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能帶我兜個風麽

聞瑾油門幾乎擰到底，上了東環路就一路向南的駛去。耳邊只有呼啦啦的風聲，兩遍的景物都看不見，所有壓抑窒息煩躁到讓人喘不上氣的情緒都漸漸被壓了下去，眼前只有這條路。

大概就這麽飙了半小時左右，快看到收費站了他才掉頭回去。途中還去加油站加了油。

到底是沒有駕駛證，怕太惹眼，他把校服外套塞在了書包裏。太陽一下山，即便是春末，晚上吹風騎車還是有些冷。

心情漸漸回歸平靜，聞瑾把車放回了車棚。駱大爺剛吃完飯，穿着老舊的襯衫坐在車棚昏暗的燈下縫扣子。

“回來了？鑰匙放鐵盒裏吧，我一會兒收。”

聞瑾點點頭，彎腰将鑰匙放下，沒走出幾步，聽到身後駱大爺沙啞的聲音，“高中挺辛苦的吧。”

他沒回頭，“啊，還成。”

“好好學，以後離開這地方。去大城市。”

聞瑾腳步頓了頓，從包裏掏出校服穿上，“咱這兒也沒什麽不好的。”

也沒什麽好的。

駱大爺咳嗽着笑笑，“是，安穩，适合養老。”

周六晚上不學習。

哪怕作業再多，周末要補到天亮，周六晚上也不翻書包。這是聞瑾給自己定的算不上規矩的規矩。

所以他百無聊賴的轉轉悠悠，覺得有些餓了，就繞去了便利店附近的一家面館兒吃面。

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了正吸溜面條的于洋。

“你…”你怎麽在這兒？聞瑾微微瞪大了眼睛。廢話幹什麽不是明擺着…聞瑾頓了頓，吶吶道，“也來吃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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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洋看見他倒是挺平靜的，抽了張紙擦嘴，“嗯，”說着伸着脖子朝門口望了望，“你那挺拉風的摩托車呢？怎麽沒聽見聲兒啊？”

聞瑾點了份兒刀削面，剛坐下，聽他這麽一問有點沒反應過來。

“你看見我了？”從進面館到現在不到三分鐘，聞瑾吃了兩驚。

“嗯，在廢廠子附近，嗖一下就過去了。”

聞瑾點點頭，車的事他從來沒藏着掖着，吃驚是因為他騎車有幾年了，從來沒人注意到過，大概跟他的孤僻有關。

“放車棚了。”

于洋吃完最後一口面，擡起頭沖他笑笑，“看不出來，騎車還挺瘋。”

聞瑾看着他的笑容愣住了。他想起早上在學校聽到的關于于洋家裏的事。他心裏一定挺不好受的吧，雖然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不同的樣子。

于洋吃完面，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安靜的坐在聞瑾對面盯着抽紙盒發呆，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緒。

睫毛真長啊，聞瑾心想。

等到聞瑾一盤面吃完，于洋還在盯着紙盒看。聞瑾也不由得朝那紙盒瞥了兩眼，實在沒看出什麽花來。

他吃完飯也不太想動，就安靜的坐着喝茶，當他喝到第二杯的時候于洋終于擡頭了，“嗯？你吃完了？那走吧。”

“…”

于洋今天沒穿校服，就一件寬大的薄款白色衛衣，黑色窄腳運動褲。

一陣風吹來，聞瑾打了個顫，忍不住問道，“你穿這麽少不冷嗎？”

“這都快夏天了啊…”于洋不以為然的擡起一邊眉毛。

“我發現你真挺怕冷的，這是腎虛的表現。”

要不是于洋一本正經的語氣，聞瑾一定會覺得他在調侃自己。

聞瑾是那種看起來有點冷漠的悶騷性格，偏偏今天于洋話也不多，兩人就這麽沉默的往前走。

“哎，”于洋突然停下腳步，“能帶我兜個風麽。”

走在前面的聞瑾愣了一下，轉過身來看着于洋的眼睛，像是猶豫了一會兒，而後點點頭，“行。”

學校大門早都關了，自然是不能走翻後門這條路了。聞瑾帶着于洋穿過一排排小巷子，有的地方有路燈，有的地方沒有，不時的從人家院子裏穿來幾聲犬吠。

這裏是這個城市的新開發區，因為拆遷費的問題老房子一直沒拆完。但已經有不少人都搬走了。這裏是一座城市在時代變遷中不得不經歷的落寞縮影。

終于，走出狹窄的彎彎曲曲的巷子，于洋遠遠的看見前面有一個破舊的車棚，唯一一盞燈在棚子下亮着微弱的光。

聞瑾走近值班室，門關着，隔着門能聽到電視裏咿咿呀呀的唱着戲，蓋不住駱大爺渾厚有力的鼾聲。

駱大爺被吵醒的時候不太高興，但還是給了他們鑰匙。

穿過車棚，聞瑾讓于洋從儲物間的另一個門出去，在外面等自己。于洋剛站到外面，還在想這門這麽窄，車真的不會卡住嗎？就聽裏面傳來了摩托車的轟響聲，下一秒，騎車的聞瑾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跨坐在摩托上的少年側臉棱角分明，支在地上的腿顯得非常修長，夜風卷起他寬大的校服衣袖，和他腼腆氣質不符的孤傲不羁。

“來吧。”

聞瑾側頭看了他一眼，讓于洋有一瞬間的愣怔。

那個個子不高白白嫩嫩說句話都臉紅笑起來虎牙有點勾人跟姑娘一樣的…同桌呢？

于洋跳上車，一手抓着後座冰涼的金屬欄杆，一手扶着聞瑾的肩。

“坐好了麽。”

“沒安全帽嗎？”

回答他的是聞瑾猛的一擰油門載着他飛了出去。

除了最開始那聲驚呼，于洋坐在聞瑾身後再沒發出一點聲音。他安靜的把頭抵在聞瑾的後背上，放松的閉着眼睛，風裏有聞瑾校服上的洗衣液味兒。

聞瑾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麽于洋總是很吸引他了。因為離開人群的掩護，他們都是黑夜裏孤獨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