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事情就是這樣, 做出一件錯事之後，如果不肯及時承認過錯, 又無法預見到犯錯的惡果, 就會令惡念随之滋生，人跟着做出一件又一件的錯事。

阿蘭娜就是這樣。

起初她只是好奇心作祟，偷偷打破木栅欄, 進入地下城窺測。

這件事導致了史萊姆從被她破壞的木栅欄裏爬出來, 被地底蜘蛛擄走, 令地下城發生了史萊姆“減員”事件。

這令阿蘭娜生出了一個念頭：如果她想辦法引誘史萊姆出來, 作為獻祭給蜘蛛的食物，她們海妖的安全豈不是可以得到保證了？

于是她向族人打聽分裂史萊姆的特性，族人告訴她這些分裂史萊姆有“趨能”的特性。

海妖最不缺的就是魔晶，阿蘭娜嘗試用魔晶讓史萊姆上鈎，果然一試就靈。

她連試兩天之後，覺得平時自己小口袋裏裝着的魔晶石只能吸引一兩只史萊姆, 遠水解不得近渴, 地底蜘蛛的魔爪依舊是懸在她族人頭頂上的最大威脅。阿蘭娜狠了狠心，動用了一塊體型較大，魔能充足的純粹魔晶——卻沒想到引起了大災難，她遠遠看見十來只巨大的帝王蛛襲擊地下城的時候，阿蘭娜捂住心口, 吓得落荒而逃。

匆匆逃走之後，阿蘭娜驚魂初定，這才想起來要善後。

她想起老族長曾經提過——地下城的領主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她也怕這樣“厲害”的人對付完了蜘蛛之後再報複到她頭上。

終于阿蘭娜為了掩飾自己的過錯, 再次祭出了她的“小聰明”，再次在地面上留下人魚的腳印，希望能以此逃脫地下城的追責。

可是她剛剛回到水下，就被察覺能量波動的老族長逮了個正着。

問明白事情真相的老族長，當即堅持向地下城說明真相，并堅持以海妖全族最重要的寶物——那塊最大的純粹魔晶作為賠償，來平息艾薇的怒火。

阿蘭娜表面上一直很氣憤，可是她心底一直非常惶恐。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卻又因為族裏付出了超出預期的代價，而感到非常非常的不公平……

她用這種怒氣給自己編織了一具外殼，把自己內心的惶恐、畏懼和負疚全都掩藏起來，外人只看到一個“據理力争”的她，無人能想得到她在犯錯後惶惶不可終日，沒有得到過片刻安寧——直到今天，徹底向艾薇認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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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把這些向所有人說明，該道歉的道歉，事情豈不就簡單了很多？”艾薇心想：何必呢，這小小年紀……一直這麽戴着面具多累呀！

阿蘭娜盯着艾薇，不知竟然又哭出聲來，兩粒圓滾滾的珠子再次落在艾薇腳邊的沙地上。

“那……您原諒我了嗎？”年輕的海妖忍不住問。

“當你真正意識到自己錯了的時候，我就原諒你了。”艾薇的話其實很雞賊，原諒或者不原諒，怎麽理解都可以。

阿蘭娜無法控制地輕輕抽噎，垂着頭繼續盯着腳下的沙地，她那帶着尾鳍的腳尖在沙地上摩擦摩擦，幾乎都快磨出一個沙坑來了。

“在以後一段時間裏，我想，我的地下城會和你的種族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如果有非常重要的大事——聽了同時涉及你、我和人魚種族的大事，我希望你不要再這樣自作主張了。”

艾薇把話說得很明白：就算是她原諒了阿蘭娜，在短期之內，也不可能和海妖一族合作了。

但是如果遇上了涉及三方利益的□□煩，艾薇樂意出面，給大家夥兒出出主意。

阿蘭娜聽見這話依舊垂着頭，早先出水時她那公主一般的儀态這時早已不見了。她就這麽轉身，背對着艾薇，慢慢地走進水裏。

艾薇看着阿蘭娜就這麽筆直地走進水中，越走越遠，最後整個人都沒入寂靜海裏，原本平靜無波的海平面上只留下了一道筆直的水線。

她心裏暗暗舒了一口氣，心想：如果這次真的能把這個略有些邪性的小海妖給從此掰“正”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只不過現在她要使勁兒忍着堅決不能與海妖交易魔晶，這令她覺得很肉疼。

