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發芽
夫夫二人連忙将那卷竹簡仔細研讀了一番, 卻發現這卷竹簡其實并沒有說過,衍育出的子息會是什麽形态, 只他們本身都是人修, 也就以為衍育而出的子息該是個肉團子。
一時間, 已經做好準備要往親朋報喜的二人,對臉懵逼。
這胎種既然是即墨微自己育出的,到底心中更有數一些,道:“既然是種子, 不如種一種?”
池秋钰就問了:“怎麽種?用什麽土, 多久澆一次水,澆什麽水?靈泉還是普通泉水, 如果是靈泉該是木屬靈泉,還是五行靈泉?”
一串問題下來, 饒是即墨微覺得自己博覽群書, 也完全被問住了。
這可不是什麽種不活或者種壞了可以再來一次的靈材,怎麽說也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籽, 兩人也早就将子息的感情,寄托在了這顆小小的胎種之上, 哪裏可能如此輕忽來處理。
最後, 兩人将目光一起投向了遨天境中那一大屋子的各式竹簡。
這間石築小屋,外間看着不過一間小屋,但着遨天境本身就是空間法器,一間小屋自然也不等于看着的這麽大。
從取到遨天境,到如今已經過去了近三百年, 兩人也只将這遨天境中的竹簡,讀了最多十分之一,這還不算那些沒有發現的。
只以往都是循着書目,先挑有益于修行。如今竟然出了這種意料之外的事,池秋钰便循着書目,将只要有關于兩生草的竹簡,都從書櫃中擰了出來。
這一擰不要緊,關于兩生草的竹簡,竟然在廳中壘了半人高。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兩人終于從竹簡中,尋到了一本類似于手紮的竹簡。大約是這遨天境中以往那位主人,孕育子息時随手所記。
兩人這次再不敢理所當然,一字一句研讀了其中字句。這胎種不僅是種出來,且必須種在特定的花盆中,花盆有聚靈及淨靈之效,需用五色土煉制,盆中種植胎種所需也是五色土。
兩人看到這幾行字,心就一點點往下沉。
幸而這手劄翻到最後,不僅詳細記錄了花盆的煉制方法,且遨天境中便有這五色土的存在,而五色土也是遨天境能演化出新天地的一個重要靈材。
如此,兩人将遨天從陣心喚出,先将五色土尋了出來。
再将五色土煉制為花盆的方法記錄下來,前往停雲坊去尋洛妙心。
到了此時,就連即墨微都不得不慶幸,幸好洛妙心所學乃是煉器,且按池秋钰的說法,這煉器之法也是源自上古。
待兩人捧着五色花盆從洛妙心的洞府回來時,已過去了三年。那顆胎種被即墨微以木靈息,按手劄所記的方法一直溫養着,倒是一如既往的色澤飽滿。
那不過巴掌大小的花盆,透着非常古樸的土陶質感,五色也很純粹的一圈接一圈壘到盆口。
池秋钰将遨天備好的五色土,按花盆上那一圈一圈的顏色,整整齊齊疊好了下方代表金木水火的四層,将胎種置于盆中,再蓋上大約一指厚的“土”層。
按手劄所記,兩人還在遨天境中,尋到了一口蘊含木靈息的靈泉。
“土”層覆上,又往這花盆中澆了一整壺靈泉,看泉水将盆中五色土浸透,這胎種才算種下了。此後每旬,便要往這花盆中澆上一整壺靈泉。
本以為一切安心,該到了等待發芽的時間。
夫夫二人為确定事無遺漏,将那手劄再次翻看時,竟然在手劄的最後一根竹簡中,看到了一行幾被抹去,之前也根本沒有注意到的一行字。
而這行字,讓兩人心中又是一沉。
天元之體繁衍子息,乃是逆天而行,胎種易得,魂體難尋,此法終……
大約是還沒寫完,便已起了抹去之心,這行字竟然就斷在了這裏。看着這樣一行字,池秋钰甚至覺得,遨天境的前主人将這空間靈寶棄于不顧,可能也與這件事情有關。
也許,那位前輩的兩生草繁衍之法,并未成功。
即墨微看到這行字,準備掩去之時,卻被同觀此卷的池秋钰,已看個正着。
見池秋钰的神色都變得沮喪,即墨微忙安慰道:“就算魂體難尋,既然天道讓我們與這遨天境相遇,也許,結果便會因此不同呢?”
