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白兔的愛情
整個下午,秦悠有空就來找姜妄之聊天,聊的都是些無足輕重的事,又因友善的氛圍顯的格外有趣。
“我給你說,我真的不想當護士,但是我又沒什麽夢想,就被家裏人安排了。現在後悔死了。”秦悠為他拔出針管,拿了一個棉簽按住創口。
“有家人為你操心,挺好的。”姜妄之已經有六年沒見過遠方的家人,連聯系方式都沒留,無端冒出的想念都讓他産生罪惡感。
當年的他年輕氣盛,果斷把身後的退路都隐入黑暗。現在只能挺起背,硬着頭皮,往前走,努力跟上前方給他希望之人。
結果卻是越走越疲憊,距離也越來越遠……
秦悠打趣的說:“你很喜歡說,嗯,挺好的,好。這是口頭禪嗎?看來你生活挺一帆風順啊。”
誰也不可能一帆風順,姜妄之唯一做到的只有衣食無憂。沒有需要他的人,養活自己沒什麽困難,即使悄無聲息的離開也沒人會專程來尋找。
這樣想想,他算是一帆風順了。
“嗯……”姜妄之收回手,“我走了,下次聊。”
秦悠掏出手機追上來:“留個號碼吧。”
姜妄之愣住,灰蒙蒙的眸中閃過一絲光亮。
“不願意嗎?”秦悠尴尬的站着,不知道要不要把手機收回來。
“好。”姜妄之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
坐上公交車時,姜妄之還拿着手機,通訊錄裏多出了一個人,甚至還打上了備注。
姜妄之的房子在不算繁華的地段,所以同一條線路的公交車永遠不會擁擠,因為路過不了奢靡的市中心。
姜妄之坐在最後一排的靠窗位,窗外的霓虹燈從密集到稀疏,他才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中移開。
Advertisement
姜妄之看窗外的車水馬龍,問:“我也有朋友了嗎?”
回家後,他發現玄幻處,喻銘的鞋還在早晨離去時的位置上,驚訝之餘快步去了卧室。
喻銘還躺着,不過已經胡亂的套上了睡衣,額間虛汗成股的往外冒,薄唇抿的緊緊的。俨然一副生病的樣子。
姜妄之用已經退燒的額頭抵住他的額頭:“你也發燒了。”
喻銘睜開眼,發出一個單音節:“嗯。”
“對不起呀,傳染給你了……我去給你買藥。”姜妄之愧疚的把被子給他蓋好。
喻銘啞聲道:“不用,我不知道你生病了,等會我就回去。”
“我送你吧。”姜妄之沒有挽留,從衣櫃裏取出他為數不多的衣服,“這裏不好打車。”
喻銘摸着額頭坐起:“不用,阮薇馬上來接我。”
阮薇?姜妄之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整理衣角褶皺的手頓住,盡量自然的說:“新交的女朋友啊?”
“不算女朋友了,我爸媽挺滿意,可能會結婚。”喻銘把身上的睡衣脫下。
“哦……挺好。”姜妄之把手上衣服遞給他,笑着說,“我去下洗手間。”
冷靜的走向洗手間,輕輕的鎖上門,背倚上牆壁的那一刻,眼淚不受控制的成串湧出。
太矯情了。
姜妄之不想哭,他很少在有喻銘的環境哭,能笑就笑,才能少一些厭煩。
他咬住手背,無聲的哭泣,不過這種方法除了揮發身體水分,并不能讓他好受。
六年啊,喻銘。難道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嗎?明明曾經,我們也幸福過。現在怎麽變成這樣了,我做錯什麽了嗎?
娶妻生子,這才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情。他做的才是對的。我有什麽可怨?
可是,我算什麽啊,炮友還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洩欲工具?
姜妄之在對自己的否認中,逐漸止住眼淚,轉換成小聲的抽泣。
喻銘常年在健身房鍛煉,這種病對他來說無足輕重,只是最近太累了,在姜妄之這裏待着給自己放天假也不錯,誰知道他一整天都沒回來。
穿好衣服後,瞅見被随意丢在床上的睡衣。
有些眼熟,好像是昨晚姜妄之穿的睡衣,但又大了不少,他今天找來穿時很合身。
“這睡衣是我的?”喻銘揚聲問。
姜妄之按下抽水鍵,用水聲掩蓋他的嗚咽,回應道:“嗯,很久了,你可能不太記得了。”
那是姜妄之拿到的第一筆稿費,給他們買的情侶睡衣,一人一件。喻銘原來很喜歡,穿在身上很久,最後是姜妄之強制性的丢進洗衣機。
喻銘不舍的看着轉動的洗衣機:“哎,好可惜。”
姜妄之:“可惜什麽?”
