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抉擇
“我姓池, ”池秋钰頗有些尴尬的自我介紹道:“名秋钰,秋水長天之秋, 金玉滿堂之金旁玉。”
“池秋钰?”即墨微用他的聲音, 将這個名字念得格外動聽, 繼而贊嘆道:“禾從木,玉從石,石從土,金木水火土也, 你竟然連名字也是五行俱全?”
池秋钰的天元之體根本不敢讓人知曉, 自然也不可能有人這般贊過他的名字。池秋钰笑了笑才道:“并非如此。”
即墨微問道:“哦?”
“我是秋天出生的,父親希望我的日子能過得金玉滿堂, 便起了秋钰這樣一個名字。”池秋钰笑着解釋罷,輕嘆了口氣:“可惜, 這樣的願望怕是難得實現了。”
即墨微得寸進尺的握住了池秋钰的手, 道:“才不會難。”認識了我,只是金玉滿堂, 哪裏會難?
池秋钰并未掙開即墨微的相握,而是從相握的手中, 似乎汲取到了開口的勇氣:“先生, 我有話想說。”
即墨微問起姓名,本是想轉移池秋钰的注意力。不曾想,池秋钰到底是直接了當的開了口。見避無可避,即墨微只好應道:“嗯?丹生想說什麽?”
池秋钰笑了一聲,也沒有去糾正這個人, 剛問完名字,卻還是叫回了原來的。而是開口說道:“此前在清桑川,先生說……”
“我慕丹生。”即墨微接的很是順口。
“……”池秋钰只好将那點羞澀壓下,繼續道:“我甚是歡喜。”
即墨微一喜,正要開口,便聽池秋钰又道:“但是,有一事我卻要與先生說明。”
即墨微應道:“你說。”
池秋钰看到即墨微的堅定,心中竟也覺得安穩,道:“我道心破碎,且道心難以重鑄。結丹修者壽元不過八百餘年,如今我已過了一半,又道心破碎,餘生不過兩三百年,先生若覺得,這樣的我也能伴先生同行……”
“等等!”即墨微聽着就覺得不歡喜了:“丹生若重鑄道心,丹藥自不是問題,若如今功法不濟,不是還有我嗎,功法若也不是問題,丹生總有能結嬰之日,為何要如此悲觀。”
池秋钰聞言,苦笑,道:“先生此前在清桑川時,問我道心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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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即墨微那是确實是要問,只是到底忍住了。
池秋钰道:“吾以往之道心,便如那時在井迷湖上所述,父親遺願,延綿子嗣。”
即墨微有點愣的看着他,難道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樣?
池秋钰看着即墨微那不敢置信的模樣,很奇怪自己竟然有些想笑。這般想着,池秋钰便也真的笑了出來,還道:“我慕先生,所以,當時雖然拒絕了先生,回來之後卻到底……道心破碎了。”
即墨微将掌心中池秋钰那只手緊緊一握,一時有些自責,更多卻是歡喜。雖然心疼,但即墨微甚至無法去欺騙自己,他聽到池秋钰說出這番話時,心中是狂喜的。他歷一場心魔境,本以為已情深如是。然而又何嘗及得上丹生對自己?
他如此一半喜一半憂,面上表情便看着竟顯得是難過了。
池秋钰見即墨微如此,忙道:“我慕先生,雖與先生有關,卻到底還是我自己……先生不必自責。”
“丹生!”即墨微聽他竟還這般安慰自己,到底坐不住了,從茶座中站起身,将池秋钰從茶座中一把拉到了自己懷中。
池秋钰被他牢牢抱住,身形很是順貼的伏在了即墨微懷中,卻仍是道:“若餘生只得兩三百年能伴先生同行,先生亦不會覺得難過,我便……”
即墨微語意很是堅決:“怎會讓你道心不得重鑄?會有辦法的!”
池秋钰嘆了口氣,顯得有些執拗的問道:“若不能重鑄呢?”
即墨微低頭,在池秋钰額上落了一吻:“丹生,可還記得我當初是因何來尋你?”
“先生為求化神之機緣。”池秋钰應道。
即墨微這才微微一笑道:“吾化神之機緣,便是成丹生之所願。丹生道心若不得重鑄,吾化神之機緣也再不得見。若丹生只能再活兩三百年,屆時我便随丹生同去,何如?”
“先生!”池秋钰聞言,便是大驚,推開即墨微道:“使不得!”
即墨微卻一副輕松模樣,笑問道:“何以竟使不得?”
“先生怎可…說這樣話?”池秋钰只覺得就算即墨微不得化神,也還有兩三千年的壽元,怎可與自己同歸。然而一想到,若自己愛即墨微至深,即墨微卻先行一步……
如此,池秋钰便懂了面前這人為何會故意将這事說得這般輕松。
先生這是,生氣自己将這件事說得太輕松?
