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the past

我茫然的看着安吉莉娅離去的背影,看着留在原地黯然神傷的帕爾諾,一時不知該跟着誰走好。

這時,走廊上卻響起了兩道不同的腳步聲。我向聲音來處望去,看到了一個鉑金色頭發的年輕人和他身後的……蒙特沃爾将軍。

不停看到故人年輕的樣子真的很奇妙,那種感覺難以言說。

少年時期的蒙特沃爾有一頭金棕色的碎短發,灰藍色的眼睛深沉平靜,氣質出衆。這樣一個出色可靠的少年,可以輕易取得所有人的信任。

包括他身邊的這位,年輕的約翰.康士坦丁。

約翰看到了獨自站着的帕爾諾,不如說,他就是特意來雪上加霜的。未來的國王一如我想象中的頑劣,戲谑道:“我的好弟弟,這是怎麽了,你的心上人不理你了?”

“明明我幫你表明了心意,怎麽還是搞砸了呢?平時政論功課都平平無奇也就罷了,別告訴我你連泡妞都做不好?”

帕爾諾擡起頭來,嘴唇顫抖,顯然是被氣到了:“約翰,你這個惡劣的瘋子。是不是只有戲弄我是你唯一的樂趣,你都多大了,為什麽還要做這樣的事?你以為你只有三歲,還在和我搶奶瓶的年紀嗎?”

“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約翰被說的臉上有點挂不住了,“帕爾諾,想想誰是哥哥,你敢和我這麽說話?”

帕爾諾冷冷道:“但凡你能盡到一點兄長的職責,我就謝天謝地了。”

約翰氣道:“你!是你這個情窦初開的傻子管不住自己滿腦子的春思,給個平民女人寫這樣卑下的詩,把皇家的臉都丢光了!我怎麽沒盡到兄長的職責,我就是在管教你!”

“我用不着你管!”帕爾諾氣得滿臉通紅,“喜歡一個人有錯嗎!王子就活該高貴得永遠低不下頭嗎!約翰,你這樣的人從來沒喜歡過誰,怎麽配來指責我!”

“不管我是王子,平民還是奴隸,就是喜歡她!就是喜歡!”

約翰拳頭攥得咯咯作響,立刻沖了上去,蒙特沃爾趕緊把他攔住了,低聲道:“殿下。”

他明明沒說什麽,聲音卻自有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連暴怒的約翰也平靜下來一點,嘴上還不饒人的諷刺:“真是可笑,看看你那副情聖樣!你這麽能耐剛才怎麽不和她說啊,就會沖我指天誓地的吼!你去說啊!去啊!”

他雖然被攔着,還是一副随時要蹿上去揍人的樣子,帕爾諾也不甘示弱的叫道:“不用你說,我會去的!總有一天我會去的!”

蒙特沃爾夾在兩個怒氣沖沖的王子中間,面無表情的把跳腳的約翰往後推:“走吧,殿下。”

兩個王子互相咒罵了半天,約翰終于撂下句狠話,半推半就的被蒙特沃爾拉走了,灰藍色眼睛的少年卻回頭瞥了一眼,他沒什麽表情,我卻覺得他的目光在安吉莉娅離去的方向一觸即離,帶了些失落。

我猶豫了下,跟上了離開的約翰和蒙特沃爾。

約翰看起來還是不太高興,滿面怒氣的抱怨道:“那小子越來越不聽話了。以前他可不會這樣對我大吼大叫——就為了一個平民女人?”

蒙特沃爾道:“也許他長大了。”

約翰冷笑了聲:“長大?離他長大還遠着呢。”

“你對你弟弟的控制欲太強了。”

約翰猛的剎住了腳步,年輕的他比現在還沉不住氣:“蒙特沃爾,你今天怎麽回事?!幹嘛一直和我唱反調?”

蒙特沃爾令人難以察覺的吸了口氣,我記得這個動作,這是他被阿德萊德激怒後努力壓下脾氣的表現。

“約翰,”他私下裏換了個稱呼,這讓我有些驚訝,他們竟然熟到這種程度?可以對王子直呼其名?“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你太激動了。”

“是嗎,”約翰抱住了雙臂,審視的看着他,“我可不這麽覺得。我倒是覺得你有點不對勁……你不會對那個安吉莉娅動心了吧?”

