等。”
衆人看了過去,只見來人竟是杜若。杜若腳步有些急促的走了過來,看見那杯酒,一把奪了過來。
小良子在安排住所的時候,将兩人放到一起去,出于的目的可能是兩人身份都不怎麽樣,不會相互欺負。
公孫雲旗淺淺一笑:“這是宮裏特制的毒酒,人喝下去不痛苦,可是十分珍貴的。杜侍君若是活不下去,也不該搶了別人尋死的玩意兒。”
杜若看着他,肩膀微微發抖,可能是有些害怕,但目光很堅定。将這手中的毒酒直接翻了個面,全都撒在了地上。
公孫雲旗眯了眯眼睛,顯得很危險,慢條斯理的說:“杜侍君,你僭越了。”
杜若大着膽子道:“朱丹是陛下的人,就算是處置也要陛下親自來,公孫大人的确身份尊貴,可你現在的行為何嘗不是僭越?”
“好個伶牙俐齒,難怪将戲唱的那樣好聽。”公孫雲旗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前一拽,然後用力一推。
跟着公孫雲旗來的太監立刻控制住了杜若,任憑杜若怎麽掙紮,都被狠狠壓制住。
他不再理會杜若,而是看向朱丹:“我不想你走的太痛苦,所以才特意準備了這杯酒,只可惜被這個蠢貨給毀了,那麽你只能自尋白绫三尺。”
朱丹眼神無光的直視前方:“我這雙眼睛怕是什麽都找不着,勞煩你了。”
公孫雲旗揮了揮手,便有小太監下去找能上吊自殺的繩索。找到以後挂到房梁上,又在下面放了個凳子。
朱丹被攙扶着,哆哆嗦嗦的上了凳子,又伸手去摸那繩索,套在了自己脖子上。
杜若大聲喊道:“陛下并未同意你這麽做,你這麽做是在罔顧陛下的意思。”
公孫雲旗反複聽不見,又覺得這人叫起來太吵,随手抽出帕子,塞到對方嘴裏:“你又為什麽這麽想保下朱丹呢?”
杜若掙紮了兩下,閉上了眼睛。
朱丹把凳子給踹了,他身上那白灰色的衣裳像極了仙鶴的羽毛,微微晃蕩着,就是臉紅脹的厲害,身體本能的掙紮,在找尋生的機會。
可好像已經沒有了。
眼前走馬觀花的回憶起了一生。
幼年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山莊裏,兩個人相依為命,孩提時被人擄去,背上的傷口反反複複的割開,少年時被帶了回去,然後到現在。
“唰——”
只聽隔空一聲響,一個石子甩了出來,直接割開了那繩索,人摔在地上。
衆人回過身去,卻是什麽都沒看見,仿佛是憑空出現的。
公孫雲旗看着朱丹在地上捂着脖子,喘着氣,眉頭緊鎖的樣子,不由得笑了:“今兒個是一個個都站出來跟我作對,還是你朱丹本事通天都要保你?”
朱丹閉着眼睛,被人攙扶起來,聲音沙啞:“說明我命不該絕。”
“可我要你死。”公孫雲旗撿起地面上碎裂的茶杯片,快步上前,抵住對方的喉嚨,然後用力的将人往下壓,直接壓在榻上。
場間人頓時低聲驚呼。
朱丹呢喃着說:“陛下是個好人。”
“抱歉。”公孫雲旗的臉上出現一些歉意,“你也是個好人。”
又有一粒石子彈了過來,公孫雲旗回手一腳踢開,外邊頓時一陣嘈雜,緊接着有人沖了進來。
侍衛押着冬榮走了進來,為首的禀報道:“就是此人加以阻攔,”
公孫雲旗方才沒發作是要把人引出來,而不是不發作。
“你就是丞相推薦的人,膽子倒是很大。”
冬榮低下腦袋,“他是被誣陷的。”
“誣陷?”公孫雲旗覺得這話挺有意思,笑呵呵的問:“你覺得是誰在誣陷他?”
冬榮看着他,并不說話。卻是輕而易舉的掙脫了侍衛的控制,然後看着被按壓的杜若,稍微握了一下太監的手腕,對方就已經疼得松手。
杜若将嘴中的手帕拿出來,深吸了一口氣,抖着嗓子說:“誰都知道不會是朱丹,他眼睛都看不見東西。”
“那就是有人在幫他,你們兩個如此相護,想必就是幫兇啊。”公孫雲旗嗓音涼涼,“全都關到天牢當中。”
太監侍衛們不敢違逆,便壓着人往下走,但心裏都琢磨着,這真的是撕破了臉。
之前男人們争鬥也只是小打小鬧而已,眼下卻是見了真章。
陛下此刻還在昏睡,殊不知短短一天的功夫就已經變了天,亂了套。
一次性處置兩個侍君,外加一個丞相推薦的侍衛,公孫雲旗也沒那麽大的能力,不免頭疼,怎麽都跳出來?
這水越來越渾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