“原汁原味的睡衣哦,老婆送的,現在洗了味道都沒了。”
“你的臭味有什麽好聞的,洗衣液更好聞。”
喻銘摟着他的腰,在他耳邊說:“不是我的臭味,是你的甜味,所以我才舍不得洗。”
“我想一輩子擁着你入睡,想讓你的氣息永遠留在我身上,抹不掉的那種。”
“好啊!如果那天沒了,我可是要生氣的。”姜妄之撲上他,笑的開懷。
好像記得有這麽回事,不過對他來說不算重要,喻銘就懶得費神去想,敲響洗漱間的門:“你怎麽在裏面待這麽久。”
姜妄之打開水龍頭,把水往臉上拍了拍,猛揉眼睛擰開門,喻銘還在門口。
喻銘煩悶的看他:“多大的人了,洗個臉還眼睛進水?”
“對不起。”姜妄之放下手,下意識的道歉。
“你又沒做錯什麽,不用給我道歉,讓一下。”喻銘想趕快洗漱一番回家,在這裏待久了只會讓他心煩。
姜妄之連忙讓出廁所,喻銘啪一聲關掉門。力氣用的很大,門板都喀嚓響了幾聲。
“我好像做錯什麽惹他生氣了。”姜妄之坐在沙發上,手裏端着一杯滾燙的開水,輕輕朝着杯裏吹氣,水面上浮着還未融化的生姜粉末。
生姜粉都還未徹底融化。門鈴響了起來。
聽着鬧心,姜妄之想忽視也沒有辦法,深呼一口氣打開門,不出所料,門外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阮薇甜甜一笑:“請問喻銘在嗎?”
“嗯。”姜妄之請她進來。
阮薇掃視了一圈,房子裝修風格很簡約,除了必備的家具沒有多餘的裝飾品,仿佛不是一個長久的家,而是暫時的寄居之地。
“銘在你這真是麻煩你了。”阮薇從手中皮包裏抽出一疊紙幣,“謝謝,這是酬勞。”
姜妄之雙手握着茶杯,她就把錢放在茶幾上。
“酬勞?”姜妄之眼帶疑惑的看着桌上的錢。
“不夠嗎?”阮薇又要從包裏抽錢。
姜妄之搖頭,笑的坦然:“夠了,謝謝。”不收錢的話阮薇會多想,收了給她一個心安也好。
喻銘發尖濕漉漉的還在滴水,他出來時看到桌上的錢:“怎麽才給這麽一點?”
“我沒帶很多嘛,你還有嗎?”阮薇迎上來抱住她的胳膊,藏不住臉上的愛慕之情。
“沒有,下次給吧。”
兩人走向玄關處,姜妄之追上去:“把這個喝了再走吧。”
一杯熱氣騰騰的姜茶,還有姜妄之永遠不變的溫柔笑意,阮薇把茶接過放在喻銘的手心:“銘,你喝一點吧,生病了喝這個挺好。”
喻銘一口氣喝完,把茶杯還給他時,見到他被燙紅的雙手,波瀾不驚的說:“你自己照顧好自己,我走了。”不帶真正的關懷,他說這句話時如同在說“你好”“再見”之類的客套話。
“姜妄之再見。”阮薇揮手道別。
原來她知道他,喻銘是怎麽介紹他的呢?至少……不是陌生人吧。
姜妄之餓的實在受不了,煮了兩包泡面,胃口出奇的好,連帶湯一起喝了下去。
手被燙的有些紅腫,他也沒忘記畫稿,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忍耐之下,手中的疼痛無傷大雅,速度還是和往常一樣。
姜妄之畫的是兒童讀物插畫,老虎獅子大象貓狗,簡直是信手拈來,故事是編輯指定好的,腳本還是要自己寫。
編輯給他發來一則新的故事。
“小白兔的愛情故事?這是給小朋友看的嗎?”
小白兔長大了,不只希望有胡蘿蔔,還希望有愛情,小灰兔總給小白兔胡蘿蔔吃,小白兔背了很多小灰兔給的蘿蔔走進了森林裏,遇到了大雁,小白兔以為,他們相愛了,但它除了仰着脖子不停奔跑,根本無法追上大雁的腳步,它跑的很累但沒有想過放棄,直到有天大雁告訴它。
“我要離開你,因為你不能和我在同一片藍天下飛翔。”
就這麽短短一行字,姜妄之竟産生了共鳴感。白兔那麽努力的跟上他的步伐,最後換了的是一句“我要離開你”,理由也是那麽幹脆果斷,絲毫沒給它一點希望。
姜妄之手指在鍵盤上打字:還有後續嗎?
編輯頭像動了兩下發來消息:你有空先把這個畫完,畫長一點,這個不是主要的不着急要,畫完再給你發剩下的。
不管是什麽故事,适不适合兒童讀物,還是要混口飯吃的。
姜妄之在給白兔畫設定圖時,存有私心的在下眼角點了一顆黑色的痣,和他的痣在同一個位置。
對着電腦屏幕裏簡化的小白兔,姜妄之喃喃道:“你會找到愛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