“但我并非……”池秋钰便覺有苦難言:“父親遺願難成,我自心有愧疚。心境若此,且不說結嬰,便是再有小境界晉階,必有心魔境,且不得過。”
池秋钰這次所說,就比較客觀了。即時即墨微,也一時沒能找到反駁之詞。
池秋钰便看向即墨微道:“所以,我才對先生有此一問。”
越是無法反駁,即墨微便越是覺得難受了。池秋钰越是想讓他确定此事,即墨微卻覺得,自己一旦答應,這人便會當真放棄修行。
即墨微有些賭氣,都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池秋钰,有些氣悶道:“丹生不會當真就此大道折戟!”
池秋钰看着即墨微的模樣,有些清楚即墨微在想什麽。但事實便是如此,墨讀先生與子嗣,他只能擇其一。這就意味着,大道與情愛,他只能擇其一。
并不是他要逼着即墨微做這樣選擇,而是他自己已經做出了這樣選擇。
甚至,若即墨微不選擇情愛,他亦不得長生,可能兩者不得其一。但本願如此,他亦不悔。
若當真即墨微不能忍受幾百年之後的死別,那便不如,如今就不要開始。
即墨微那句話,池秋钰沒法去接,所能做得,便只是等待即墨微做決定。
而沒有等到池秋钰的回應,即墨微有些不安的喊了一聲:“丹生!”
池秋钰覺得,即墨微若不能想清楚這件事情的因果關系,他也無法去回應這段感情。畢竟,他必然會是先離開的那一個,做選擇的那個人,便只能是即墨微自己。
“丹生……”即墨微又喊道。
池秋钰搖了搖頭:“先生,我并非為難先生。只是,我不希望與先生相伴而行,最終先行一步時,卻留先生一人,因愛生恨。”
即墨微問道:“丹生還有兩三百年的壽元,這世上,總該有兩全之策。”
池秋钰想說,這世上哪裏會有那麽多兩全之策。見即墨微已經着實很難過,池秋钰也不好過。最終,将完全的拒絕留在了心中,開口道:“或者,待我們先尋得兩全之策?”
也許,待時長日久,先生亦不會像今日這般執着?
即墨微有些不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将池秋钰往自己懷中又拉過來些,似是強調,又像是求援:“丹生,我心慕你。”
池秋钰聽得鼻頭一酸,卻露出了一抹笑顏:“我亦心慕先生。”
即墨微看着池秋钰,即舍不得說半句重話,又确實尋不出解決之道。
最終,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慢慢松開了池秋钰,卻在終于要松手時,又将池秋钰忽然攬到了懷中。
“先生!”池秋钰吓了一跳。
即墨微看着懷中人,忽然異想天開:“不就是子嗣嗎?我與丹生一起生就是了!”
????
池秋钰愣住了,過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先生說什麽?”
“我和你一起,生個孩子。”即墨微覺得自己也有點着魔了。
池秋钰推了推即墨微:“先生,別鬧,我與先生如何生得出孩子?”
“你如今與女子不也不能生?”即墨微說着,将指尖落在池秋钰的脈搏上。
靈息探去,這人體內五元靈息再平衡不過,根本沒有服食過火構子煉成的丹藥的痕跡。
“……”所以他當初才會來修行啊,不然呢?就算如此,也只是尋些靈藥來改變體質,絕不可能改變性別。
即墨微異想天開了一番之後,心中卻更篤定了:“西琨洲的妖修,與人修尚且能生出孩子,人與人怎麽就不可能了?”
池秋钰覺得自己有點頭大。
即墨微接着道:“如此,丹生道心亦不用重鑄,只需修複即可。若真能尋到解決之道,我甚至可能成功化神。”豈不是美滋滋?
越說即墨微越覺得有此必要了。
兩人若想在一起,确實是一場關于情愛與長生的抉擇。不僅僅是池秋钰的,也是他的。只不過丹生止于結丹,而他則是止于元嬰大圓滿。
畢竟,池秋钰的心願不得達成,他的化神之機緣也被扼殺于此。
他不可能讓丹生與別人生,他又想與丹生在一起,并且是長長久久的在一起,而不是如今像丹生所說的不過兩三百年。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他與丹生一起生個孩子了!
嗯,我真是個天才!
現在的問題,就只剩下,男子與男子該如何生出一個孩子了!
于是,說風就是雨的即墨微,便将池秋钰放開,欣喜之色喜于言表:“丹生且待我幾日,我回去問問府中叔伯長輩,可有秘法。”
說完,也不管外面天色已晚,打開茶坊的大門,便要離去。臨行,即墨微還記得轉回身對池秋钰道:“丹生,天色已晚,你也好好休息,我隔幾日再來。”
說完了,體貼的給幫池秋钰扣上大門,一身墨色寶衣,與夜色融為一體,已無影蹤。
池秋钰站在茶坊內,還有些懵。
他在清桑川遇到墨讀先生,甚至互訴衷情什麽,都是假的吧。不然,怎麽會發生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