與阿蘭娜交談之後，艾薇回頭來找她的同伴。

這會兒亞倫正在手舞足蹈地規劃，說是要在寂靜地下海的海邊修建度假村。

“這邊建造一座巨大的符文魔法燈，附帶‘美黑’功能，‘啪’的一聲點亮了，來海濱度假的人就能享受日光浴……”

艾薇：這個主意……不算太糟糕啊！

而西索已經大致将寂靜海海濱地圖繪制完成，來到艾薇和米蘭達身邊，說：“該完成的工作都完成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于是，在一起往回走的時候，亞倫就一直在大聲嚷嚷：“明明小秘書通知的是個休閑娛樂活動，又沒有經驗值和聲望獎勵……你們怎都像要完成任務一樣？”

“西索是來繪制地圖的，艾薇姐是來處理外交事務的，米蘭達是來保護艾薇姐的……你們，你們怎麽都跟羅珊娜學姐和玻璃哥一樣有幹勁兒？”

“你們都這樣那我怎麽辦呀？”

大家夥兒一邊笑，一邊拖着亞倫往回走。

再次路過指向寂靜海的路标時，艾薇忍不住又往路牌上看了一眼，暗自在記憶裏搜索，看她對此是否有印象。

最後艾薇搖搖頭，跟着她的同伴們一起離開。

艾薇離開之後，那枚戳在标杆上的路牌突然一歪，從标杆上掉落。

那枚标着“寂靜海”的路牌掉在地面上，頓時反了過來，露出路牌背後的三個字——“咆哮海”。

艾薇回到薛定谔的地下城，見到了愁眉苦臉的魅魔羅珊娜。

可憐的魅魔，就算是擁有能夠保護頭發的梳子也沒有用，自從她的系統小秘書宣布了新任務線索之後，她已經薅斷了十幾根漂亮的火紅色長發了。

“艾薇姐，您一定很有經驗吧——您說，這新任務線索到底是啥？”

艾薇：……我哪裏來的經驗？

不過她對系統老薛多少還有一點了解，知道通常情況下，三步之內，必有線索。于是她說：“先不要着急。我們的地下城剛剛經歷過抵禦蜘蛛入侵的大戰，讓我們好好打掃一下戰場再說！”

打掃戰場的主力依舊是史萊姆——原本艾薇還擔心再次發生史萊姆“外逃”的情況，可是後來一想，現在她的地下城擁有了全大陸最大最純淨的一塊魔晶，她的史萊姆就算再“傻”，也不會再生出離開地下城的念頭了。

這些史萊姆為了繁衍大計，兢兢業業地按照指令，将一片狼藉的地下城商業街一點一點地打掃幹淨。

而魅魔羅珊娜惦記着她的“新任務”，片刻也坐不住，始終在地下城裏轉悠，試圖發現系統通知給她的線索。魅魔轉悠着，忽然聽見艾薇“咦”了一聲，說：“怎麽牆後頭又發現了空間？”

羅珊娜沒有參加對付蜘蛛的戰鬥，并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

但艾薇記得很清楚：“當時好像是西索給了一只蜘蛛一個火球，那只帝王蛛往後一撞，在牆上撞出了一個洞。”

現在史萊姆在清理碎磚碎石，清理了大半之後，牆上的洞和牆後的空間就漸漸露了出來。

艾薇無語了——感情她的地下城這是，但凡牆上有洞，就必定能再找出個空間。

看來下回她得讓人把所有的牆都敲一遍，但凡聽到牆後有空洞的就挖開來看看。

羅珊娜對這個新發現的空間也很關注，幹脆蹲在牆外，等着史萊姆将碎磚碎石一點點清理幹淨，有一點點将牆上的洞擴大，讓新空間整個暴露在視線之內。

羅珊娜突然跳了起來，沖過來找艾薇。魅魔十分興奮：“艾薇姐，你來看！”

