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要常來玩啊
“聞瑾，起床了嗎？”陳雅靜的聲音似乎有些着急。
“嗯，起了。”聞瑾嘴裏叼着面包片含糊不清道。
早上陳雅靜出門的時候他就醒了，賴了20分鐘的床，現在剛洗漱完翻開作業。
“你去我卧室看一下，床頭櫃上是不是有份資料，心腦血管的。”
聞瑾過去一看，“是，落下了？”
“啧，昨天躺床上看完就忘了。你趕緊搭個車給媽媽送來吧，一會兒開會得用呢，別擠公交了，打個車啊！媽媽給你報銷。”
聞瑾低頭看了看表，七點半。他媽應該是剛到醫院，啧啧。
“行，這就出門了。”聞瑾挂了電話，回卧室換衣服去。
出門正趕上上班高峰期，打車都堵了40分鐘才到。路上陳雅靜打電話催了一次，“到哪兒了？”
“快了快了，到眼科醫院附近了。”聞瑾看了眼前面漸漸通常的路面，估計了一下“應該還有五分鐘就到了，在幾樓開會？電梯口等我一下。”
“那就好，應該趕的上，15樓啊兒子。”
挂了電話，和陳雅靜一組的王醫生笑道，“又找兒子搬救兵呢？”
陳雅靜也笑了， “唉——真是老了，總丢三落四的。”
王醫生擺擺手，“跟老沒關系，聞瑾從8歲起就總來給你送資料了。”
旁邊幾個實習的研究生嗤嗤的憋着笑，陳雅靜笑罵道：“少揭我短，你的黑底兒我這也有一沓呢。”
王醫生嘿嘿的笑，“互相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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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雅靜愣了，“你跟誰學的這些話？”
王醫生朝生機勃勃的新人們努努嘴，“90後啊。”
聞瑾趕到他媽工作的第二醫院，幾乎是被人群擠上了電梯，費了老鼻子勁兒才擠到門口按了15樓。期間電梯停過幾回，下去一批人，又上來一批人。
在上來的那批人裏，聞瑾看到一個很眼熟的後腦勺。
于洋？
雖然穿的不是昨天那身衣服，但應該沒有認錯。于洋在最外邊兒沒看到他，他被人擠在最裏邊兒貼着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打招呼的念頭。
聞瑾不知道昨天載着于洋兜了多久的風，反正直到油箱快空了，他們才回到市裏。
他問于洋家在哪，于洋沒吭聲，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不想回答，聞瑾只好把他送到了便利店。
車停在便利店門口，于洋依然保持着把頭抵在聞瑾背上的姿勢沒有動。聞瑾也沒有動，跨坐在車上任他靠着。
“我快睡着了。”過了很久，于洋才開口。
聞瑾倒吸了口氣，“合着您一直醒着啊？醒着就趕緊下車啊我冷死了…”
于洋靠在他背上低低的笑了，産生的震動穿過後背讓聞瑾感覺胸口也跟着振了振。他似乎挺不樂意下車的，依然不動彈，小聲道“先送車吧，不是得把車藏起來麽…”
聞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揚起了嘴角。他笑着點點頭，“行，送車去。”
把車放回車棚，他倆才慢悠悠的往回走。
“鑰匙明天再給駱大爺吧，這麽晚再敲他窗戶真得拿扳手砸我了。”聞瑾看着手裏的鑰匙自言自語，擡眼發現都快到自己家門口了，不禁指着身後疑惑道：“你家不是在那邊麽？”
于洋低着頭在看手機，“我上班時間到了啊。”
聞瑾愣住了。
于洋把手機揣回兜裏，轉過身看着聞瑾笑笑，“今天謝了。”
