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看着我
“宮裏那位突然遭受到刺殺,是不是你做的?”還是那個花圃當中,龐太師修剪着花草,手中拿着鋒利的剪子,那手上布滿了老年斑和皺紋,但還是很穩。
慶安被叫到龐太師府,從這月初對嘉月憤恨而下手的怒氣,過度成了事情沒有成功的忐忑。她低着頭,揉搓着自己手中的繡帕,那粉色的帕子都快被絞碎了,才小聲說:“我也是氣不過,外公她欺人太甚,連您都沒放在眼中,我實在是看不下去。”
這種事情隐瞞根本沒必要,因為慶安手裏什麽權利都沒有,所能倚仗,調動的只有龐太師手底下的人,而這一次安排的刺殺,也同樣是動用了龐太師的人。
龐太師在聽說陛下受到刺殺以後,第一時間派人核實,預料到了是慶安動用了自己的人手,此刻正時,還是不禁皺起眉毛。
這老人在風風雨雨當中走了許長時間,可以說是三朝元老,歷經兩個朝代,饒是如此臉上還是不免出現一抹動怒的神情。
一而再再而三的囑咐,切莫妄動手腳,可慶安還是不聽話,這樣擅自行動不僅容易将他自己搭進去,連整個太師府都容易面臨抄家滅門的災禍。
聽說皇帝在外邊呆了很長時間,說不定就是在引蛇出洞,拿着把柄,只可惜自己沒有咬上鈎去,卻叫慶安給出賣了。
龐太師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細細的修剪花枝:“刺殺陛下的人可活着回來?”
“那賤人身邊人少,三個刺客都回來了。”慶安沉默了一下,又說:“都喂了毒藥,埋了。”
龐太師将剪子放下,拿起旁邊的手帕擦了擦手,轉過身來道:“這是發生了那麽多事兒,你做的最正确的一件。”
慶安握了握拳頭,低下腦袋去一股莫名的羞愧纏繞在心頭,讓她有些無地自容。
“你開始在心裏默默的期盼陛下查不出來什麽,倘若查到了太師府,這張刺殺陛下的罪名不會落在你頭上,肯定會蓋在我身上,知道為什麽嗎?”龐太師不用人回答便已經說:“因為陛下在意的不是你,而是我,只要我死了,她想怎麽收拾你都行。”
慶安捏起了拳頭,有些控制不住,揚起頭來質問道:“既然伸脖子一刀縮脖子一刀,為何不奮起反抗,外公,那賤人比我強在哪?”
龐太師看着她:“你可想過殺你父親?”
她微微一怔。
在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龐太師就已經淡淡的說:“她做了。”
你不敢想的事她卻做了,這就是最大的強。
慶安牙齒在打顫,忽然冷冷一笑:“她求而不得所以才動手,我是父皇最喜歡的女兒,那位置本來就是我的,我為何要殺父皇。”
只可惜此人到現在都不知道當年的真相,在她看來父皇一直深深寵愛着她,如果不是嘉月突然動手,那麽皇位就是她的,坐擁這一切都是她的。
龐太師看着她,不動聲色的那種觀望,然後轉過身去拿起剪子,默默修剪着花草枝葉。
慶安永遠都不會知道她身上有一種罪孽,是出生就帶來的。那是母親給予她的罪名,她一直引以為豪的母親,毀了那有可能的一生。
“外公。”
龐太師已經不再回頭,只是默默的将花朵剪了下來丢在一邊,聲音充滿了冷漠的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想的太簡單了。”
慶安是一百個不服氣,身子微微抖動:“我知道外公有那個能力,您是權傾朝野的龐太師。”
“現如今若有人提起,權傾朝野這四個字,第一個想到的是鐘峻茂,一朝天子一朝臣。”龐太師微微感嘆,眯了眯眼睛,他老了,早就不複當初的雄心壯志,親手犯下來的錯,叫他至今難以忘懷。
有些名叫愧疚的東西一直深深的刻在身體裏,直到現在亦是無法解脫。
慶安知道無論自己在說些什麽都沒有用,她痛恨這種無力感,從前是依附父皇,現在變成外公,沒有一個人将她說的話當成是一回事。他只能聽天由命,聽他們要怎麽做想怎麽做,從來都無可奈何。
就像是那被剪子剪掉的花朵,孤單無力的放在桌子上,生死都握在別人的手裏。
她讨厭極了,卻一聲不吭。