艾薇被魅魔拉着胳膊一直拽到了新發現的空間跟前，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準确地說，牆後的這個空間是一個夾層，夾層的最上方，有一個非常顯眼的标記：一座雄偉的城門。這和當初在傳送門組件上，盛放傳送門圖紙的盒子上，以及安放傳送門的位置上的記號都一模一樣。

羅珊娜使勁兒地拽艾薇的袖子，高興地說：“這就是新任務的線索吧？”

艾薇心想：也虧得老薛，這也真的煞費苦心了。如果上回西索沒有在這個位置擊潰帝王蛛，也就沒辦法發現這個牆後空間——那樣的話，老薛答應羅珊娜的“新任務”豈不就沒了？

等到史萊姆将這個夾層徹底清理出來，地下城的員工和商戶全都聚過來圍觀這個“新發現”。

羅珊娜喜滋滋地從這個空間裏找出好幾個木匣子。

這些木匣子表面全都鑲嵌着城堡的标記，和艾薇找到的那個，盛放傳送門圖紙的盒子看起來非常想象。

地下城三人組當即成了羅珊娜的人工“置物架”，一個個都幫着他們的學姐托着新發現的匣子。

羅珊娜把匣子一個個打開，略略看了一遍，驚訝地說：“這是……魔能升降機？”

“幾個匣子裏都是魔能升降機的圖紙？”

魔能升降機？

說老實話，艾薇聽見這個也覺得有些意外——地下城已經擁有一臺魔能升降機了，能從地表直接升降到地下城。為啥還需要新的魔能升降機？

系統小秘書是不是在和羅珊娜在開完笑呀！

可是羅珊娜從來不會認為這個【新任務線索】是在開玩笑，她請三人組幫忙，替她把這些匣子都搬到她的住處去。

從此“技術宅”又開始了廢寝忘食地鑽研圖紙的生活。

而艾薇為了羅珊娜的健康考慮，不得不繼續每天早上拖她起來晨練、吃早餐，晚上則到點熄燈，督促羅珊娜休息。

可能是艾薇的種種後勤工作做得比較好，在一連幾天的艱苦鑽研之後，羅珊娜滿頭火紅的秀發，竟然沒有減少，反而看起來又豐厚了不少。

但是羅珊娜的發現也着實驚人。

“什麽？”

艾薇望着羅珊娜，對于魅魔的結論，她有些不敢相信。

“确實如此，艾薇姐！”羅珊娜對她的結論很有把握，“這種魔能升降機，是專門在地下城的虛拟空間裏升降穿梭的。”

“在虛拟空間裏穿梭的原理十分複雜，搭建這種魔能升降機，遠比建造一座傳送門要困難得多，所以我很有把握，此前我完成了搭建傳送門的挑戰，系統小秘書才會交給我這樣的新任務……”

魅魔的話被艾薇打斷了：“請恕我無知，什麽叫在虛拟空間裏穿梭？”

羅珊娜也略想了片刻，才向艾薇解釋：“這麽說吧，艾薇姐。如果某地發現了一座有好多層級的地下城，一般人的想法是，從地表往下挖，挖到一個空間就标記‘1F’，将它定為第一層。”

艾薇立即想到了薛城第一層的那個标牌——“1F”。

“從第一層繼續往下挖，挖到第二層，就标記‘2F’，第三層就标‘3F’……以此類推，這種在真實的地下遵循物理規則而開發的地下城，就是一種‘真實地下城’。附近出産魔晶的魔晶地下城就是這種情況。”

“但如果，地下城的層級之間，并不遵循物理規則，而是一個個處于虛拟空間之中的獨立層級，只能利用魔能升降機進行‘跳躍’連接。這樣的地下城就叫做‘虛拟空間的地下城’。”