他寬大衛衣的袖子被風吹的飛舞，修長的背影桀骜又單薄…
聞瑾及時把資料送到了，跟陳雅靜揮揮手乘電梯下樓。
“陳主任，您兒子長得真秀氣诶，像南*赫。”跟在陳雅靜身邊的實習的研究生臉頰微紅。
“南*赫是誰？”
“明星啦。”
陳雅靜很不屑的笑了，“就我兒子那身高能當明星？”
“……”是親媽…
聞瑾乘電梯下樓，突然想到了剛才那個沒來得及打招呼的後腦勺。他是在10樓下去的吧？要按一層的手指往上挪了挪，在十層猶豫了半天，結果最後還是按了一層。
可沒想到一走出電梯，向左，還是在一樓大廳看到了于洋，雖然還是後腦勺，但依舊好認。
啧，早知道不在電梯裏糾結那老半天了…
于洋一手拎着一看起來挺沉的黃色行李包，一手推着輪椅，似乎正在嘗試如何一只手控制輪椅方向。
聞瑾默默走過去，拎過了他手裏的包，啊果然很沉。
于洋一驚，看見聞瑾時有一瞬間的詫異。
“你怎麽在這兒？”
“給我媽送資料。”聞瑾看了他一眼，又彎下腰向坐在輪椅上正偏過頭看他的老人家笑笑，“奶奶好，我是于洋的同學。”
“哦洋洋的同學啊，你好。”奶奶笑着和聞瑾打招呼，氣色并不是很好。
“我幫你拿吧。”
“…謝謝。”于洋勾了勾嘴角。
聞瑾納悶了一會兒突然明白過來他可能是想沖自己笑笑。
但他好像不知道他這個笑真的非常勉強，那他知道自己眼睛很紅嗎？應該也不知道。
走出醫院，于洋在路邊叫了輛出租車，讓聞瑾和奶奶一起坐到後座，又把輪椅折疊起來放到後備箱，然後自己上了副駕。
于洋家确實離聞瑾家不遠，就在他家隔一條街的那片平房。說來也很奇怪，這些年搞城市建設已經把這城裏的平方拆的差不多了，偏偏這裏還留着，而且似乎沒有要動遷的意思。
于洋家在巷子比較深的地方，七轉八拐的，聞瑾已經在思考自己一會兒能不能出來了…
“回家啦…還是家裏好…醫院裏吵吵鬧鬧的都是人，住着不舒服。”
于洋奶奶似乎很高興，從輪椅上座起來拿鑰匙開門，眼神不太好，手也有些發抖，鑰匙哆哆嗦嗦的半天沒插*進鎖孔裏。
于洋這一路都很沉默，可能是看她太費勁了，一聲不響的從她手裏接過鑰匙，利索的開了門。
不大的院子打掃的很幹淨，還種着一顆蘋果樹。現在正是蘋果要成熟的時候了，一個個還微微泛綠的果子挂在樹上很好看，滿院子果香味。
于洋把輪椅放在院子一側的牆邊，扶奶奶坐到了裏屋窗邊的躺椅上，然後伸手去接聞瑾手裏的包。
“來來，那個…”
奶奶招呼着聞瑾，一開口才發現自己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好改口道，“于洋的同學，你過來坐。”，說着指指躺椅旁邊的木頭椅子。
聞瑾依言過去坐下。
“謝謝你，麻煩你了。”奶奶笑着說。
“不會，順路而已，”聞瑾溫和的笑道，“我家也在這附近。”
“哎呦呦，你家也在附近。”奶奶蒼老渾濁的眼睛亮了亮，“你叫什麽名字？你跟我家于洋關系挺好的吧？是不是學校裏就你和他玩兒啊？”
“啊…我，我叫聞瑾，我是于洋同桌，我們關系挺好的…”老人家突然提了一大堆問題，聞瑾一下無所适從，磕磕絆絆的認真挨個回答着，“于洋朋友挺多的，不…不是只和我玩兒…”
“好…那就好…”奶奶欣慰的點頭，“有朋友好。”
于洋端着兩杯茶從屋裏出來，搪瓷杯遞給奶奶，玻璃杯遞給聞瑾。
奶奶把杯子放在躺椅旁邊的矮桌上，“哎！我想起來了，上次晾了蘋果幹兒！晾可好了，我拿給聞瑾嘗嘗！”說着就要起身。
于洋一下急了，“哎您坐着別動了，要什麽給我說我去拿就行了！”，說着轉身進屋拿果幹兒去了。
于洋進了屋沒多久，奶奶突然拍了拍聞瑾的手，“聞瑾，以後…常來家裏玩兒啊，經常來，讓洋洋給你摘蘋果！渾小子可會爬樹了…讓他給你編草螞蚱，我教他的，編的可好了，死小子從小學什麽都快…”
