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軟弱
即墨微此時只慶幸, 他與池秋钰早已結為道侶,并且在那時結了同心契。憑着這同心契傳來的聯系, 他才能一路追蹤。但擔心有人和自己一樣對氣機敏感, 即墨微也不敢随意觸動同心契。
珩天相當狡猾, 在這海空之上,屢次轉向,一路追蹤而來,若非他帶有海圖和司北針, 都不會發現這人竟然又回轉到了分安島附近。
感受着池秋钰被那人直直帶往那座小島, 即墨微當即毫不猶豫的往小島附近靠近。
蔥蔥郁郁的棕榈樹,将那座小島覆蓋了大半, 只剩邊緣的一些沙灘,暴漏在即墨微的視野中。
即墨微利用氣機隐藏了身形, 還未靠近小島, 那珩天似乎有所察覺,竟帶着池秋钰往小島中心走去。不多時, 載着池秋钰和珩天的飛梭,就掩藏在了棕榈樹叢中。
即墨微緊随其後, 遁入了棕榈樹叢中。人雖然看不見了, 修者禦使飛梭的氣機,卻掩藏不了。即墨微按捺住急躁,想要等池秋钰哪怕傳回點滴訊息。
然而沒有。
即墨微隐隐覺得哪裏不對,轉念想到珩天早年,曾取走池秋钰的天元之血, 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預料。
天元之血雖有能提升丹藥品階的奇效,卻萬變不離其宗,到底是池秋钰的元血。修者元血的作用可就多了,且無一不與壞事挂鈎。諸如行咒、牽制、甚至煉制傀儡。
即墨微當即凝神往池秋钰周身氣機查探,果然靈息受制。即墨微當即心中了然,卻免不得心神一沉。
他自捧在手中千般珍愛的丹生,早年那些事情,他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竟然在他眼前,還讓丹生受這人牽制,心中一時又是心痛,又是自責。
即墨微正自心責,前方那人周身氣機又現不同。即墨微感知所觸,這人竟在這棕榈樹島上,開始設下陣法。如此,即墨微倒也明白了珩天選擇這小島的理由。
珩天木系靈根,這棕榈樹島木靈息尤為充沛。
即墨微心中冷笑,若論與木行借力,這世上還真沒多少人敢在他面前炫耀。
不多時,那靈陣眼看就要大成,即墨微手中長鞭,如靈蛇出洞,往靈陣所成的下一個氣機所指的關竅點去。
珩天猶在陣中,眼見木行防護大陣即成,不由便有些放松警惕。
正是此時,一道龐大的木靈息,從他所出的四面八方忽然蜂擁而來。他掌中牽引的木靈息,頓時超出預計,但聽這棕榈樹小島上,忽然傳出數聲轟鳴。将原本如海中明珠的小島,頓時灼出了滔天烈焰。
珩天頓時大驚:“什麽人?”
他從北琅洲一路追尋而來,雖是為馮文淵等人引路,心中早已存了私逃之心。這棕榈樹島,乃是他借彼時之利,早早設下過陣盤。本是為對付馮文淵等人所設,不曾想卻是他從未遇到過的攻擊法門。
能一直墜在他身後,直到此時才出手,且一直不被他察覺,此人修為便一定在他之上。
珩天當即想到了那位被馮文淵等人圍在海上的墨讀先生。傳聞這位墨讀先生為醫修,本身應該并無太大戰力。彼時對峙,那人也不過協攻,真正出手的俱是他随行之人。
思及此處,珩天心中便是一驚。難道,馮文淵等人,竟然沒有戰過那一名中期和幾名初期?甚至讓這位墨讀先生,有時機來追蹤自己的所向?
北琅洲修者與東圖洲修者,竟然差距如此之大?
珩天周身旋開數塊靈盾,卻不知那人究竟身在何處。目光瞥到他身側的池秋钰。雖舍不得這上好的天元之體,卻如何比得過他自己的命重要?
這猶豫只得片刻,珩天便從乾坤袖中祭出了那個傀儡小人。一道靈訣打在傀儡之上,珩天口中喝道:“去!”
池秋钰當即身不由己,從飛梭上起身,遁到了珩天的盾陣之外。
即墨微見狀,心道果然如此。遠遠看着珩天手中那傀儡小人,待在那巴掌大的傀儡小人上看到一行符文時,即墨微心神一輕。
這珩天并非精于此道,傀儡亦非自行煉制,想要破除元血傀儡且不傷到池秋钰,并不容易。但是,這傀儡之術卻可經由斬斷氣機,暫時斷絕聯系。
只要抓住時機,迅速誅殺珩天,池秋钰雖會受反噬,卻也比現在落入這賊人手中要好。
當即,即墨微不再掩藏身形,往池秋钰的所在迎面而來。假作不知其事,面露驚喜對池秋钰道:“丹生!”
池秋钰面現焦急,身形已經不受控制,往即墨微打出紫鼎宮的聚靈一擊。
幸而池秋钰後來所修,乃是天元錄,體中靈息并不熟悉這攻擊,僅由珩天通過傀儡控制,招式傷害不及紫鼎宮元嬰修者一半。
即墨微此前曾與馮文淵等人交手,見勢不妙,身體往回蕩開,浮身在小島上方。
池秋钰卻在那個瞬間,聽即墨微對他道:“丹生,可信我?”