池秋钰覺得自己并沒有被安慰到,看着窗臺上那個土陶花盆,神色間很是萎靡。
胎種由自己育出,又在他身邊溫養了三年之久,那胎種就算埋在了花盆之中,即墨微依然能感受到胎種上蘊含充分的生命力。
即墨微見池秋钰似乎深受打擊,忙将竹簡扔開,将人摟到了懷中,道:“丹生你看,從你與我相遇,這繁衍子息之事便一路順遂。先有狄鋒師叔知道這兩生草,又有我天生木靈根純陽之體,再而還有兩生族的與善而為,既然兩生族都能得以用這方法繁衍子息,不可能輪到你,便真的魂體難尋 。”
想到兩生族那些也以兩生草繁衍來的子息,池秋钰神色倒是振奮了許多。
天道之所以玄妙,便是因為難測。倘若真不希望他繁衍子息,便該如即墨微所言,從一開始就遇不到即墨微,也不知道兩生草,更遇不到這遨天境。
既然天道讓他遇到了這些,如今連胎種都育出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他現在就沮喪,還是太早了些。
雖依然患得患失,池秋钰倒是依照手劄所記,開始認認真真種植這顆胎種。
遨天境中無歲月,自然也就不存在晝夜。
兩生草雖然能在這方空間中被靈氣育成,作為胎種想要育化人身,卻得有陰有陽。
為了讓胎種能更好的生長,兩人從遨天境中,搬到了即墨微早年建成的微院中居住。
每日晨曦,池秋钰便将那花盆捧到微院中四方寬闊的庭院中,擺在院中那方小圓桌上,曬到靈氣充足的第一抹陽光。每日晚間,也會帶着這花盆,坐在庭院中的水月臺上,吸收蘊含靈氣的那抹月華。
池秋钰甚至每時每刻都關注着這花盆的動靜,即墨微看着有些心疼,卻也與池秋钰一樣,希望這胎種早日發芽。
時間在池秋钰這般精心照顧這花盆間,如水般流逝。轉眼又是三年已過,這花盆竟連顆嫩芽都沒長出來。若不是即墨微還能感受到那顆胎種中豐沛的生命力,即墨微都要以為,這胎種是真的死了。
而随着時間的流逝,池秋钰也漸漸有些堅持不住。
這日将花盆從庭院中捧回,看着靈泉都不知道澆過多少回,依然沒有動靜的花盆,池秋钰到底沒忍住,竟哭了出來。
即墨微看着前一息還澆着水,後一息卻哭出來的池秋钰,手足無措之餘,忙将人往懷中摟住了。
但池秋钰已然如此,他自不能再亂了方寸,強笑着對池秋钰道:“說不定便是因為丹生這般着緊,這娃兒才被吓得不敢發芽。”
池秋钰一念執着,堅持到現在已經近乎道心飄搖。
此時聽即墨微這一勸,不僅沒能寬心,還擔心是否果然如此,急意攻心,喉間竟嗆出了一口心頭血。
即墨微吓了一跳,正要為池秋钰療傷,卻發現,那口鮮血正好落入盆中,芬芳四溢之餘,盆中那久久不見動靜的胎種,竟忽然有了動靜。
池秋钰正哭得抽噎,即墨微将他雙手按在那土陶盆上,又驚又喜道:“丹生,你自己感受一二。”
池秋钰本已近乎絕望,他天元之體對氣息之敏感,卻是天生。
即墨微話音剛落,他也從那花盆中感受到了些許不同。繼而更如醍醐灌頂,道:“靈息天成,精元由你我供給,如今想要讓他發芽化形,大約還需你我相助。”
當下,也顧不得自己傷勢,已凝了靈刃,很是舍得的劃在了腕上。
天元之血淋漓而出,即墨微心疼之餘,又被盆中的動靜驚到。那顆胎種,竟果然将落入盆中的天元之血吸納一淨,已有旺盛的木靈息從那胎種之中,似要破體而出。
只池秋钰的天元之血被吸納一淨之後,卻又小了動靜。池秋钰似半點覺不到痛,已又是一刃劃了下去。
一方是子嗣,一方是愛侶,即墨微看得肉痛,又覺得似乎不該攔。
只這次,那胎種将天元之血又吸走一部分,池秋钰的天元之血卻還餘了幾滴洇在泥中,胎種卻已力有不逮,似乎從那種皮中掙紮不出。
即墨微看池秋钰又要動作,忙壓下了他,道:“丹生元血還在,卻無動靜,說不定是要我再助一臂之力。”
當下,也不猶豫,也如池秋钰一般,手起刃落,在腕間劃下了一道。
池秋钰自己割起來似感覺不到痛,見即墨微這一道靈刃劃下來,卻忙幫着壓住了傷口,急急問道:“先生可痛?”
即墨微又氣又痛,語氣都壞上了兩分:“丹生若痛,我自然也是痛的!”
池秋钰看到自己腕間兩道血痕,察覺到疼時,也終于語含愧疚道:“我只是,見果然有用,這才沒忍住傷了自己。”
即墨微瞪了他一眼,注意力便很快被花盆中的動靜牽引了過去。池秋钰自然也是如此。
只見三年來沒有半絲動靜的土陶花盆中,顫巍巍探出了兩抹嫩芽。
随着花盆中屬于兩人的元血消失,那兩抹嫩芽間,還探出了一根細如發絲的小卷須。
那小模樣兒,與即墨微當年腹上那肉芽,可謂一模一樣。
池秋钰不敢置信的将視線從花盆中收回,轉向即墨微問道:“發……發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