于洋奶奶拉着聞瑾的手，挨個給他數着于洋的好，他家于洋學習好，會做飯，現在會做飯的孩子可少了，還能爬樹摘蘋果，爬可快了…
言語裏盡是老人對孫子溢于言表的挂念。
聞瑾聽着，心裏挺不是滋味。他反握住老人蒼老有些冰涼的手，垂眼道:“我…我以後一定常來玩兒，我會照顧…”
去拿個果幹卻遲遲沒出來的于洋突然一把掀起了門簾，兩人立馬停止了對話。
“…嘗嘗？” 于洋遞給他一盤果幹。
“…謝謝。”聞瑾清了清有些發毛的嗓子。拿了些果幹在手裏安靜的吃着，酸酸甜甜，是他喜歡的味道。
“好吃吧？”奶奶笑咪咪的問他。
“嗯，好吃。”這話是真的。
“多拿些回去，這回蘋果又快熟了，我再給你晾！”
“好。”聞瑾邊低頭吃果幹，邊乖巧的點頭。
于洋一直在旁邊沒說話，但他感覺的到，于洋在生氣，在醫院遇到的時候就在生氣。
中午，奶奶要留聞瑾吃飯，聞瑾看于洋不高興，想推辭，又怕奶奶覺得剛才自己說的都是客套話，糾結的在原地組織說辭，于洋卻開口了：
“留下吃飯吧，我米都焖了。”
聞瑾愣了下，“…麻煩你了。”
于洋晾溫了水，把藥數好遞給奶奶，“飯前的藥。”
看着奶奶吃了藥，他才轉身去廚房做飯。
中午于洋做了四個菜。紅燒茄子，芹菜炒肉，肉末兒豆腐，清蒸鲈魚。還有蛋花湯。
都是很家常的菜，但确實做的很好。
“做的太多了吧。”聞瑾咽了口口水小聲問道。
“所以你要加油吃啊。”于洋盛好飯遞給他。
聞瑾點點頭。
“我不是在生你的氣。今天挺謝謝你的。”聞瑾轉身的時候，于洋在他身後輕聲說。
吃飯期間，奶奶一直在給聞瑾夾菜，聞瑾是真的很加油在吃。紅燒茄子甜的恰到好處，清真鲈魚味鮮肉嫩。
吃完飯聞瑾想幫忙洗碗來着，被于洋和奶奶一致否決了。
“你作業沒寫完吧。”于洋淡淡道。
啊…都快忘了…
“剩…一點了…”聞瑾揉揉鼻子。
“中午回去休息一會兒，這周作業還挺多的。”于洋笑笑，“碗我回來收拾就行了，走吧我送你，怕你找不到路出去。”
路上，聞瑾跟在于洋後面。
“…對不起。”聞瑾低聲道。
他知道那會兒他跟奶奶說話的時候，于洋肯定在門簾後聽着。聽奶奶像是安頓後事一樣的托一個外人照顧他，他心裏一定很難過吧？
而于洋只是回頭看着他輕輕笑了下，“別道歉啊，不是你的錯。”
他慢悠悠的往前走，過了一會兒才道:“她不願意治療，說太受罪了。”
“我知道她是擔心錢。怕沒治好她我還欠一屁股債。”
“怎麽說都沒用，鬧着要出院。”于洋嘆了口氣，擡腳用力的踢飛一個易拉罐。
他清了清嗓子，回頭對聞瑾說：“今天真挺謝謝你的。她就是不放心我沒人管了。你幫我騙騙她…”
“我沒騙她。”聞瑾打斷了他的話。
“我家真的在附近。我真的是你同桌，咱倆關系…還，還不錯。”聞瑾耳朵又有點紅，“我…我也真的挺喜歡你的…我以後常來玩兒…行…嗎…”
聞瑾說着說着就低下頭去，只留下個發絲柔軟的頭頂和紅紅的耳朵。
于洋看着他，又是一瞬間的恍惚。
眼前這個腼腆的漂亮的說句話就臉紅的認真道歉的聞瑾，昨天晚上跨在摩托上風裏衣袖飛舞側臉棱角分明的聞瑾…居然是同一個聞瑾。
“當然行了。”于洋回過神來，看着他笑了，“不過你說喜歡我…”
“唉唉！朋友之間的那種！”聞瑾擡起頭提高了聲音強調。
于洋大笑着攬過他的肩，勾肩搭背的繼續往前走，“知道知道，就你最不經逗…”
我知道死亡是每個人都将面對的最平凡的事情，我只是希望當那一天真的來臨，我已足夠堅強可以讓你放心離去。
“走，送你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粗長了一回。我好棒。希望有人理我em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