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仙緣

池秋钰如今所修功法,名為《太元錄》。

卷首有雲:“創世之始,混天沌地。鴻蒙辟世,天地初分。世界為衡,時歷成恒。日月潛息分陰陽,四時更替着五行。

金生水, 水生木, 木生火, 火生土, 土生金。

金克木, 木克土, 土克水, 水克火, 火克金。

金至陰則鋒銳,謂之摧;金至陽則聚雷,謂之引。

木至陰則生精,謂之靈;木至陽則驅邪,謂之破。

水至陰則凝晶,謂之異;水至陽則升雲,謂之幻。

火至陰則聚魂,謂之冥;火至陽則不滅,謂之涅槃。

土至陰則不死,謂之幽;土至陽則彌堅,謂之不破。

五行均衡,成混沌之元,得天地之大成,當為太元。”

當初從北琅洲出逃,又被浮瓊洲修者追捕,逃入了一個剛被人打開的秘境,機緣巧合得到了這本《太元錄》。卷首之語,便讓池秋钰如醍醐灌頂。已從紫鼎宮逃出,也不可能會再有紫鼎宮的結丹期功法。當時情勢危急,池秋钰便一狠心,幹脆轉修了這本《太元錄》。

也是轉修了太元錄之後,池秋钰才知道,五靈根并非雜靈根。或者說,在上古時代,五靈根才是修者根本。五行靈根越是均衡,則越是上佳的靈根,優到極致的靈根便是池秋钰這樣的混元靈根,相當于如今的單靈根。而那一句“得天地之大成,當為太元”之語,将著立此法之人對混元靈根的推崇,可謂躍然紙上。

《太元錄》中,各式法訣無需借器為引,便可化靈氣為攻擊。

但就算如此,也一如即墨微所言,修者但凡鬥法,必有氣機在體外循環,方能調動靈氣,輔助自身攻擊。池秋钰一直以為,太元錄已是一部絕世功法。聽了即墨微所言,只能嘆一句果然天外有天。

池秋钰也很是慶幸,兩人此時是友非敵,最好以後也能一直保持友好的狀态。

有了這樣的想法,池秋钰便試探着提醒道:“墨讀先生,事關功法之事,實屬隐秘。”至少他自己,不會毫無遮掩,将這樣的事情,告訴才第二次見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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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微笑道:“我願與丹生為友,自然對丹生坦誠以待,方示誠意。”

并沒有将這句話當真的池秋钰:“……”

即墨微便又道:“至于丹生,想如何便如何,我對丹生,并無強求之意。”

這一副無怨無悔的語氣算怎麽回事?

池秋钰覺得,自己就跟遇到了追求者一樣,一時有點不知該如何自處。

池秋钰很想對即墨微說,墨讀先生,交朋友不是這樣交的!但怎麽交朋友這種事,也是分人而論。墨讀先生想要這樣交朋友,他還真管不着。

池秋钰不接話,立在青劍上的兩人便陷入了沉默。只有兩人從林間飛過帶起的風聲,在兩人耳邊微漾。

“丹生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即墨微又不甘寂寞的開了口。

“也……不是沒有。”池秋钰很想問,墨讀先生您這麽擅長尬聊的嗎?但顯然只能想想。

池秋钰道:“只是覺得,如今初相識,還不是時候。”

“丹生喜歡循序漸進?”即墨微問。

廢話,朋友相識不都是循序漸進的嗎?就算他當初被洛妙心所救,兩人能像現在如姐弟般相處,也是磨合了百餘年的效果。

誰會一上來就對人敞開心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等一下!池秋钰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墨讀堂那個地方,還真不能以常理論。想從墨讀先生那裏換得秘寶之人,不要太多。上來就講自己生平的修者,也如過江之鲫。

啊……問題原來出在這裏。

算了,反正等墨讀先生為他取了九色鹿茸,他也是要按約定一訴生平。

池秋钰決定破罐破摔,或者說,在他決定要讓即墨微來幫他取九色鹿茸時,就已經破罐破摔了。反正也甩不掉,不如物盡其用。

那麽多人對墨讀先生說過生平,也沒有聽說誰就被墨讀先生害了。反正也是要說,遲那麽半點兒似乎也沒什麽差別。

池秋钰調整好了心态,對即墨微的态度也變化了,主動道:“或者,墨讀先生有什麽想問我的?”

