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最重要

蕭玑在房間裏發呆。

他明明早就過了那種用是非對錯來分辨一件事的年紀。讓紀清泉早一步接觸這些事情, 對于他來說,有利無害,對于紀清泉來說,更是有利無害。

可當他真的看到紀清泉那慘白的臉,那比平時看起來更加消瘦的身型時,感覺想被人掐住了脖子,有點無措, 有點茫然。他清楚知道他一點都不後悔這麽做,可心底深處有種奇特的情緒在那邊肆意鬧騰,一點不體恤他的苦心。

紀清泉在他的眼裏就像是冬日裏的太陽。

冬日裏的太陽, 不會太熱,不會太刺眼,周邊很冷很冷,可他仍舊在努力散發着自己的光亮。他會慵懶得從東方升起, 再慵懶得從西方落下。

雲層哪怕灰蒙蒙遮住了天空,也無法抵擋那抹光亮。

那是一種冰涼下的暖意。

而他就像是一棵樹苗, 發現了太陽之後,每天都想要努力生長,去靠近那一輪太陽。重來一世的他發現太陽也是需要長大的,太陽除了在冬日出現, 還會在夏日、春日、秋日都出現。

那這樣的紀清泉,已經不再是那太陽了。

算是什麽呢?蕭玑不清楚該怎麽更好的定義。他原本對紀清泉的各種念頭,什麽靠近紀清泉努力讓他好好活着不受傷,什麽努力追上紀清泉, 讓自己成為更好的人,什麽為了悠元位面能夠更好發展,那一大堆的目标沒有改變,可是中間有什麽東西變了。

改變的是這中間好像加入了一種雜質。

是雜質麽?

反正是上輩子的自己從未體驗過的情感。

蕭玑想不明白,滿臉都是困惑。

他其實可以和紀清泉互相溝通,用傳音來交代清楚很多事情,可他一直都沒有這麽做。他踏出過第一步,卻很快退卻了,總覺得在那麽早說并不是好的時機。

如果紀清泉不信他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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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以後他再告訴紀清泉,紀清泉覺得他隐瞞,更不敢信他了怎麽辦?

他賭不起,只想着這個情況不如永遠都不告訴紀清泉。

剛才紀清泉沒有理睬他。

是讨厭他的這種教授方式麽?是讨厭他很可能早已經滿手鮮血麽?那個幾乎從來都是如聖人一般的存在,那個厭惡着戰争,追求和平的紀清泉,會讨厭他麽?

他有點心悸。

腦中的念頭早脫缰,他甚至想起了夏褚。他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夏褚,那人青年模樣,身後雄兵百萬,一身刺眼铠甲遮擋不住那雙深邃的黑眸,輕飄飄看了他們一眼,手朝天舉起劍戈,從上至下一劃,那身後的将士便整齊劃一沖向了敵人。

等再次相見,便是他跟在帝王身後,和夏褚以及夏褚的部下商談着戰事。

那樣的夏褚,在紀清泉的衣冠冢前,從來不帶任何的兵器。

夏褚說過,紀清泉不喜歡打打殺殺,也不适合打打殺殺。

他們是摯友,從未面對面說過話的摯友。

那自己呢?

自己這樣将紀清泉的人生拐跑到別的道路上,哪怕有利無害,可這真的是紀清泉想要的人生麽?他這樣真的能算紀清泉的朋友麽?

他從接觸開始,心思便不純,這樣真的能算朋友麽?

紀清泉說過,他是朋友了。

可……

越想越亂。

蕭玑呆了很久,從自己的戒指裏拿出了那枚面具。他手指摩擦着這個面具,摸着面具上已經幹了的墨跡,眼神裏全是複雜。

他不想被紀清泉讨厭,現在不想,以後也不想。

一寸一尺都不想。

這一刻,他對于未來的夏褚,竟是有着嫉妒的情緒。嫉妒紀清泉完全展露在了那個青年面前,嫉妒那個青年陪着紀清泉走了接近一生的時間。

他這回同樣晚于了那個青年。

将面具戴到臉上,蕭玑躺着,沒有修煉,到後來覺得那麽想來想去太過不符合他平日的性格,幹脆清空了自己的大腦。

只是清空大腦後的時間,讓他覺得很是空虛。

世上仿佛只有他一人。

孤零零。

沒有人能拉他出來。

…………

紀清泉再次醒來,覺得自己渾身上下一陣酸軟,是舒坦的酸軟感。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丹田,丹田裏那朵紅蓮開得特別好,美豔得很。還多了兩個花瓣。

入室三層了。

如果修真都和他這個速度,哪裏還愁悠元最高只有分神水平?他輕笑了一下,回想起昨天在廚房的經歷。他看過金絲楠吃生肉,也看過金絲楠換藥時血腥的場景,其實他并不恐懼見血。

