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的疼痛,幾乎再一次把我逼回了昏迷的邊緣。

有什麽在我臉上不輕不重的拍了拍,幹澀的唇上碰到一個硬物,随後溫和的水流滋潤了火辣辣的嗓子,幾乎是本能,我的眼睛還沒睜開,就急促的吞咽着這份甘露,幾至嗆咳。

但有一只手鉗住了我的下颚,強硬的把水杯從我唇邊抽走,一個聲音說:“夠了,剛醒喝多了不好。”

那聲音堪稱溫和,我卻在它響起的那一刻,意識完全恢複,甚至像有冰錐穿過了昏沉的大腦,帶起一陣清醒的疼痛。

是安德魯。

本該和我一起死在那艘星艦上的安德魯。

他怎麽會還活着?……我怎麽會還活着?

……如果我們還活着,那些資料是否被成功銷毀了?

我一時心如亂麻,緊閉雙眼不敢睜開,卻聽到安德魯說:“醒都醒了,別裝了。”

我咬咬牙,睜開雙眼,逐漸清晰的視野中,是安德魯疲憊的臉。他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眼底青黑,看着我的目光卻沒有我想象中的恨意,反而平靜的很。

我和他對視,一時間摸不清他的心思,安德魯卻很自然的擡手,用不知哪來的冷毛巾貼上我的額頭,我這才覺得自己額頭和臉頰滾燙,像是在高燒。

視線向下,果然,我的手腳都被緊縛在床腳,巧妙的軍方繩結,能讓被俘虜者毫無反抗之力。身上忽然感到一陣冰涼,是安德魯正低頭用毛巾擦拭着我脖頸和胸膛,雪白的毛巾蹭開一片血污。

他上身沒穿衣服,圍着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只粗略的包紮過,明明自己身上髒污不堪,卻仍低頭仔細的給我擦身。冰涼的毛巾讓我感到好受了一點,一開口才知道自己的嗓子嘶啞成了什麽樣:“……你怎麽逃出來的?”

安德魯手上動作頓了一下,頭也不擡的說:“随身機甲。”

機甲。原來是這個。

每個駕駛員夢寐以求的就是擁有屬于自己的一臺機甲,随身機甲可以被收進空間紐中,做成飾品佩戴在身上,大多是項鏈或者手镯什麽的。當然,價格也高出天際,極為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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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魯一個普普通通的帝國軍官,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我的目光在他脖子上掃了一圈,果然看到了一條銀色鏈子,毫不起眼,幾乎埋沒在一圈圈繃帶中。這應該就是機甲的空間紐了。

在我扣動扳機的那一刻,安德魯向我撲了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臂。之後我被爆炸震的失去了意識,他應該就是在千鈞一發之際釋放了機甲,用空間跳躍離開了爆炸範圍。

那麽,那些資料一定被銷毀了。我松了口氣,卻猛然想到,随身機甲的駕駛室絕不可能放下兩人以上,那麽其他的人,包括蘭斯,應該都葬身在了爆炸之中。

但是,為什麽偏偏要救我?

我擡頭,看到安德魯正冷冷的看着我,才發現我已經不自覺的問了出來。

他避開了我的目光,用手去試我額頭的溫度:“自然是因為你有用。至于有什麽用,現在你還不必知道。”

有用?有用到被炸了星艦還要救我,有用到連同伴的死活都可以不顧?

我不動聲色的審視他,從眉梢到嘴角的紋路,一絲一毫都不放過。他太會撒謊,實在讓我不得不防。

但現在我能明顯的看出來,他下颔繃緊,唇角向下,沒了那絲平靜,分明是不高興的樣子。

安德魯有些粗魯的給我擦了擦脖頸,把毛巾扔下,站起身來道:“我出去趟。”他大步的走到房門口,用手指點了點我,警告道:“老實點。”

我默不作聲的看着他回身,要拉開門的時候,才突然開口道:“不生氣嗎?

安德魯的動作停住了。

我明知不該激怒他,卻繼續道:“不甘心嗎?”

諷刺的話語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你們潛伏了多久?提心吊膽了這麽多天,殚精竭慮到最後卻一無所獲,現在還要照顧我這個罪魁禍首……一點都不生氣嗎?教官?”

應該要氣瘋了吧。

安德魯背影片刻的僵硬後,忽然回身,大步走回床前,一手握住縛着我手腕的兩個繩子,那力道帶的我身子半面懸空,胳膊像是要脫臼般吊在半空。

安德魯泛着疲憊血絲的眼睛近在咫尺,目光灼灼,那裏面有憤怒,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你以為我得心情很好?沒錯,我們是潛伏了很久,至今為止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這份研究。可是現在我們全軍覆沒,連根研究成果的毛都沒摸到……這些都是因為你這個兔崽子。滿意了嗎?”

我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頓道:“我的榮幸。”

繩索猛地收緊,安德魯的聲音帶着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我警告你,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容忍度。”

關節疼的要斷了一樣,額上瞬間出了層細汗,我卻咬牙道:“哦?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對我的容忍度有多高?我這麽激怒你,你又能拿我怎樣?”

安德魯死死盯着我,目光陰沉,卻沒有更多動作。我有些了然的笑了笑:“看來我真的很有用。”

有用到再傷我一下都不能,生怕我因為傷上加傷一命嗚呼。

這就有意思了。

安德魯看了我半晌,自嘲般的嗤笑了一聲:“真夠賊的。不知道像誰。”他手上一松,我又重重倒回了床上。

他冷着臉緊了緊我手上的繩索,披上衣服,摔門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微微松了口氣,側臉打量周圍的環境。舊式的窗簾,木質地板和家具,幾乎算的上簡陋,卻足夠幹淨,看起來像是個小旅館。

這裏是哪裏?聯邦還是帝國?安德魯為什麽把我關在這裏?從那之後,過去了幾天?

我看着老舊的天花板,眼神放空,微微喘着氣。

索蘭,阿德萊德,艾伯特,艾瑞克……應該都已經獲救了吧。想到那雙流着淚的綠眼睛,心髒驀然緊縮,用力閉了閉眼,極力把它從腦海中揮去。

現在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的危機遠遠沒有解除,只要有一絲軟弱趁虛而入,就再也無法堅持下去了。但現在哪裏是停下的時候?

既然活下來了,我就不會放棄一絲希望。

一定要回去。回到他們身邊。

我深吸了口氣,試着用胳膊撐起身體,卻突然聽到門口一陣響動,手上一軟,脊背重重的磕上了床腳。

背上本就有傷,這下應該全迸裂開了,我痛的低頭緩了一會,擡眼便看到門口站着一個棕發姑娘。

卷卷的頭發,臉上有可愛的小雀斑,大大的眼睛正驚訝的看着我,看到我擡起臉後,手上端着的東西哐啷掉在了地上,銀盤翻覆,咖啡和牛角面包稀稀落落的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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