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龍多羅的龍威一旦撤去, 帝王蛛們的行動立即恢複自由，遲緩的動作恢複為狂奔猛突。西索一個猝不及防, 手中的佩劍就被地底蜘蛛奪了去, 自己還險些受傷。
“真沒用啊！”西索簡直想罵自己。
不像西索有功夫自責，米蘭達已經一躍而起，純血精靈的身體異常輕盈, 他像是一片秋葉一樣, 輕輕落在那只被西索刺傷的蜘蛛背上。
米蘭達這回再也顧不上模仿艾薇的捕獵方法, 右手中佩劍在帝王蛛背上堅硬的外殼上一通亂刺, 身體一溜，挂在蜘蛛身體的一側，左手匕首嘗試去刺那蜘蛛柔軟的肚腹。
不管怎樣，這只沖得最猛的蜘蛛總算被米蘭達攔了下來。
西索則茫然地抽出左邊佩着的匕首——他失了長武器，此刻面對利爪飛舞的蜘蛛簡直就是送死，這種判斷更加令他感到沒用。
他突然一伸手, 心一橫, 開始唱誦：
“主宰烈焰的神明請您屈尊聽願……”
還沒等他開個頭，艾薇那邊把龍扔了過來：“西索，幫我照顧多羅！”
顯然是艾薇見到所有人當中，只有西索一個人空了手沒法兒戰鬥，所以把礙事的龍托付給西索照顧。
小龍多羅被扔到西索懷裏, 四仰八叉地扒着西索的脖子，“阿嚏”一聲，非常豪放地又打了個噴嚏, 糊了西索一身的龍鼻涕。
西索欲哭無淚，他一擡頭看向戰場：艾薇已經解決了第三只地底蜘蛛，她現在正和亞倫形成配合，亞倫負責充當一個表情滑稽的誘餌，引誘帝王蛛向他襲擊。
等到帝王蛛把亞倫當成最調皮不聽話的“獵物”并且發起猛烈攻擊的時候，艾薇突然斜刺裏殺出來，給蜘蛛致命一擊。
而米蘭達則已經将搶走西索佩劍的那只巨蛛擊倒，又盯上了一只看起來更為兇猛的，猱身而上。
西索能看見精靈的口唇微微開合，似乎在念念有詞，他知道米蘭達這也是在唱誦——
可是純血的精靈就是在這樣高速戰鬥中也能唱誦，有戰鬥系的魔法加持，讓他的動作像閃電一樣難以追蹤，讓他的力量像排山倒海一樣，巨蛛無法抵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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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米蘭達，就是天生的獵手，就是天生的戰神。
不行！——西索心想：就算是沒有天賦，就算是失去了手中的武器，他也絕不可以就此袖手旁觀。
就算是心裏還殘存着恐懼與怯懦，他也不能真就這樣，活成一個懦夫。
于是西索抱着龍，向被米蘭達擊倒的那只帝王蛛奔過去，打算取回他留在那頭蜘蛛身體裏的佩劍。
就在他接近那只蜘蛛的時候，西索的腳步一停——他見到那只渾身漆黑的大個頭竟然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剛才米蘭達将其擊倒，但是這只蜘蛛并沒有死絕，甚至可能沒有受到致命傷。
小龍多羅“嗷嗚”一聲，再次嘗試施放龍威，勉強将那家夥壓制了一會兒，可還沒等西索夠着他的劍柄，多羅又被一個噴嚏打敗了。
西索絕望地看見這只蜘蛛在自己面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站在這只蜘蛛面前，他的身高還及不上這家夥一條腿的長度。
西索抱緊了龍，徒勞地舉起左手裏的匕首——
“不！”
艾薇的聲音在西索身後響起。
西索握緊匕首，試圖嚴陣以待：誰知那只蜘蛛竟然從他身邊直接越過，踉踉跄跄地往商業街的另一頭跑去。剛開始這蜘蛛還跑得一瘸一拐，可後來也不知是發了什麽瘋，竟然甩開八條腿奮力狂奔——
商業街的另一頭，魅魔羅珊娜那一頭火紅色的頭發出現在西索的視野之內。
原來艾薇剛剛那一聲，不是向西索示警，而是要羅珊娜他們趕緊回去——
剛才守在種植園附近的羅珊娜和那格波利發現了史萊姆們的異動，此刻兩人正在嘗試将史萊姆們趕回種植園裏去。
原本艾薇嚴格要求呆在後方的幾個人，因為這一好心的舉動，瞬間暴露在危險之下。
西索見到羅珊娜的紅頭發，登時像是被釘在原地一樣，他想伸手捶腦袋，想痛罵自己，剛才為什麽沒攔下那只蜘蛛？
——于其讓無辜的人被危險的生物攻擊，他寧可讓自己擋在蜘蛛跟前，英勇地被撕成碎片。
可是他的手像是千斤重一般，擡到一半，就再也舉不起來了。
此刻，他的心已經被恐懼與愧疚完全盛得滿滿當當的，再沒有任何空隙。
如果他是一個勇敢的人……
如果他是一個有本事的人……
如果他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