他恐懼的是奪去別的生物生命的那一刻。

只是經歷了一次閉關,他現在的念頭卻變了,對生死有了一點感悟。這是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很難描述。有生必然會有死。

若是在鬥争中,別人想要奪去他的生命,他會毫不猶豫殺死對方。在饑餓時,為了生存,野獸會毫不猶豫殺死獵物。在沒有必要的時候,所有生物都是平等的,都是能共存的。

他如果鑽進這個觀念的死穴裏,一生都逃不出來。他能夠有機會想這些無病呻吟一般的問題,全然是因為他被保護得太好。

悠元位面最大的威脅來自于魔人的存在。蕭玑會殺人無非是他是能沖在最前面的,而夏褚也是那樣。這兩個人很相似。

當然,還是有不少地方不一樣的。

夏褚在他眼裏太過早熟,性格相處起來夏褚更像是一個長輩,有點像傅楚悠那個年紀的存在,平等卻有着一定的分寸。而蕭玑在他眼裏,像是同輩,或者說是小輩。他會對蕭玑産生同情共情,卻不會對夏褚産生這種情緒。

看了眼時間,紀清泉一臉震驚:“這才過去了一個晚上?我一個晚上境界上升了兩層?”

“恭喜呀。——杜玄靈”

“天賦好。——古大海”

“這五彩聖珠也挺好的。——烏九”

紀清泉低頭一摸五彩聖珠,嗯,又是滾燙滾燙的那個樣子。看起來昨天也非常努力在幫忙。他笑了笑,收拾收拾自己一身狼狽,終于想起了:“啊,昨天不知道管陽怎麽樣了……還有蕭玑,他叫住我不知道有什麽事情。”

“你連理睬都沒有理睬他,怕是會傷到別人幼小的心靈。——烏九”

“你們兩個八字很合,只是很多事情需要多溝通才行,不說話很容易導致誤會。——方宏中”

“确實如此,這世上親近之人的誤會和矛盾,十有七八,都是源于沒有溝通好。——董舒雅”

“蕭玑這家夥看着要強,做事很有調理,不過性格很敏感。我建議你還是好好安撫安撫他比較好。——夏褚”

同齡人用“安撫”有點誇張吧?

紀清泉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你們怎麽都忽然站到了蕭玑那邊?管陽昨天也很慘烈啊。”

“那個小孩子還樂意吃肉,心大的很。——古大海”

這話說得倒也是。

比起管陽來說,蕭玑提出的好意鍛煉方式,在昨晚被他刻意忽視下,很容易被看做是被嫌棄了。這還真的容易導致心中有一根刺的。

“昨天就算我回應了他,也沒什麽精力。”紀清泉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

不過沒等到武宗位面幾個人有所反應,他又補充了話:“不過你們說得對,我确實該去‘安撫’一下他。他把我們當做朋友,才會提議這種方式來讓我們适應未來的修真生活。”

說完,他便走向了門口,開了門。

一眼就能看到對面的管陽處于閉關封鎖狀态。

客廳裏沒有人,他轉身邁步走向了蕭玑的門口。有些話是面對面講更加好一點。

紀清泉走到蕭玑門口,被門上的勿擾阻攔了道路。蕭玑很少會開勿擾模式,通常都會任由旁人來找他。柴弈幸和他關系好,經常會進出他的房間。

“不是我不想來解釋。”紀清泉看着門,和武宗位面的人說着。

剛說完,門勿擾模式轉瞬解開,蕭玑面無表情打開了門。他沒想到門口站着紀清泉,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空白的呆滞,因為有點震驚,嘴微微張開了一條縫。

紀清泉沒比蕭玑好多少,他在開門那瞬間,心髒都吓得劇烈跳動了一下。

他略帶拘謹,還是開口解釋了一下昨天的事情:“昨天回來心情不好,正好又境界有點松動,要閉關,所以沒回應你。你當時想說什麽?”

“啊……啊,哦。”蕭玑無措了幾秒,傻傻站在那兒,“我看你臉色不好,想安慰安慰你的……”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對不起。”

“對不起。”

他們眼神對上,同時開口。

紀清泉笑了起來,蕭玑見這個巧合,跟着眉眼彎了彎。

“我這個人比較任性。明知道你對我好,我心裏的第一個想着的還是自己,不太會考慮別人的情緒。”紀清泉将昨天的事情怪在自己身上。

“那很好啊。”蕭玑聽了這話卻很認真,“無論什麽時候,你真的是最重要的。真的,最重要的。”

哎?

紀清泉被這話有點鎮住,斂去了笑,愣愣看着蕭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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