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執念也是希望
“我去上個廁所。”秦悠被人擋着去路,“帥哥讓一下,擋路啦!”
後門有涼風吹入,姜妄之下意識擡眼,被不該在這裏的喻銘吓了一跳,但他不會自戀的認為喻銘是專程來找他的。
秦優握住他拿畫的雙手,對自己的畫贊不絕口,待反應過來時,姜妄之已經把手抽走,畫掉在了地上。
“喻銘。”姜妄之鮮少帶着真情實意的笑,此時更是因為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連語調都軟了幾分。
秦優被這樣一張笑顏吸住視線:“你看什麽呢?”
喻銘從後門進來,格格不入的高檔皮鞋在老化的木質地板上吱吱響:“姜妄之,你怎麽在這裏?”
院長從前門示意噤聲。懂事的小朋友們乖乖的安靜下來,一點聲響都不敢發出。
姜妄之老實說:“我在教小家夥們畫畫。”
“你朋友嗎?”秦優看了眼他差不多高,西裝革履的喻銘。
朋友……姜妄之從不想當喻銘的朋友,更不想承認這個詞。
“不算朋友……”
喻銘忽視秦優,與姜妄之對視道:“你很閑嗎?”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冰冰,姜妄之愣了愣:“還……還好。”
“嗯,好好玩。”喻銘又在一堆人的簇擁下轉頭離開。熟悉的背影,姜妄之的笑凝在嘴角,無法收回變成苦笑。
我又讓他生氣了嗎?
姜妄之的心不在焉持續到回到家裏,連通訊錄裏什麽時候有了第三個人也不知道,對着一本裝訂成冊的小朋友畫集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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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是最有靈性的,姜妄之搖了搖腦袋讓自己不要多想,翻閱畫集解壓。可愛的小動物,青澀的筆畫,翻到最後一張是張牙舞爪的“饕鬄”。
畫紙最下方寫了一行字:秦優秀親筆,贈姜老師。
“字寫的很好看,畫畫的一般。”姜妄之把畫集妥善收好,電話在兜裏振動,他現在不能接起來就直接喊喻銘了。
果然,來電人是秦悠,姜妄之不太記得喻銘走後跟他們說了什麽,有沒有不得當的話,所以接起電話就說:“對不起。”
秦悠停了兩秒:“啊?對不起什麽,你的錢包掉在車上了,我給你送過來吧?”
姜妄之看了眼窗外,已是黑沉沉沒有月色的夜晚,本來想說裏面沒錢丢了就好,轉念又想到,錢包裏有他和喻銘唯一的合照,道:“不用麻煩,等兩天我自己來拿吧。”
“成,你早點休息啊,今天太感謝你了!”秦悠不忘加句,“下次還叫你一起,小朋友們都很喜歡你。”
喜歡我?還有人喜歡我嗎?
姜妄之緩緩答應:“好……”
電話挂斷,姜妄之躺在床上,聽着擺鐘的滴滴答答,明明時間已經很晚了,思緒卻清明無比,一般得身體疲倦到極限時才會被迫入睡。
翻來覆去後,從衣櫃裏拿出前幾天喻銘穿過的睡衣,他的氣息已不複存在,只有衣櫃裏好聞的薰衣草香囊味。
姜妄之抱着睡衣,稍稍有些自欺欺人的心安感,只是想一個人真的會想到骨子裏,想到胸悶發疼。若是怨恨了,讨厭了,也更好,至少不會這麽難受。
喻銘的一言一行都影響着姜妄之。
他從來不會對喻銘生氣,現在這樣的境地,姜妄之也只會反思,是不是自己哪裏不夠好?還是那裏做的不對?或者……現在的他不是他喜歡的樣子了。
“我好想你。”姜妄之蜷縮在雙人床上,一如每個孤獨的夜,獨自回味最初的美好。
剛來這個城市時,喻銘沒告訴他,他的工作是什麽,不過按照喻銘的早出晚歸,姜妄之猜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姜妄之不收喻銘給的銀行卡,固執的在陌生的城市裏尋找工作,因為他追求的是平等的愛。
喻銘不管再晚都會回來,都會給他帶各種甜食,蛋糕,蘋果派,甜甜圈……
以前在家裏,父母的疼愛使無憂無慮的姜妄之不愛吃甜食,離開家後,各類生活的壓力蜂擁而至,即便有喻銘在身邊,他還是會常常感受到壓力的存在。
姜妄之喜歡窩在喻銘懷裏,把奶油吃的滿臉都是,再在喻銘的臉上蹭,分享自己這一點兒小快樂。
姜妄之總說:“生活太苦了,嘴巴裏不能苦,我要補充糖分。”
喻銘的一句話能讓他記一輩子。
“不苦,有我在。”
你在,還是會苦,苦的我心甘情願而已。
半夜,姜妄之忘了蓋被子,冷醒後難以入眠,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從衣服口袋裏拿出秦優給的糖果。
“那一瓶藥?”姜妄之對着藥箱裏的瓶瓶罐罐發愁,很後悔把标簽撕掉,找不到後索性每盒藥都倒兩片出來。
反正吃不死就行。
皺着眉頭,喝了整杯水才把藥吃下去,姜妄之拆開糖含進嘴裏也抵擋不了這良藥苦口的滋味。
“頭有點暈。”姜妄之靠在沙發上,眼皮沉重,在睡過去前才想起來,有一瓶藥是安眠藥,只能吃一片。
兩片得睡多久?不管了,睡到自然醒吧……
助理本來想替喻銘把旅游的機票送到姜妄之手裏,但喻銘不知怎麽了,腦中反複回想姜妄之許久不見的歡聲笑語。即便不是出自深愛,他也不想看到姜妄之對着別人笑的毫無防備。
忙完了工作,喻銘擠出時間給姜妄之打了個電話,聽着電話由等待接聽的音樂變成忙音,這是姜妄之第一次不接他的電話。
沒有打第二次,喻銘鬼使神差的推掉了和阮薇的約會,驅車到他并不想過多踏足的公寓。
門是虛掩的,喻銘不悅的推開:“都不關門,你不怕被偷嗎?”
