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再遇

“清池山?”即墨微将帖子看罷,看向祁元:“這些事情,以前不都是丹堂處理嗎?”

祁元心道,再不讓你出去走走,怕是要出事哦。

祁元猶記得,一年前,先他一步出發回即墨府,卻比他還晚回府的即墨微,那時披頭散發衣冠不整的頹然模樣。

化神之機緣難尋是必然的,一場外出竟然把即墨微變得這般模樣,即墨府主和天寶道人也着實不好再多說什麽。于是,即墨微便理所當然再次宅進了墨讀堂。

只祁元知道這其中,怕不僅僅是化神機緣的問題。

祁元雖只從即墨微口中窺得“丹生”二字,以即墨府的實力,想要知道些“丹生”的事情,也不是什麽難事。況且,東圖停雲坊有位丹生子,他此前便有聽聞名號。只一直沒确定即墨微所說的丹生,是否就是這位丹生子。

此次,清風觀的慶平道人身中奇毒,情勢甚是危機,清風觀主在與信到即墨府丹堂時,便說了因怕耽擱不起,除了即墨府之外,還同時往各處的丹修也發出了消息。

倒不是清風觀主不信任即墨府,而是清風觀作為五仙臺之一,門中自然也是設有丹堂的,門下丹堂的修者也不見得就比不上即墨府。能讓清風觀主往即墨府丹堂求援,便可知道情勢很是危急了。

祁元估摸着,如果即墨微口中的丹生,便是停雲坊的那位“丹生子”,大概會有遇到的機會。

畢竟,說到丹修,停雲坊這位丹生子,手中常出的便是近玄級的黃品靈丹。其丹道上的造詣,甚至許多元嬰丹修都望塵莫及。

但這位丹生子,更能讓人記住的,卻不是他那一手靈丹,而是一手毒。

丹生子功法奇異,且因深知各式靈材的藥性,除煉得一手好丹,對毒也是信手拈來。

且不說世間有着天生天長的毒,據聞,就連靈丹落到這位丹生子的手中,也可利用世間萬物相生相克之理,随時化丹為毒。手法之神奇堪稱神鬼莫測。也許你前一息還因為靈力不濟服食了補元丹,下一息可能便發現中了毒,而毒引恰好就是你之前服食的補元丹。

當年這位丹生子,與妙心茶坊那位洛娘子,同時出現在停雲坊。妙心茶坊除靈茶确實絕妙外,在停雲坊能站住腳跟,這位丹生子的丹與毒手段,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停雲坊一處,靈息被屏蔽,各式法訣手段都不再管用,但,毒這種東西卻是防之不及。連有靈息傍身都有可能會中的毒,更何況是在停雲坊這樣一個地方。

當然,這兩位也并未仗着這樣的手段,在停雲坊肆意妄為。

Advertisement

這次,慶平道人身中奇毒,并且往各處的丹修也發出了消息。想來,清風觀主一定也會想辦法聯系上這位名為“丹生子”的丹修。

這些盤算祁元當然暫時不會說與即墨微知道,否則這位本來就不容易請動的師侄,怕是根本就不可能一動尊駕前往清池山。

祁元只道:“世人因丹修深谙藥性,且丹道中多少會涉及到醫道,便常将丹修當作醫修來使了,但你所修才是醫道根本。不管怎麽說,清風觀與即墨府一直交好,且這位慶平道人還是你戚師叔的同門師弟。丹堂執事自然是要前往的,我也要跟着去一趟,此次就當是師叔私人請你相幫,跟着過去一起看看吧,畢竟情勢危急。”

祁元說了這麽多,又言辭懇切,即墨微自然不可能真的不管。

如此,祁元便見即墨微終于從木榻上起身,開始将自身收拾妥當。

祁元覺得也真是操碎了心,但既然即墨微當初,選擇了将這件事情說與他知道,他一個做師叔的也不能真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不管之前是什麽模樣,身為即墨府的少府主,即墨微在外行走,便要顧忌到即墨府的顏面。哪怕心中再是懈怠,即墨微還是将自己收拾的一派明月清風的模樣,才随着祁元去往清池山。

從即墨府前往清池山,從玄羽仙山上過是最近的,但相鄰總是易生事端,這麽多年即墨府和清風觀,都與玄羽仙山多少有些不對付。

遇上清風觀出了這樣的事,玄羽宗不跟着橫插一杠子,已經是好事,更不可能指望從玄羽宗借道。

如此,祁元和即墨微雖是元嬰修士,繞道靜歷仙山,再去往清池山時,泉海坊和停雲坊的修者已經先到了。

祁元帶着即墨微和戚若海打過招呼,由戚若海帶着兩人往鞠慶平的住處去時,便聽有一道清朗的聲音已經在廳上對清風觀主,詳述慶平道人的救治方法:“……晚生以為,并非一定要拘于是否服食靈丹。靈丹多為多種靈藥合成,前輩如今體內所中之毒,本就是頗為複雜,最好的辦法反而該以單一性平的靈材,來一點點中和并拔除藥性,并不适合任何一種複雜的靈丹。”