“随便什麽都可以問嗎?”即墨微對于池秋钰的妥協,似乎有些驚訝。

“我……能回答的一定據實以告。”池秋钰做出了巨大的讓步。

“丹生原本是紫鼎宮的弟子,為何後來會離開宗門?”即墨微問道。

雖然已經決定了要回答,池秋钰也沒有想到,即墨微會直擊核心。

池秋钰頓了頓道:“這件事情要從我師父開始說起。”

池秋钰的思緒,在這個瞬間,被拉到了幾百年前。

池秋钰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師父,是在他才六歲的那年。

冬天來臨,冷意肆虐了整個宣州。帶着濕意的寒風從北泠城門邊嗚嗚吹過,卷起的雪花沿着城牆一路往上飛舞,城門上碩大的“北泠”二字,也被雪花塗抹的一片冰淩,沒被雪花掩蓋的部分透出深黑的冷色,俯視着從城門下行過的車馬路人。

兩輛馬車從城內轱辘辘的行到城門處,行在前面的那輛車,車夫從車內接過一張通關文書遞于城守驗看,再從城守那邊接過來遞于車內,一揚鞭,絕塵而去。

城門內,池秋钰在另一輛馬車上,目送這輛馬車遠去。

待那馬車被風雪淹沒,池秋钰才看着自己的父親,從城門口登上了馬車,嘆了口氣道:“回去吧。”

被送走的那個人,是當時的凡俗中,被稱為芝蘭大師的醫者。

将将懂事的池秋钰,看着滿臉疲憊之色的父親,問道:“爹爹,我到底是得了什麽病?”

已年屆四十的父親,愛憐地撫了撫他的頭,答道:“阿钰沒有病,只是你娘親身子不太好,所以爹爹請人來幫她看病,順便看看你。”

“那為什麽那麽多人,他們看着我都搖搖頭?”池秋钰其實可以看懂,那些人眼裏還有顯而易見的憐憫。

“搖頭就是說阿钰好好的,沒有病。”父親摸了摸他的頭,握着他因為浸了風雪,已經微涼的小手,将他包進了大鬥篷內。

回到家中時,母親房間裏又傳出了微微的咳聲。

聽到母親的咳聲,父親将他抱進去放在了花廳裏,讓侍女陪伴玩耍,自己則走進了房內。

絮絮叨叨的輕語聲過後,他便聽到了母親的哭泣聲。

池秋钰覺得關于自己的身體,并不像父親說得那麽簡單。

侍女在一旁取了小玩意過來,見他不理會,又取了糕點過來,似乎想要逗他開心。

為了不讓父母擔心,他取了那個木質的小球在手心,兀自抛來抛去。

臨近傍晚,雪花開始大肆從天空飄落,在狂風中與地面的雪花銜而為一,将整個天地籠罩的一片灰蒙。

他師父便是乘着風雪而來,卻片羽不沾,仙風道骨地立在了院中。他那時驚訝極了,巴着窗臺對着窗外那人問:“你就是活神仙嗎?”

青紫色儒衫的中年人,撫須而笑。

他的詢問引得侍女也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即便是那幾個侍女,一陣大呼小叫。父親也被驚動了,從母親房中出來。

父親對那人行禮,道:“鄙人池辰元,不知尊駕……?”

那人在院中微一還禮,對他父親道:“宣州大雪,百姓寒苦,池老爺施粥贈衣的善舉,讓在下甚為欽佩。聽聞池家少爺有恙,故而前來。”

池秋钰心道,自己果然是身有惡疾的,父親為何要隐瞞他呢?

他父親回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想讓他知道什麽,擡手對那人示意道:“先生可願廳上說話?”

那人點了點頭,應道:“客随主便。”

兩人便移步了前庭。

過了一會兒,他父親才帶着那人又回了內院。

這次,那人沒有先去看母親,而是過來仔仔細細看了看他。

看過之後,那神仙似的人物,竟也面露苦笑,将一手攏在袖中後,才轉過身對他父親道:“恐怕,在下要對池老爺說聲慚愧了。”

他父親聞言,一臉焦急:“仙長還未診脈,怎麽就?”

被稱為仙長的中年人苦笑道:“在下只以為令郎一如傳言,身染惡疾,沒想到,令郎乃是天閹之體。”

他父親聞言,卻是狂喜,匍匐跪倒在地,似是生命中又燃起了熱烈的希望:“仙長神術,在下請便天下名醫,能以一眼就看破犬子身體的,仙長還是第一人,還望仙長搭救。”

儒衫仙長略為沉吟之後,道:“雖是天閹之體,也症狀各有不同,可否讓在下觀脈一試。”

父親就忙招呼他:“阿钰,快讓先生給你看看。”

池秋钰便對着當時還不是他師父的仙長,伸出了手。

溫潤柔軟的指尖,落在他的手腕上,一探之後,那人似乎心有不定,竟取了一個玉盤放在了桌上,讓他将手放上去。

他依言行事,将手掌放在那玉盤上三息之後,玉盤散發出了五色的光芒,将那玉盤被分為五節的圓環,正好全部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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