話應該是說給能說服的人聽,慶安知道龐臺是對自己已經不耐煩,而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并沒有多親密,是母親死後,他才将自己接到身邊。
雖說慶安是按照人血脈最後的遺留,龐太師卻從不喜歡她,關系只是淡淡,慶安以為自己對龐太師來說是有利用價值,可看着對方的樣子,似乎連利用價值也沒有。
她需要一個能明白自己價值的人。
在那一天裏,有人恍然大悟,有人悠閑自得。
嘉月任由外邊風大雨大飄搖,硬是不出面,就躲在自己的寝殿內,裹緊了被子,然後露出一個腦袋,一個頭,将棋盤擺在床邊,默默的下棋。
公孫雲旗陪着她,其實也想兩人對弈,奈何棋力太差,走了兩步以後,就被嘉月一把拿開了手,還不如自己和自己下棋呢。
他便坐在床邊,靜靜地觀察棋局,雖然內心感到無聊,但還是由衷的稱贊:“陛下一心二用的功夫可真厲害。”
嘉月斜睨了他一眼:“怎麽總覺得你話裏有話呢。”
公孫雲旗笑而不語,格外溫柔的幫陛下掖了掖被角,那副低眉順目老好人的樣子,都叫人以為是不是污蔑了此人。
可是嘉月心明鏡的此人心思壞極了,一點都不如表面上那樣溫柔平和,就算是有一些誣陷,那也會湊巧證明自己想的不差。
“我還是會些武功的,陛下帶的是朱丹出去,倘若是我的話,定會寸步不離的守着陛下,不叫陛下受到一點驚吓。”瞧瞧公孫雲旗多厲害,明明是酸溜溜的話,硬是說的大公無私,一心為陛下奉獻。
嘉月趴的有些累了,從床上坐起來,哼哼了兩聲:“你不會不知道,我是故意把朱丹支開,把人支開的。”
公孫雲旗去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又坐回了床邊,手裏捧着茶杯,吹了吹,熱騰騰的氣撲面而來:“我又不是神仙陛下,才是神通廣大的那一個,您做事,我哪裏看得明白呀。”
嘉月聽着心裏那叫一個不是滋味兒,身上都起雞皮疙瘩了,明明是好聽恭維的話,怎麽從公孫雲旗嘴裏說出來,就這麽怪異,總覺得是有意無意的譏諷。
她瞧了對方兩眼,狐疑的問:“你是不是不高興?”
公孫雲旗皮笑肉不笑的說:“陛下舍己為人舍身奉獻,以自身作為誘餌,是多麽偉大的奉獻精神,我怎麽能不高興呢?”
嘉月撇了撇嘴,還真是不高興,單手托着自己下巴:“又沒叫你以身犯險,你……”
話還沒說完,公孫雲旗就已經握着人的手腕,然後直接将人按在床上,兩個人的頭發交織到一起去,他的鼻尖兒頂着嘉月的鼻尖,氣息噴湧在肌膚上,那雙眼睛明亮無比,聲聲質問:“陛下和我之間是什麽關系?”
嘉月眯了眯眼睛,故作糊塗:“自然是陛下和侍君。”
公孫雲旗輕輕一笑,聽不出是否有怒意,只是那神情異常明亮,微微笑道:“陛下的侍君那麽多,每一個都和陛下這樣嗎?”他趴在嘉月的脖頸處,伸出舌頭吻,細細碎碎的癢意傳了過來,嘉月抿住唇,微微有些哆嗦。
“你別胡鬧。”這是這句話毫無威懾力。
公孫雲旗還真想一胡鬧到底,他伸出手去捂住陛下的眼睛,在其耳畔說:“如果陛下覺得我不是連辰星不行的話,那就把我當成他好了。”
嘉月用力争脫,怒目而視:“你在說什麽奇奇怪怪的話,我又不是女皇,不喜歡他。”
“誰說只有女皇才能喜歡他?”公孫雲旗自暴自棄一般的說,用力的咬着陛下的脖頸,卻又怕給人咬疼了,舔了好幾下。
“公孫雲旗。”嘉月瞪着他。
“在。”他眼睛亮晶晶,又濕漉漉的:“陛下要看着我麽?”
嘉月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她摸到了那片不平整的後背。
公孫雲旗的後背有些不平整,只聚集在中間,因為是嬰兒時期被刻下的痕跡,并不會随着長大而變大。當然也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被撫平,這裏面蘊藏着故事,而嘉月想知道這些故事。
你會告訴我真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