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汾力鎮

“無論什麽時候, 你真的是最重要的。”

蕭玑事後對這句話的解釋是,戰場上沒有誰能夠分出心神照顧旁人,一照顧便會導致更慘烈的結局。所以優先保護好自己是最為重要的事情。

只是這句話在平日裏說出來,給人精神上的震撼,是一種暴擊。

能炸到頭腦空白的那種暴擊。

這種暴擊對于紀清泉來說,遠比殺雞還要震撼。

恍若在蕭玑心中,紀清泉的命是比蕭玑的命還要重要的。

将自己的性命看得那麽重要的, 在悠元位面裏,有已經過世的父母,有宋老。現在還有一個似是而非的蕭玑。

在武宗位面裏, 可能對更多的人都将他的生命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只是他能夠感覺到那是不一樣的。甚至和蕭玑以前對他的态度也略有差異。

他在那麽多年月中,看不見光和月,早早鍛煉出來了從語言裏感知當事人的态度, 孩童時候便養成的直覺極為敏感。

可紀清泉在這份敏感之下覺得自己有病。

他竟然覺得如果有人想要殺了自己,蕭玑的态度, 是會給自己擋刀的。

這種錯覺讓他好幾次都忍不住偷偷摸摸觀察起了蕭玑。

蕭玑則是像個沒事人一樣,一點沒覺得他偶爾說出的話對于紀清泉來言,是“驚世駭俗”等級的。他一會兒說着汾力鎮的情況,一邊說着那塊地方距離一個深淵并不遙遠。

深淵代表着魔人的存在。

在悠元千萬年的歷史中, 深淵是一個和悠元歷史同樣悠久的存在。在傳統悠元口耳相傳的故事體系中,深淵代表着黑暗,那是壓抑着人世間所有惡的地方。

就像修真中存在的升仙傳說一樣,惡也存在于深淵中, 其中有着惡魔的傳說,魔和仙是完全相反的兩個對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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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還未真正有實體産生在衆人面前,這魔人反而先一步産生在了衆人面前。

若要說深淵到底是何時開始存在為何存在,包括皇室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唯一能知道的事情是這些魔人長得和人有些相似,但基本上腦袋上都有着角,膚色是慘白泛青的,唇色是血紅的,腦中并沒有多少是非觀念,嗜殺成性,喜吃生肉。

人在他們心中便是食物,修士在他們心中是更好吃的食物。

戰鬥力驚人,治愈能力驚人。如果不是爆頭或者碾碎心髒,魔人都能很快恢複到原先的狀态。

以前還有人想過正常溝通一下雙方,在無數人成為口糧之後,這溝通便完全成了無可能。獵人和獵物怎麽能溝通呢?語言都不共通。

好在深淵這地方,總歸每次出現魔人的數量都不多。到如今除了每百年大概會出兩到三次意外之外,基本上都沒有什麽事情。

而這百年中兩到三次的意外,有時候只是小規模的會破壞到周邊的村落,有時候卻是騰空出現一個深淵出口,出現初具規模的捕獵隊伍。

這種捕獵隊伍戰鬥力不是一加一那麽簡單。

當年蕭上将便是遇到騰空出現的三個深淵,不得以戰死在了沙場之上。蕭玑沒有說的是,後來當武宗和悠元合二為一之後,深淵出口就不再只是單純出口,那是直接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間裂縫。

出現的也不再是普通的魔人捕獵隊伍,而是魔人軍隊。

這些個關于魔人的隐秘事情,除了高層知道之外,只有一直在前線的将士們清楚一二,再多的普通人只能知道,這世上有魔人,魔人會吃人罷了。

普通人還會開着玩笑警告孩子,要是不聽話,那是會惹來魔人的。

學院的課程告一段落,再請假了幾天,四人便告別學院朝向汾力鎮而去。行車慢慢靠近這北方的小鎮,車外的景色也變化了起來。

等到了汾力鎮,一下車,紀清泉便覺得眼前一亮。

這裏的房屋基本沒有超出三層的,大多是一層和兩層。沒有帝都那種小院子的構造,都是一個房子連着一個房子,合着公用一個大場地。

房子的牆面上繪着不同的野獸。有的顏色深沉得很,經歷過風吹日曬,部分地方龜裂開,有的顏色亮麗,估摸着是剛上色的緣故,好看得很。

原本若是只有一個房子這樣還看不出什麽,可當房子多了,那整體整個鎮子看起來,就完全不一樣了。單純這麽一眼望去,在場的一群人心中都能感受到一股威風。

“陣法……”蕭玑喃喃說了一聲。

他的聲音并不響,紀清泉三人都看向了他。

蕭玑反應過來,四周看了看,最後和車夫說了一聲,直接上了車頂,觀察起了整個汾力鎮。很快他又爬下來,非常确定開口:“這個汾力鎮有一個人為布置的陣法,我先前看游記的時候,裏面并沒有說起過。這個陣法久遠,作用不過就是引氣和防護,只是隐蔽得有點好。”