羅珊娜自以為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但是艾薇還是有疑惑。

“你的意思是——我們的地下城還有別的層級，但是這些層級是散布在一個巨大虛拟空間之中的？”

羅珊娜連連點頭。

“如果我現在用一把鏟子，從我的腳下一直往下挖，無論怎麽挖也挖不到別的層級？”艾薇又問。

“确實如此，”西索也來湊熱鬧，幫助羅珊娜向艾薇解釋。

但是艾薇還是覺得難以理解：“但我現在雙腳堅實，站在地下城的表面。如果我的地下城有很多層級，存在很多空間……那麽你們告訴我，我腳下這堅實的地面，又是怎樣構築在‘虛拟空間’上的？”

羅珊娜與西索對視一眼，兩人看上去都在斟酌，怎樣才能把學霸之間的共同語言轉化成為通俗易懂的，學渣也能聽得懂的人話。

“艾薇姐，怎麽說呢？虛拟空間的地下城裏，各個層級都存在在虛拟空間之中，也就是您用一把鏟子，是絕對沒辦法從一層挖到另一層的。”西索努力解釋。

“而這個虛拟空間，也是您無法觀察到的——因為如果您一‘觀察’，這個空間就會坍塌。”

艾薇登時不再追問了，她已經大致聽明白，而且心生感慨：“我真是有先見之明，才會給這座地下城起名叫‘薛定谔的地下城’。”

這個觀點一旦提出，也解開了艾薇的疑惑：自從發現地下城的第一層，他們就沒有發現任何通向其他層級的道路，之後無論是蜘蛛巢穴還是寂靜地下海，都是與地下城的第一層處于同一平面的。

也就是說，只有等羅珊娜研究過圖紙，并且重新建造出這種能夠在虛拟空間裏進行傳輸的“魔能升降機”，她和她的員工們才能抵達這座地下城的其它層級。

“好了，我收到系統小秘書的任務通知了。”羅珊娜注視着面前數寸的空間，因為那裏出現了一道光屏。

“【任務名稱：組建地下城各層之間穿梭往來的魔能升降機】

【任務描述：同樣，沒有比羅珊娜小姐更清楚這項任務的人了】

【任務時間：九個月】

【任務獎勵：完成任務的主要人員将獲得經驗值3000（可兌換魔晶券）、員工聲望1000，以及更更更加引人入勝的新任務線索一枚】”

這個任務的描述與上次羅珊娜接到的組建傳送機任務其實差不多，任務獎勵則要更高一些，似乎預示着任務難度比傳送機更高。

艾薇聽了“任務時間”之後則想：“為什麽是九個月？”

片刻後她就想明白了——九個月之後，她需要向亞德裏安大陸的稅收部門繳納Lv3地下城所應繳納的相應稅金。而她的目标則是在那之前讓地下城至少成為一座Lv3的地下城。

看起來魔能升降機對地下城的升級非常重要。

而且，想想看，等到魔能升降機組建成功，她将能發現這座地下城的其他層級，到時又将是一番令人激動不已的探險。新的任務和故事線又能給最近略有些懈怠的三人組一些新的刺激。

如果發現了新的層級，地下城就可以解決常住人口的住宿問題。她就能将地下一層的商業設施還原為商業設施，她的員工也就不需要和外來人員混住一起，而是在新的層級開發出住宅小區……

艾薇正想得美滋滋的，羅珊娜忽然問了一句：“就算是我能把這些圖紙都研究透了，可是組件呢？組件該去那裏找？”

一句話把艾薇給将住了。

對啊！上回順利地安裝了傳送門，是因為有人行騙行到了地下城，正好讓他們“截留”了一批地下城的組件。

可是現在，他們兩手空空，什麽都沒有。

但是艾薇也很有些急智，她凝望着羅珊娜那張魅力十足的臉，突然想起來了，說：“我們可以打廣告啊！不是還有【夢裏啥都有】麽？”

作者有話要說：  （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