蒙特沃爾垂下眼睛:“沒有。”

約翰輕笑了聲:“最好沒有。別說帕爾諾了,那樣驕縱的女人連你都配不上。”他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出口傷人,安撫道,“等過幾年你看上了哪個公爵貴族家的女孩,盡管向我開口,就算你出身低賤,那些人也不敢不答應。我會為你挑選一個最好的。”

蒙特沃爾沒什麽表情的點了點頭,約翰這才向前走去,在他背後,那雙灰藍色的眼睛結上了層層堅冰。

我跟了他們一會,又折返回來,滿皇宮的找尋安吉莉娅,但是飄來飄去,身體忽然被拽了下,下一刻我就又回到了亞特蘭蒂斯。

準确的說,是黑夜中的亞特蘭蒂斯。

黑暗中只有幾叢森森的螢火缥缈,帕爾諾小心翼翼的走着,他長高了許多,看起來距離那次令他心碎的表白,應該已經過去很久了。

他輕輕的喊道:“有人嗎?喂,有人嗎?”

他正好走到了世界之樹的前面,還沒有枯萎的樹幹比現在還要粗大許多,青苔在熒火下泛着好看的光亮,沉睡的白鴿栖息在樹梢,身上潔白的羽毛染上了夜色。

帕爾諾被這美麗的一幕吸引了似的,慢慢伸出手去。

但是他的手被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帕爾諾吃了一驚,一個窈窕的人影從樹後繞了出來,那人低聲道:“你幹什麽,找死啊?”

昏暗的螢火映出了安吉莉娅秀美的臉蛋,帕爾諾喜道:“你果然在這裏!”

安吉莉娅的臉色不太好看:“你怎麽知道的?”

“我聽到了父親和主教的談話……主教似乎很生氣,她不允許你繼續接受訓練,但父親執意你加入軍隊,他們吵的很大聲,我就什麽都知道了。”

他小心翼翼的觑了她一眼:“你是聖殿的人?你是……祭司?”

安吉莉娅沒說話,相當于默認了。

沉默一會,她說:“所以呢,你來這裏找我,驗證這個猜測?你知不知道亞特蘭蒂斯在黑夜裏有多危險?你要是碰到世界之樹,它的枝幹會瞬間把你攪碎,這棵老樹可沒看上去那麽好脾氣。旁邊都有圍欄,也攔不住你作死。”

帕爾諾有些不好意思,可看了看她,忽然問道:“那你呢,這麽危險,你怎麽會在這裏?”

安吉莉娅的表情立刻有些不自在了:“我……我也是偷跑進來的。”

兩人對視,都感到有些好笑,帕爾諾問:“你來這裏做什麽?”

“也沒什麽事。奶奶不讓我進來,我偏要看看這裏夜裏是什麽樣。”

“你可真……”帕爾諾似乎不知道說什麽,最終還是笑着搖了搖頭。

安吉莉娅似乎感到有些無趣,在湖邊坐了下來,帕爾諾也坐到了她旁邊,我看出他的臉有些紅,眼睛也不太敢看安吉莉娅。

我心裏有些暖意,卻也驚奇康士坦丁家竟能出來這樣一個好脾氣的王子。看約翰那個樣子簡直就像是狂躁症和控制狂的綜合患者,帕爾諾和他簡直是兩個極端。

安吉莉娅看着湖面出神:“這裏晚上一點都不好玩,連人魚也沒有。”

帕爾諾奇道:“這裏還有人魚?”

“多着呢,妖精,人魚,穴怪,獨角獸……改天讓你開開眼。”

帕爾諾笑了,看起來高興極了:“好。”

幽暗神秘的亞特蘭蒂斯裏,漂亮的少年和少女就這樣靜靜的坐在湖邊,本來恐怖的螢火竟為這副場景添了一絲浪漫之意。

可同時,我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因為他們身後的世界之樹,有一根枝幹慢慢蠕動了起來,悄無聲息的爬向了坐在湖邊的兩人。

安吉莉娅閉着眼睛,忽然道:“你在想什麽?”

