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計劃
黃家人早已因接二連三的打擊不在出門,白粟為臨淵所激也是自己回了房間,客棧裏的掌櫃廚子,各自害怕,不欲與人接觸,而黑袍女子主仆本就不多與別人交談,自然也樂得清靜。
又是一頓極其壓抑的午飯,難得的是,所有人幾乎都到了。
本以為會像前兩頓一眼雖說壓抑得令人難受,然而會平靜度過,不想那位李陸家的娘子——王大娘突然出現了。
可怕的是,她手執一把菜刀出現了。
更可怕的是,她把那把菜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祁鳳山主人!”她粗狂的大嗓門震得青麓眼皮直跳,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我敬重你是個大人物!大家都說你一定能找出來,我也不知道你遲遲找不到妖怪是不是故意的。您答應我,三天之內一定找出來,不然我砍下去了!”
青麓嘴角抽了抽,很有沖動回一句,你願意砍那就砍好了,與我何幹。無奈自己不能毀了祁鳳山多年的清譽,只能盡量敷衍安慰道:“請您放心,我一定盡力。”
王大娘居然并不領情,大聲吼道:“大人,我賤命一條死不足惜,你也不用打發我,您就給個話吧,三天,成還是不成,只要您說不成,我立刻死在這兒!”
大廳裏一時靜寂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青麓臉上。青麓覺得自己簡直開始頭疼,她跟臨淵生活了好些年,早已習慣了那種極聰明而有分寸的對話方式,忽地遭遇這種潑婦,簡直毛骨悚然,眼見着對方刀上用力,血已然快要滲了出來,只得連聲道:
“你住手你住手……我答應你……你住手!”
王大娘這才放下架在脖子上的菜刀,也談不上稱謝,“砰——”地一聲拍在桌子上。
“呵,王大娘這樣子撒潑,擾着我吃飯了。”高舍一如既往地陰陽怪調,“看你這德行,誰知道你男人是不是被你這麽個母老虎吓瘋了!指不定那事兒還不是那妖怪幹的呢,說不好那妖怪可沒殺你家男人,動不動拿死吓唬誰啊。”
“妖怪就是妖怪!都是殺人的妖怪!妖怪能有什麽好心!”王大娘紅腫着眼睛,想來也是連着哭了好幾夜,道,“等查出來了,我一定去多雇幾個地師把她千刀萬剮!”
白粟讀書頗多,自然不與這種市井潑婦一般見識,聽罷冷哼一聲,不屑道:“婦人見識!狐貍是妖,群獸是妖,這就該死,那麽鳳凰呢?麒麟呢?”白粟冷笑道,“他們就是瑞獸而百獸就只配當該死的妖?”
“這怎麽一樣!”黃初起身,朗聲道,“鳳凰何其高潔,只栖息于琅玕之上,怎會是妖怪可以避免比拟的!”
見衆人不屑,黃初又加了一句:“何況就算鳳凰不算什麽,鳳凰早就已經是美好高潔的象征!想想我南晉的琅玕公子,何等風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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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玕公子是南晉魏氏的世子,據說天人之姿,曾經名滿南都,而多年前神秘失蹤之後,更是衆說紛纭,少數流傳出來的幾張畫像更是被炒得千金難求。黃初是南晉人,自然是為了南晉第一世子而發自內心的驕傲。即便是悲痛之中,也不能容許別人一點點辱沒了琅玕公子。
鳳凰一族與畢方一族素有世仇,聽到有人如此吹捧鳳凰,邢諾自然很是不快,嘴角動了動,冷笑一聲,諷刺道:“我聽說琅玕公子這名號,是因為陸家那位才女說的‘君子當如此琅玕質,鳳凰之所求’。鳳凰确實是只栖息于琅玕之上,然而,你道為什麽麽?”說着又冷笑了一聲,“是為了吃的,鳳凰好以琅玕為食所以才總是找能産琅玕的地方做窩,這麽想來,這位傳說中的琅玕公子……哼……”
黃初的臉色頓時漲成了豬肝色,反駁也不是,不反駁也不是。
黃繼只得站出來給兄長打圓場:“邢諾兄臺,縱然家兄說的有失偏頗,你這麽侮辱一個死人也着實說不過去了!”
“死人?”邢諾眨了眨眼睛,着實是沒反應過來。
“誰說琅玕公子死了?不過是失蹤不見了罷了!”黃初皺着眉對弟弟道。
“南晉魏家何等勢力,”白粟倒像是贊同黃繼,哼了一聲,“要是那位琅玕公子還活着,說魏家找了這麽多年還找不到,怎麽可能。除非他死在什麽偏僻見不得人的角落裏,否則一早被找回去了!”
“你說誰死在見不人的角落裏!”這會開口的卻是那個一直不怎麽出聲裹着黑袍的女子的那位貓妖侍女,神色憤然,向外踏出一步。
黑袍女子猛地把手裏茶杯放下,力道很重,“砰——”地一聲濺出不少水,侍女一驚,雖然神色間仍是不滿,卻垂眉斂目,退回了那一步。
高舍跟着向着侍女道猥亵道:“怎麽?你對已經死了的那位據說風流絕代的公子哥很是有好感?也不知道那人死的時候臉有沒有活着的時候好看了?”
