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退路

華錦萼走到放生池附近就發現不對勁了, 原本在這裏喂魚喂烏龜的香客忽然被翼騰衛的人趕到一處角亭, 一一盤查起來。

華錦萼只好換一條路,在後山和白果彙合。魯王派來了十餘名人,全都和華錦萼一樣是做紅衣紅頭巾蒙面打扮。

這是紅杉教在外常做的打扮, 身上紅色越少, 地位越高。通常穿紅衣的, 都是教中地位最低的。

白果穿着杏色挑線裙子, 在衆人中很是顯眼。

白果上前對華錦萼道:“廿七, 魯王裝傻的事被鄭铉海撞破。長着紅痣的女子知道鄭铉海的藏身之處, 魯王令你立即盤問出鄭铉海的所在。将人處置了。”

華錦萼遲疑道:“流孤堂和紅杉教不是有盟約……以紅杉教的名義行刺也是魯王的意思嗎?”

“恩。”白果道:“紅杉教教唆百姓暴-亂, 楚王黨一直主張武力鎮壓, 太-子-黨一直主張感善教化。正好兩件事遇到一塊了,一起給太-子-黨個教訓。”

‘紅杉教’的人一分為二, 一部分去大雄寶殿劫杭心姝和小皇孫, 用調虎離山引霍承綱離開, 前去救主。

華錦萼則帶人去糧倉把紅葵帶走,審問出鄭铉海的地點。

不知為何,提到杭心姝時,華錦萼腦中閃過小皇孫的玉雪可愛的面龐。華錦萼面無表情的問:“這次任務有殺太子妃和小皇孫嗎。”

‘紅杉教’帶頭的青年男子對華錦萼道:“這不是我們主要任務。”言下之意,如果迫不得已會動手。

華錦萼心中閃過一種陌生的情緒。那日霍承綱擋在她面前,手腕滴着血的樣子又浮現在她眼前。

華錦萼張了張嘴,想吩咐他們說,不要傷害孩子。又覺得自己沒有理由,沒有立場和借口。

霍承綱說, 這世上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殺人才需要借口。

華錦萼想,她還是做不到。救人……怎麽會不需要理由呢。殺一個人提刀便殺了,救一個人何其艱難。

沒有理由,拿什麽救?華錦萼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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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錦萼沉默地帶人去了糧倉。

霍承綱巍然如山的站在相國寺糧倉外,身姿淵渟岳峙。目光冷峻,一臉沉凝的不知在想什麽。

有人上前附耳對霍承綱說了句什麽,霍承綱大驚失色,跟着那人走了兩步。忽然頓住,站在原地環視了一圈四周,最終目光定在華錦萼所藏身的假山水石後。

屬下問華錦萼,“廿七,這人怎麽不走了?”

“噓。”華錦萼示意他噤聲,從假山縫隙中看着霍承綱。

還好,霍承綱只是停了片刻,很快就帶人離開了。

華錦萼沒有和寺中和尚起沖突,只派了兩個人去放生池人群聚集處鬧事。香客們本就被翼騰衛賭的不耐煩了,畏于權貴,敢怒不敢言。

紅杉教的人一冒頭,大家驚慌的立即四處亂竄。華錦萼派去的人也狡猾,邊在人群中驅趕便脫衣裳,紅帽紅衫脫幹淨了,便混在人群中做驚慌狀。

糧倉的和尚沙彌全都去維持秩序。

華錦萼帶人闖進去,從麻袋堆裏翻出紅葵和流孤堂的空空兒。空空兒身材矮小,善鑽圈戲法,像個猴兒似的,上下沒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紅葵沒有什麽可藏的價值,華錦萼挑了通常不會有人去的藏經閣。順手從窗臺放香的地方拿了根香,吩咐道:“一炷香的時間,勿必審問出鄭铉海的藏身地點。”