他或許不會像現在這樣。
可那樣他也就永遠不會經歷這般足以摧毀他靈魂的強烈情緒。
西索，真的要爆炸了。
米蘭達再也顧不上面前那只荷荷而呼的蜘蛛，純血精靈轉身，足尖飛快地在地面上蹬了兩步，他幾乎貼着地面飛了起來。
地下城光滑的水磨石地面在精靈身前飛速後退，他的尖耳中傳來嗚嗚摩擦着空氣的聲音——他快得像風。
可他還是沒追上那只沖向種植園方向的蜘蛛。
等米蘭達聽見艾薇的示警，擋住面前蜘蛛的攻擊，再轉身回追的時候，他已經追不上了。
他能看見羅珊娜花容失色的面孔，能看見抱着一根木棍躍躍欲試的那格波利，能看見擠在兩人身邊的史萊姆……
他能看見種植園裏金黃色将要成熟的大麥，能看見蒼翠而沉靜的夜桦樹林，能看見鮮嫩的幼苗和缤紛花朵……
可是這一切，會因為一只發了瘋的地下怪獸而瞬間面目全非。
米蘭達沒有停——就算趕不上他也會全力一試。
就在這時，他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野獸般的嘶吼，似乎有人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靈魂整個兒撕碎了。
緊接着是“轟”的一聲巨響。精靈的身後出現萬丈光芒，瞬間将整座地下城照了個透亮。
光芒消失的一剎那，一枚火球在空中劃出筆直的軌跡，飛快地越過精靈，指向那只瘋狂奔跑的帝王蛛。
米蘭達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并沒有停。
火球比風還快！
——很好！
那火球準确無誤地擊中了狂奔中的蜘蛛，火焰瞬間将這可怖的地下巨獸徹底吞沒了。
這只蜘蛛，或者說這團大火，繼續踉踉跄跄地往前沖了幾步，最終在驚吓不已的魅魔羅珊娜面前兩步的地方停了下來。火焰漸漸消散，露出已經散了架的蜘蛛，傳出陣陣炭火烤蛛的奇異焦香。
米蘭達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他的小夥伴。
剛才那火球雷霆般的一擊，他平生只見過最高階的火系魔法導師使出過類似的，威力也稍有不如。
可是此刻，米蘭達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究竟是誰使出了這樣威力無窮的魔法。
“西索！”說話間，那格波利已經丢掉了手裏的棍子，抱着兩只史萊姆，沖商業街的另一頭歡呼起來。
街道的另一頭，西索筆挺筆挺地站着，頂着一頭如雞窩般散亂的紅發，紅發上似乎還冒着袅袅的青煙——剛才那一擊驕傲而放肆的火焰，似乎根本是将他全部身心點燃後的結果。
燒盡一切的不自信，燒盡一切怯懦與猶豫——
從而徹底燒去那個令自己也不喜歡的我，迎來浴火重生、嶄新的我。
……
西索從未像現在這樣坦然而自信。
适才一瞬間的爆發讓他跨越了一切障礙。
現在他慢慢轉過身去，獨自一人，來到兀自在艾薇他們身邊張牙舞爪的地底蜘蛛跟前。
他伸出手——
他不再需要大聲唱誦了。
昔年那些一板一眼、一字一句記憶下來的咒語此刻已經和他融為一體，在他腦海裏流動，在他舌尖上流動，在他整個身體裏流動——
他不再是火系魔法導師卑微的學徒。
他就是魔法。
西索伸出手——
僅剩的四只地底蜘蛛，已經都意識到了它們最大的威脅來自何方。它們慢慢地向來路退縮着，但其中一只最強壯的，似乎為了掩護同伴，突然沖西索沖了上來，锃亮的爪尖猛地向西索面孔上一劃。
西索赤手空拳，但也完全沒帶怕——這家夥以後可能都不會知道害怕是什麽了。
他伸出左手，沖巨蛛彈了彈。
火焰竄上蜘蛛油亮的巨爪，巨蛛無法尖叫嘶吼，只能萬般痛苦地在烈焰中後退。
與此同時，另一只蜘蛛也沖了過來，這次是高高舉起了四只大長腿，當頭沖西索整個人飛快地罩下。
随着“轟”的一聲，這個襲擊者被一枚巨大的火球擊中，倒在身後的牆壁上，砸出一個大洞。
還有僅剩的兩只地底蜘蛛，見到西索瞬間結果了所有的同伴，立即揮動長腿，轉身就逃。
西索依樣畫葫蘆，兩枚火球飛快地從雙手滑出，随着“轟”“轟”兩聲，最後兩個入侵者，也瞬間倒在地上，任憑火焰燃燒，一動不動。
地下城頓時到處都是艾薇做燒烤時的那種香味，揮散不去。
艾薇盯着西索，愣了好久，才想起來巡視一番戰場。
最終她痛心疾首地冒出一句：“全熟啦？”
這麽好的食材，西索一下子全都給做熟了，而且看樣子蛛腿肉都烤老了。
——年輕人真是容易暴殄天物呀！
艾薇忍不住搖着頭感慨。
作者有話要說： （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