鞠慶平住處的大廳之上,豐神俊朗的清風觀主端坐椅上,隔着一張茶桌的那位丹修,雖略欠身坐着卻侃侃而談,面上也是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樣。

即墨微還未進廳,便已從廳上幾人的靈息之中,發現了非常特殊的那一個。

那熟悉的聲音,讓以為不想就會忘的即墨微,腦中關于池秋钰的記憶都鮮活了起來。竟然一時間,不敢往廳內踏足,頓時在廳外站住了腳步。

戚若海并不知道即墨微與池秋钰這些來去,見即墨微站住了腳,還以為即墨微介意主客之分,相請道:“墨讀先生,裏面請?”

清風觀主聽完丹生子所言,正要點頭說話,見祁元身後竟還跟着即墨微,忙從座上站起了身。旁人不知天寶訣是什麽法訣,與天寶道人相熟的清風觀主卻是知道的,得即墨微親自過來,清風觀主也忙相謝道:“祁長老,即墨少主,有勞兩位了。”

池秋钰從聽到墨讀先生這幾個字時,便借着清風觀主起身的這麽一瞬,從椅上站起身,往椅後退了半步,隐到了人後。

可惜,進來的這兩個人,都不太可能對他視而不見。

祁元看着廳上那已經悄然移到了不太容易被注意位置的人,一身深灰色的長衣,頭戴一頂逍遙巾,是慣常丹修喜歡的文人打扮。帶着一種丹修常見的溫雅氣質,眉目也沒有任何出彩之處,甚至可以稱得上平庸。

但這樣容貌,與方才那侃侃而談的神态融合在一處,卻讓人忍不住便很是信服他所說的話。

祁元在打量池秋钰,即墨微也在打量池秋钰。

那身深灰色的書生袍服,倒與當初他們通往井迷湖時,所穿的那身式樣相同。可惜,穿着差不多服色的人,這次的态度卻全不相同。

注意到兩人看過來,躲不過的池秋钰便帶上恰當的笑容,揖禮道:“晚輩丹生子,見過祁長老,見過墨讀先生。”

拜到即墨微面前後,因他不過結丹期,兩位高階前輩不發話,便只能那般半躬着身體等着。

即墨微神色有些莫名,半晌才克制住了情緒,應道:“起來吧。”

池秋钰便又微微一禮後,退回了方才站着的地方。

即墨微從即墨府到清風觀來,自然不可能有什麽僞裝。池秋钰當然知道,這人就是年餘前惹得他道心破碎之人。但他如今道心破碎,道心重鑄一事反反複複,他不過區區結丹初期,兩人也從未做過蘊陽丹之外的約定。這樣一場相遇,雖有些突然,池秋钰卻知道,自己并不該有什麽逾矩的地方。

池秋钰雖一身僞面,甚至在清風觀主這樣元嬰修者面前,将一身傲氣收斂的全不見蹤影。天元之體如今卻僅他一人,再怎麽僞面,即墨微也知道面前這人,便是有過月餘相處,還成就了他一場心魔境的丹生。但心魔境的那場糾結,如今并未斟酌出答案。此時看到忽然出現在面前的池秋钰,即墨微除了猝不及防之外,內心甚至還有些慌亂。

很是擔心自己會順着心魔境中的某些情緒,做出會傷害池秋钰的事情來。

如此一來,發乎情止乎禮,便是即墨微最該做的事情了。

池秋钰既然一身僞面,即墨微便也只做不認識的接受了見禮,轉而對戚若海道:“還請戚師叔帶路,容我去看看慶平道人的情況。”

言罷,便只轉身背對池秋钰,做視而不見。

池秋钰見即墨微所行,雖知不該奢望,但真正被這般冷待時,還是覺得心中有些難受。畢竟,雖相處日短,他卻經歷了一場道心破碎。雖說傾慕一人,是屬于自己的事,又怎麽可能不生出些情緒。

即墨微轉身那一剎,雖目不斜視,卻靈息直往池秋钰身邊纏繞。觸到池秋钰周身似乎郁郁不樂的靈息時,頓時恨不得轉身将那人擁入懷中。

然後呢?亂他道心,毀他修行嗎?

祁元看着這兩人竟如陌生人一般,心中暗暗着急。

餘人倒未發現什麽不妥,畢竟,一來心系慶平道人的安危,再而即墨微雖然性情溫厚,卻也是即墨府少府主,又是元嬰大圓滿,對一位初見的結丹修者,這樣态度再正常不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