華錦萼看了紅葵一眼,卸了她的下巴,防止她咬舌自盡。紅葵下巴合不攏,不住有唾液從嘴角流出。

華錦萼沒有多看,站在經閣上,從上而下望着外面的動靜。

皇宮,建章宮內。

大公主韓霏抱着楚王殿下的灰藍色小貓,魯王執着一本書,斜倚在榻上。

大公主韓霏望着手裏的小貓道:“貓跟錯主人了就是可憐。原先楚王待它是如何愛重,如今說不要就不要。”

“公主!”魯王韓霆厲聲道:“別說了。”

大公主韓霏心情很好,似笑非笑道:“我說楚王和他的貓,又沒有說你和廿七,你急個什麽勁。”

魯王韓霆沒有正面回答,只淡淡道:“物盡其用,沒有什麽可憐不可憐的。”話一說完,眼神呆滞片刻,但只是一瞬。

魯王韓霆微微一笑,繼續看書。

大公主韓霏看見他的動靜,猶豫道:“你的病算徹底好了嗎。”她道:“根貴……走了嗎?”

魯王韓霆道:“他沒有我強大。以後只有我了。”瞥了大公主一眼,“這樣不好嗎。”

大公主韓霏搖頭,“不是。”只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魯王韓霆道:“廿七有些失控了。她會反抗了。”韓霆原本對華錦萼很不忍心的,可自從華錦萼敢駁了他的意志,無論如何也要救郭璟出來時。

魯王韓霆知道,這枚棋他養廢了。

相國寺內,霍承綱單手撐窗,跳進廂房內。太子妃杭心姝捂着小皇孫的嘴,從大紅漆木箱露出頭來,“霍先生,我在這裏。”

霍承綱問:“小皇孫沒事吧?”

杭心姝低頭道:“醮了酒擦在他嘴唇上,他睡着了。很是安靜,沒有引起別人注意。暫時沒事。”

霍承綱抱了孩子,對杭心姝道:“都是我的過錯。我該讓你們先回宮的。”

杭心姝搖搖頭,沒有說什麽責怪的話。問霍承綱道:“外面穿紅衣的那些是什麽人。刺客嗎?”

“不是,那是紅杉教的人。”霍承綱道:“外面的人來的蹊跷,最近沒有聽五城兵馬司的人說有紅杉教的人流竄到京城。”

忽的,電光石閃間,霍承綱反應過來:“遭了!是調虎離山之計。”

霍承綱将杭心姝母子托付給圓慈方丈,自己沖回糧倉。糧倉裏面已經空無一人,只剩兩個空掉的麻袋。

霍承綱撿起地上的袋子,又狠狠甩在地上,洩恨般的踢了一腳。“手腳可真快!”

霍承綱想了想,叫來人問:“剛才紅杉教的人在寺院流竄,華側妃人在哪?”

“淨房。”有丫鬟道。

霍承綱問什麽時候去的,丫鬟答了。霍承綱挑眉,“去趟淨房去這麽久?派人去問問,華側妃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了?”

丫鬟在翼騰衛的護送下去淨房查探,淨房中卻有人在。還時不時有出恭的聲音和味道。丫鬟捏着鼻子回來複命道。

“華側妃正在淨手,訓斥着不許我們進去。”

霍承綱擺擺手,表示知道了。他有十成十的把握,淨房裏的不是華錦萼。也就是說,這裏的行動有可能是華錦萼帶頭的。

華錦萼,霍承綱再三品嚼了一下這個名字。

思及華錦萼狠辣的行事作風,宮中死去的四品诰命和東宮的董謙玉。

霍承綱心裏一沉,華錦萼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之輩。她沒有在糧倉殺了紅葵,這就說她知道紅葵掌握着鄭铉海的藏身地點。一旦紅葵交代出鄭铉海的藏身之處,只怕就性命堪憂。

如果給紅葵引路的那個丫鬟也是華錦萼的話。紅葵還認出了華錦萼的臉……越想越兇險。

霍承綱換位思考,如果他現在是華錦萼,當務之急不會把紅葵藏起來。紅葵沒有什麽價值,他會把紅葵暫時藏在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先拷問出鄭铉海的藏身地再說。