客廳的燈開到最亮,桌上有糖紙還有隔夜的白開水,以及瓶瓶罐罐放了整桌,藥味撲鼻。
穿的單薄的姜妄之睡在沙發上,縮成一團,頭埋進膝間。
“姜妄之。”喻銘走過去推了推,“醒醒。”
沙發上的人沒有動靜,喻銘心跟着一緊。攬住他的肩膀,捏着姜妄之的臉:“你怎麽了?”
胸口的起伏讓他放心不少,姜妄之緩緩睜開眼,對上喻銘還來不及收回的焦急神情:“喻銘,早上好。”
“你吃這麽多藥幹什麽?”喻銘松開他,在坐在旁邊空位上。
姜妄之還沒睡醒,手撐着頭痛欲裂的額頭,安眠藥的副作用比宿醉還讓人難受:“我有點感冒,所以就找了點藥吃。”
“又感冒,吃飯了嗎?”喻銘看他嘴唇幹白破皮,目光潰散沒精打采的樣子,打從心裏冒出厭惡感。
姜妄之有些局促不安的整理淩亂的衣服,生怕從他表情讀出不滿:“沒有,你呢?”
“我吃過了,你等會自己吃點吧。”懶得解釋,喻銘習慣對姜妄之撒謊。
姜妄之笑了笑:“好,做嗎?”
喻銘這兩年能來這裏,無非就是宣洩身體的需求,還有享受姜妄之的百依百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不做。”喻銘把機票給他,“下周你就去吧。一個月。”
姜妄之還是在笑,聽到他說不做,反而覺得輕松了不少:“好。”
喻銘起身準備離開,可能因為才從美夢中醒來,姜妄之不死心的拉住他的手:“喻銘啊,你在趕我走嗎?”
喻銘回頭,扯開他的手:“姜妄之,我最欣賞你的就是不會像其他人一樣糾纏不清,你懂嗎?我現在還願意對你好也是因為這樣。”
糾纏不清?不對,我想和你糾纏不清,只是不敢……
對我好?我怎麽感覺不到呢?
姜妄之像焉了的氣球,手垂下:“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還要我怎麽樣?兩個男人在一起,我還能跟你過一輩子?”喻銘又坐了下來。
“六年前,我年輕,你更年輕,年輕氣盛。”
姜妄之顫抖着手,把桌上的涼水端起,喝下去後心裏的難受才有所緩解。
“我承認我喜歡你,但是并不足以影響我的人生。所以,你不要對我期望太多。”
喻銘說完後,重重的吻上他帶有水液濕潤的唇。
喻銘對姜妄之的感情,虛幻而又存在,可以放下,但又舍不得,埋進他的身體裏時,那旁人無法替代的溫暖感,如同罂粟撩撥着他的全部。
道理姜妄之都懂,可是他還是咬着手背無聲的哭,承受着沒有愛意的交合,除了痛再沒有其他感覺。
還能怎麽辦呢?一條自己選的路,即使陪伴的人與他分道揚镳,還是不得不去追尋,這是他的一往情深還是犯賤吶……
悄悄地哭吧,哭過了再接着愛他……
“喻銘。”
姜妄之再次醒來時,機票和支票疊在一起放在枕邊,身上屬于他的溫度已冷卻,只有密密麻麻的痕跡一時半會兒無法消除。
“如果你結婚了,我就走,離你的人生遠遠的,再也不煩你了。”空曠的房間裏回蕩着姜妄之的低語。
總要給自己一個念頭吧,執念也算是姜妄之現在僅存的希望。喻銘從來不知道自己對他來說多重要。
吃再多藥,也比不過喻銘一句可以讓他痊愈的“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