池秋钰望向空中的即墨微,目露征詢。
即墨微卻已做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對池秋钰道:“丹生?!你竟與我動手?”
池秋钰聽之前那句密語時,還以為即墨微已清楚他的情況,此時再聽即墨微這句,心下又開始着急。
體內靈息不受自己控制,就連肢體甚至表情亦同樣無法控制。就算能聽到即墨微的密語,卻任何訊息都無法傳達給即墨微。
池秋钰正自焦急,便聽即墨微薄怒道:“丹生,你不是第一次這般對我了,我對你也不會次次忍讓!”
池秋钰心中猶疑?不是第一次?随後心思洞明,亦明白了那句是否信他的真意。
果然,下一瞬,即墨微手中長鞭便朝着池秋钰襲來。
池秋钰不知這珩天究竟是作何打算,但顯然以他迎戰即墨微,比之珩天自己動手,對珩天而言更加安全。
池秋钰在珩天的控制下,周身靈息按紫鼎宮的功法運轉,灼灼紫光所成攻勢,往即墨微就是一陣猛攻,初時即墨微還手下留情。數次之後,似乎也被池秋钰的這般舉動激出震怒。
長鞭過處,漫天靈息如成刃網,池秋钰周身法衣已經禁不住消磨,逐漸失去防禦力。鞭痕過處,衣衫破碎,池秋钰面上甚至也被抽出一道紅痕。
兩人看去已如死鬥,珩天在盾陣中哈哈大笑。
越璞光等人被棕榈樹島上的動靜驚動,緊急趕來時,所見便是那小島之上,池秋钰正與即墨微戰成一團。
越璞光登時大急:“他竟想傷先生?”拔劍就要往戰處沖去。
被安相君一把拉住,對越璞光甚是無語:“你是不是被蒙了眼,看不到那是紫鼎宮的招式?”
越璞光頓時一愣,幾人之中,當時就只有他與池秋钰動過手,很是清楚那人一手五行化用之力。若當真是池秋钰動手,絕不會是這種場面。
“先生這是作甚?”越璞光卻覺得自己似乎看不懂了。
恰似時,即墨微數次出手,已經摸清了那傀儡之術的氣機所在關竅。只見漫天鞭影,忽然一收。
鞭影之下池秋钰也終于顯出身形來,長衣廣袖的防禦法衣已變作短袖短褲,池秋钰肩臂和雙腿之上,斑駁着數條鞭痕。
那靈鞭卻已離了池秋钰周身,鞭頭聚實了靈息往珩天與池秋钰之間的某處虛空刺去。
只聽“嗤”一聲,明明眼不可見物,那處卻發出有什麽被斬斷一般的聲音。
一招落時,即墨微心中已然大定。鞭影再起,短短時機空中便是異聲連成一片。
随着這些異響,池秋钰只覺得周身被制的束縛感逐漸減輕,但他體內靈息,在方才已被即墨微以鞭法倒如的靈息困住,一時不能自行動作。又失了珩天的控制,頓時,身形從空中往島上直墜。
即墨微長鞭一抖,再一帶,池秋钰已被他合身迎住,抱到了懷中。
珩天頓時大驚:“不!這不可能!這可是元血傀儡!”
即墨微已經低喝道:“動手!”
隐在暗處的幾人,安相君已經一臉亢奮的顯出身形,朝着珩天沖了過去。
安相君亦是元嬰中期,與這位珩天修為相當,手中亦是一條長鞭,比之即墨微,卻殺氣要強橫得多。
字問夫人亦緊随而上,自她吞噬了馮文淵的元嬰,從那元嬰中得知了當年諸多事情,雖非自己親歷,卻對珩天亦是恨之入骨。
即墨微只看了一眼戰況,便将心神都收回到了池秋钰身上。
珩天未死,那傀儡也還未奪回。為防萬一,即墨微并不敢解開池秋钰周身靈息束縛。
看向池秋钰四肢上已現出浮腫的鞭痕,即墨微從懷中取出靈藥,摟着池秋钰心疼道:“且忍忍,我先為你療傷。”
元嬰修者靈體強橫,能被他打出傷痕并腫起來,可想而知受了怎樣疼痛。
池秋钰倚在即墨微懷中,看他滿臉心疼加自責,開口道:“先生,是我自己也不小心,才落得如此境地。”
即墨微抹去他耳邊細汗,沉聲應道:“我曾說過,以後這些都由我來替丹生承擔,卻并沒能做到。”
池秋钰聞言,心中一暖,忍着疼痛,回抱住即墨微,哽咽道:“先生已經做得很好了。”
只有在嘗到過這種被心疼的滋味,才知道這感覺是多麽美好。一瞬間,池秋钰甚至覺得,被珩天囚禁數百年,都沒能獲救的自己,真的可憐。那些軟弱在有人心疼時,終于徹底的爆發出來,池秋钰面上淚水泗流,一時竟哭得不能自己。
即墨微頓時手足無措:“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