黃初怒道:“口口聲聲死了死了的!難不成你看見屍體了!你怎麽可能知道……”
其他人還沒回話,臨淵突然“噗——”一聲笑了出來。
這下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唇槍舌劍,詫異地看了過來,連青麓都不明白他為什麽在這麽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時候居然是笑出了聲來。大家只得或憤怒或好奇等他給出解釋來。
臨淵止住笑,淡淡地擡眼掃了一下衆人,不帶笑意地笑道:“失禮了。只是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說着又笑了一聲,然而這一聲笑卻帶着淺淺的回憶的意味,眼色也漸漸深了起來,“琅玕公子,确實已經死了。我親眼看見他已經死了。”
衆人先是震驚,幾人幾欲反駁,卻最終沒有開口。臨淵天成帶着一種令人信服的氣質,更何況,他剛才那種回憶的神色實在不像是裝出來的。
能用這種口氣說出來,他必定說的是實話,而且,必定是他親身經歷過的事情。
最後是同為南晉人的黃初忍不住帶着悲意問道:“他死在何處?”
臨淵挑了挑嘴角,像是又在笑,細看又不太像:“琅玕公子,死在一輛奔行的馬車上。”
這算什麽回答!黃初驚怒,然而臨淵的神色淡然,又讓他發不出火來。
臨淵看不少人憤怒的樣子,眼光不快不慢地向着衆人掃過去,那眼光鋒利如刃,不少人居然生生被驚出一聲冷汗:“時間過得太久,我已經不記得他死在什麽時間什麽地方,我只是記得,最後的時候,他死在一輛馬車上。”
在一片沉默中,那黑袍女子率先站了起來,好似透過厚重的袍子深深地看了臨淵一會,突然像是笑了一聲,也沒有向衆人告退,徑自轉身上樓了。侍女狠狠地瞪了臨淵一眼,快步跟上去。
臨淵忽地起身,作出即将向外走的姿勢,擡手向着黃繼道:“黃繼公子可還有空,我有事情,想要拜托你幫忙。”黃繼臉色疑惑,還是跟着走了出去。
太陽不知何時隐沒與遠方,夜色也不知何時降臨,而又不知何時愈發深重。
房中燈花微微地閃爍了幾下,黯淡了起來,黑袍女子向侍女揮手,示意她來挑開燈花。
那侍女站起來,腳步很重地踏過來,三下兩下挑完,又是腳步很重地踏了回去,看上去簡直是氣急敗壞的樣子。
“什麽事?一個下午都看起來氣鼓鼓的樣子?”黑袍女子慢悠悠地喝着茶問道。
“夫人!”侍女叫到,“中午的時候,你怎麽任由他們胡亂編排公子爺?!”
“胡亂?”黑袍女子輕笑了一聲,“胡亂編排什麽?”
“他們,他們說公子爺死了!”侍女臉氣得通紅,盯着黑袍女子。
“哦?是麽?”黑袍女子面色不變,“那你又怎麽知道,你的那位琅玕公子他沒有死?”
“夫人!”侍女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是怒道,“公子爺怎麽可能會死!”
“你知道那位臨淵是誰麽?”黑袍女子突然挑眉道。
侍女半是錯愕半是惱怒,并沒有回答。
“你不認識就算了。”黑袍女子淡然地抿了一口茶,“你只要記着,臨淵是一個,我絕對相信的人。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深信不疑。”
說着擡頭看了一眼侍女不可置信的表情,接着說:“臨淵說琅玕公子死了,那他就一定是已經死了。臨淵絕對不可能騙我的。”
“可是,夫人您穿着影織,臨淵他就算是與夫人熟識,也根本不可能認得出夫人!”侍女仍是不服氣,氣鼓鼓地說。
“跟他認不認得出我沒有關系。”說着自嘲了一聲,“更何況就算我沒有穿着影織,我也不敢說,他就一定能認出我現在的樣子。臨淵沒在騙人,他說的是真的,我看得出來。何況臨淵那孩子,也并不經常騙人。”
侍女還想争辯什麽,黑袍女子卻霍然起身,吓了她一跳。
黑袍女子輕輕“哼”了一聲,也不見如何動作,門忽地就開了,門口有人本來半貼在門上,這會陡然失去依仗,猛地摔了進來。門“砰——”地一聲在他身後又合上了。
黑袍女子冷笑一聲:“就這三腳貓的功夫,居然也敢來我這邊刺探,你也真是有膽子。”
摔進來的人慌忙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把臉上的灰塵,卻是黃繼。
“夫人誤會了,我是在幫青麓大人和臨淵公子查明這裏每個人的情況,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夫人見諒,見諒。”
“是麽,青麓和臨淵派過來的?”黑袍女子詭異一笑,“那被你聽到這許多秘密,豈不是更不能留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