相國寺內有什麽隐秘的地方呢。後山竹林、思過崖、地窖……藏經閣。

霍承綱驀地看向東方矗立的四方亭角,藏經閣是相國寺重地。尋常人不得進入,若是去求方丈,只怕會打草驚蛇。

霍承綱決定帶一隊人馬,親自上去。

藏經閣內,紅葵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為母則剛,華錦萼低估了紅葵保護自己孩子的決心。鄭铉海若出事,大廈傾倒,鄭家上下沒有人能夠保住。

華錦萼蹲下,壓低嗓音道:“姑娘,我們無意傷害你。鄭铉海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我們只要他一個人的命。你們什麽都不知道,我會保護你們的安全。”

“呸!窩認得泥。憋泥為戴個面筋我就認不出來你。”紅葵口齒不清,眼神兇狠。

華錦萼微怔,反應了片刻。才意識到紅痣女說的是,“我認得你,別以為你戴個面巾我就認不出來你。”她笑了笑道:“你認得我,可不是什麽好事。”

華錦萼捏着匕首刀身,用木柄從紅葵脖子滑到腹部,輕輕道:“從這,到這。我能找出十七個地方一擊斃命。”頓,紅巾映出紅唇的弧度,“我也能完美的避開這十七個地方。把你的骨頭一根一根敲下來取出。”

華錦萼深吸一口氣,站起來道:“我看你在漲奶,想必是個還在喂養中的母親。我這人一向心慈手軟,不對孕婦和小孩下手。可惜了,你孩子已經生了。”

紅葵眼神驚恐,不斷掙紮着後退。華錦萼轉身,慢慢地道:“姑娘,別為難我。你若執意為難我,我便昧着良心一次,了結了你後,送你的孩子去黃泉和你團聚。”

“蛇蠍!蛇蠍毒婦!”紅葵爬在地上痛哭不止,“窩說,窩縮還不成嗎。”

華錦萼上前替她把沾滿口水的下巴接上,用手帕擦着指尖道:“說罷。”

“鄭……”紅葵剛吐出一個字。

哐當,華錦萼所在的藏經閣五樓門窗皆被人踢開。昏暗的經閣內頓時通明如晝。

華錦萼回頭,霍承綱烏靴錦袍,還是那身寶相花藍直裰。

八名翼騰衛分兩排闖進來,霍承綱站定道:“爾等歹人,還不住手。”

華錦萼一把拉起紅葵,掐住她脖子,粗聲道:“還想讓她活命的話,放下武器。”

霍承綱閉上眼睛聽了聽,這個驚慌的粗聲,他不太辨得出是不是華錦萼。目光一定,落在她黑白分明,清澈如泓的眼睛上。

但這雙眼睛,他認得。

霍承綱道:“姑娘恐怕不知,你手中的不過是個丫鬟出身的妾室。我能逮紅杉教孽種保護太子妃,向皇上邀功。何苦要畏懼你手中一個小丫鬟呢。”

“是嗎?”華錦萼帶着紅葵朝前走了三步,窗外的弓箭手拉滿弓,卻沒有放箭。

華錦萼笑道:“我看這小丫鬟的命還是挺值錢的。”

霍承綱沉下臉,淡淡道:“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我憑什麽和你單獨談談。”華錦萼才不上鈎,厲聲道:“讓開路,放我們一起走。”

霍承綱道:“桐盈,我有話對你說。”

華錦萼無動于衷,“大人這是把哪個相好的名字拿來叫了。”

霍承綱沉聲道:“你真的打算讓我派人去淨房看看嗎?”

華錦萼抿抿唇,對霍承綱道:“你跟我,去對面。”

霍承綱從善如流,令人打開對面經閣的門。一步步倒退,華錦萼掐着紅葵脖子,三人一起走進南面的書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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