紀清泉全然沒發現這裏有這麽個防護陣法。

車夫在旁邊聽了一耳朵,還很驚詫:“陣法?這汾力鎮要有這能耐,也不至于打仗時候被糟蹋了個徹底。”

蕭玑聽了車夫這話,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笑笑:“可能是之後布置的吧,當年收複後不是有人來看過。”

車夫算是知道點汾力鎮的歷史,覺得蕭玑這話說得很對:“也是。”

回頭等車夫走遠,蕭玑帶着他們三個去找暫住的地方,才繼續剛才的話題:“這個防護陣法防的是自然災害類。具體可能要查起資料或者問問當地老一輩的才能知道到底怎麽回事。我們對陣法沒必要研究那麽徹底,感興趣的話你們可以去問問。”

管陽的自愈能力比紀清泉好多了,一點沒怪蕭玑讓他們去廚房殺雞看殺豬。他揶揄着蕭玑:“這真學起了陣法,眼界提升還是很快的嘛。”

蕭玑聽了這話失笑。

“這眼神也太好了。——杜玄靈”

“所以作為清泉的夥伴才合格。——夏褚”

紀清泉聽了這話看了眼蕭玑,又自覺轉開。蕭玑會的懂的內容遠遠超過了同齡人,只是在學院裝傻充愣,又因為境界原因顯得那麽不起眼。

就他現在都摸不準蕭玑到底對陣法的掌握程度到底有多少,只是在課堂上,原本墊底的那姿态已經漸漸變成了勉強跟上優秀生的姿态。

年紀輕輕,心思不少。

整天扮豬吃老虎,還在自己人面前毫不掩飾。

紀清泉在內心這樣說着,一點沒覺得自己的臉皮看起來只比蕭玑更嫩幾分。

…………

汾力鎮的人并不少,因為來采藥的人也多,采藥的又基本是修士,囊中不算羞澀,所以當地人大多極為熱情,遇見外人還會主動打個招呼,詢問一聲從哪裏來。

其中還會有孩童和較為纖弱的青年,會選擇給外人做本地向導,收費是三天一金。一金對于普通人來說,能應付一家子人好吃好喝好幾個月時間。

蕭玑在安排好一人一間住宿之後,便在客棧的外頭找到了一個小向導。這小向導和這客棧本身便是熟識,看起來又頭腦靈活,古靈精怪的。

“我們這兒統一的價格就是三天一金,不過你們樂意給我點打賞,那是更好了。”小向導笑嘻嘻和他們說了一聲,“想先去哪兒看看?斷樓麽?”

“我們來這邊做兩個任務。”管陽很喜歡這小孩子,說話聲音和平時不太一樣,親和很多,“你們平日應該會接待不少修士吧。”

小向導睜大自己的眼睛,說話還帶着點奶氣:“做任務呀,采藥還是抓野獸?我知道這附近好幾個采藥點。”

采集草藥、獵取靈獸、傳遞信息,合計六個任務。

紀清泉拿着複制好的蕭玑的任務單看了一眼:“我們需要天照參、黃沙佛根、玄霜鬼花、銀雪豹,還有帶一個消息給斷樓的兩個人,随後帶着他們反饋的消息走。”

小向導點點頭:“天照參和黃沙佛根在差不多地方,玄霜鬼花邊上護着的就是銀雪豹。斷樓那兒剩下的人都住一塊,我帶你們去你們很快就能找到的。”

這口齒清楚、有條不紊的樣子,難怪三天能賺上一金。

蕭玑看了眼地圖:“那我們先去斷樓。”

消息總是越早帶到越好,若是他們回頭對付靈獸受傷了,也不會妨礙到先前完成的任務。

小向導點了點他的小腦袋:“那,坐車麽?”

柴弈幸看了眼這小向導,朝他遞過一只手。小向導茫然回望,随後驚叫一聲。柴弈幸直接伸手将小向導抱了起來,輕輕松松一點壓力也沒。

蕭玑看了眼他們,吩咐着:“帶路。”

小向導忙不疊點頭:“斷樓有很多入口,從西南角進去距離居住的地方最近。”

幾個人聽着小向導的話,匆匆進入趕路狀态。

紀清泉原本設想了無數汾力鎮殘垣斷壁的樣子,卻沒想到真到了那一塊地方,還是被眼前的陣勢給震撼到了。

斷樓斷樓,顧名思義,斷掉了的樓。

只是還有一段距離,他都能看到遠處高懸的塔樓,被削去大半的身姿,以及它表面上焦炭一般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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