帕爾諾還在走神,嘴上已經下意識的回答了:“我在想,祭司是不結婚的,但是我還是想要你當我的王妃。”

這話一出,兩人都是一愣,帕爾諾又尴尬又害羞:“我,不是,我……”

安吉莉娅臉色一變,忽然朝他伸出手去,帕爾諾臉色蒼白的往後蹭了下:“對不起!”但是安吉莉娅抓住的是那根已經爬到他們身後的樹枝,紅色的龍息燃起,那樹枝被燒的縮回去了一大截。

“你碰它了?”安吉莉娅厲聲問。

“沒有!”帕爾諾躲避着越來越多爬過來的枝幹,委屈的說:“真沒有!”

安吉莉娅用龍息燒了一片枝條,帕爾諾也抽出腰間短刃砍樹,好不容易清理的差不多了,兩人剛松了口氣,卻聽到了一陣嘈雜的撲棱棱的聲音,接着是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兩人齊齊擡頭,一群驚起的白鴿驚叫着飛入了黑藍的夜幕,世界之樹的樹冠上一根巨大的枝幹,如同山岳将傾,大廈傾頹般,劈頭蓋臉的朝他們砸了下來。

帕爾諾這時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他一把抓住安吉莉娅的胳膊跳入了水中,我忙跟着“飄”了下去,但那樹幹如有生命般跟着追了下來,粗大的枝幹在水中一陣翻攪,混亂中帕爾諾抱住了安吉莉娅,等到樹枝抽了上去,水中已經彌漫起了一陣血霧。

此時兩人已經接近湖底,我能清楚的看見,明亮的祭臺上,有一塊毫不起眼的,灰撲撲的石頭。

永恒之石。

安吉莉娅撞上了祭臺的邊角,吃痛的吐出一串泡泡,但是她很快就反蹬了下湖底,抱着昏昏沉沉的帕爾諾向水面游去。

她沒有看到,在他們身後的永恒之石,忽然發出了陣陣微光。

安吉莉娅好不容易浮出湖面,把帕爾諾放在岸上,拍了拍他的臉頰。剛才那群逃命去的鴿子又飛了回來,亂七八糟的落在兩人周圍,不知為什麽興奮的不停咕咕,還有一只沒眼色的落在了安吉莉娅身上,被她不耐煩的一巴掌拍了下去,一頭哉在了地上。

帕爾諾慢慢睜開眼睛,臉色慘白:“嘶,好痛……”

他的肩膀被枝條貫穿了。

“忍一忍。”安吉莉娅低聲說,撕下衣服把傷口纏住做止血,“遇到這老樹發瘋,能活下來就不錯了。我總算知道為什麽奶奶不讓我晚上來了。”

她剛要包紮,一個憤怒的聲音就在她身後響了起來:“安吉莉娅!”

人魚克勒斯不知什麽時候浮出了水面,他的臉上濕漉漉的,神色極為難看:“你們在做什麽!”

“克勒斯!”安吉莉娅比他的氣更大,“你既然在,剛才怎麽不幫我們!我們差點死了!”

“你也知道你差點死了!他是誰……帕爾諾王子?”

帕爾諾勉強禮貌的點了個頭。

克勒斯面色複雜的看着兩人:“你們……你們……唉!”

安吉莉娅像是想到了什麽,放軟了語氣說:“好吧,對不起,克勒斯。我們不該晚上來這裏。求求你,千萬別告訴奶奶。”

“這已經不是告不告訴她的問題了!你們用血染紅了永恒之石,心有祈願,禍根已經種下了!人魚在黑夜是陷入深度沉睡的,我因為感受到了永恒之石的力量波動而驚醒,然後就拿到了這個!”他懊惱的伸出手來,掌心裏是一枚小小的,圓形的珠子。

“這是什麽?”兩人都一臉疑惑。

“卵。”克勒斯言簡意赅的說。

安吉莉娅張大了嘴:“你的卵?”

克勒斯怒道:“你的!”

“什麽??”

“你以為祭司從不結婚生育,擁有這樣特殊力量的下一代是從哪裏來的!用永恒之石的饋贈做骨,人魚的孵育為血肉,安吉莉娅,這是你的‘子嗣’。”

安吉莉娅的表情顯示她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來了,倒是帕爾諾愣了一會,輕聲道:“您說‘你們’……”

克勒斯看了他一眼:“你們的血一起染紅了永恒之石……也算有你一份吧。老天,我也是第一次孵化,該怎麽辦啊……”

兩人一魚,應該還包括一群鴿子,就那麽呆呆的看着這顆小小的卵,表情各不相同,只有帕爾諾的臉越來越紅,連失血過多的蒼白都掩蓋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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