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日子
早上,于洋悠悠轉醒,意識是清楚的,眼睛卻睜不開。條件反射的擡手揉了一下,臉上傳來的鈍痛感頓時讓他罵了句髒話。
卧槽,什麽情況…
昨晚混亂的記憶接踵而來,他猛的坐了起身。
…聞瑾。
勉強睜開一只腫脹的眼睛四處看了看,他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大概是昨天喝太多哭着哭着給睡着了,聞瑾把他搬過來的。
于洋跳下床,一陣頭暈,胃裏翻江倒海。沖到衛生間幹嘔了半天,除了胃液什麽也沒吐出來。擡頭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時他都驚的喊了出來,“卧槽啊…真他媽給揍成豬頭了!”
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左眼腫成了一條縫,難怪早上根本睜不開。無力的扶着洗手池,昨天的一幕幕又湧了上來——這兩天自己就跟瘋了一樣,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和他一樣過的不好。故意叫付祎出來喝酒,帶她回家,甚至…
他抹了把臉,還好昨天聞瑾在,不然…
想起聞瑾,于洋心裏突然不安起來。忍着痛洗了臉刷了牙,失魂落魄的轉到了客廳,在看到靠着沙發睡着的那個人時猛的停住了腳步。
聞瑾居然沒走。
他坐在沙發上睡着了,衣服上,褲子上都是血,雙手掌心向上放在膝蓋上,縱橫交錯的傷口觸目驚心。
他頓時明白了聞瑾昨天是怎麽進來的,只覺得呼吸一滞,這傻逼…
于洋輕輕走過去,蹲在聞瑾身前,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結滿血痂的傷口覺得頭皮發麻,“…都不知道疼麽?”
聞瑾其實沒怎麽睡着,聽見有動靜便睜開了眼。只見于洋臉上到處是青紫的淤血,攝人心魄的丹鳳眼腫成一條縫,正抱着藥箱蹲在他身前,呆呆的看着他手上糊成一團的血肉…
“卧槽…你幹嘛呢?”聞瑾本能的擡了下腿,聲音透着剛睡醒的鼻音。
“…你是不是傻逼。”于洋的聲音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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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的話非常讓人火大,聞瑾一瞪眼正要開罵,于洋身子前傾,輕輕把頭抵在了他膝蓋上,“對不起…”他小聲說。
聞瑾愣住了,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這罵你一句還帶道歉的,讓人不知道怎麽還嘴了。
昨天晚上,一身酒氣的于洋抱着他哭啊哭啊,坐院子裏就睡着了。
他以自己一米七幾的羸弱身軀把快一米九的于洋扛回卧室,其中艱辛他都懶得形容。最慘的是跟于洋剛一頓折騰,手上的傷口早扯爛了,血肉跟紗布混在一起,把紗布拆開的時候眼淚嘩嘩的往下掉。
雖然腿上的口子也隐隐作痛,剛被于洋揍的地方也鈍鈍的疼,可心裏暢快了。他本來只是打算在沙發上坐一會兒,結果靠在沙發上沒一會兒居然睡着了。
聞瑾不願意去醫院,于洋拿着酒精看了半天,怎麽都下不去手。
他嘆了口氣,把酒精扔到了一邊,幫聞瑾把全是血的褲子換了下來。在看到他白皙的小腿上深一道前一道的口子時,眼睛瞬間就紅了,“…去醫院,別給老子磨叽。”
聞瑾真挺怕醫生的,但這回于洋不慣着他了,不由分說的扒下他同樣血跡斑斑的T恤,給他套了件自己的運動外套就拉着他出了門。
聞瑾本來還覺得沒多嚴重,就是口子多了些深了些,包紮一下就行了,沒想到居然縫了十幾針!
醫生拿酒精沖洗那些被血糊成一團的傷口時,聞瑾撕心裂肺的嚎叫聲聽的于洋心都快碎了…
下意識的就把聞瑾的腦袋按進了懷裏,不受控制的沖醫生吼道,“你輕點!”
醫生被他吓了一跳,“這就沖個酒精還能怎麽輕!!”
縫針的時候聞瑾一直把臉埋在于洋懷裏,于洋也不忍心看,偏開臉用力的摟着他。
這家夥真的是個瘋子,明明那麽怕疼,卻總是能幹出這麽狠的事兒。
聞瑾腿上縫了五針,兩只手加起來縫了有十針,裹着紗布舉着手走出了醫院。
于洋不知道聞瑾怎麽給他媽解釋的,總之,聞瑾基本一整天都賴在他家,吃了晚飯才不情願的回去。
你問為什麽?因為他自己沒手吃飯啊。
于洋老媽子似得跟前跟後的伺候着,做飯洗衣任勞任怨,臉上沒有一點不耐煩,作業都是一人寫兩份。
而聞瑾呢,大爺似的支着兩只手,“于洋,給我洗個葡萄。”
“洋哥,給開個電視呗。”
“小洋子,給我換中央6臺。”
于洋正在廚房裏切菜呢,“等一下!”
喊完突然有點不放心,跑到客廳一看,果然,聞瑾正費勁吧啦的嘗試自己按遙控器。其實也沒什麽,他自己也能換,就是費勁點兒。但于洋一驚一乍的沖過去,手裏還提着菜刀呢,“都說了有事喊我!傷口裂開了怎麽辦啊?!我不就讓你等一會兒麽,怎麽這麽不聽話啊!”
聞瑾乖乖挨訓,他已經總結出經驗了,這種時候你不能反駁說“其實我可以”,不然于洋本來只想唠叨你十分鐘,你一句話就直接變成了唠叨你三十分鐘。
中午于洋做了紅燒茄子和爆炒腰花,拿着筷子給聞瑾喂一口,自己吃一口,配合的天衣無縫。
“我發現咱倆人一雙手就夠用诶,”聞瑾感慨道,“茄子。”
于洋夾了筷茄子喂他嘴裏,“哼,那以後換你伺候我試試?”
“行啊,你手心兒縫十針我肯定也這麽伺候你。”聞瑾說完自己就愣住了,其實他就是開玩笑順口這麽一說,但聽着味兒不太對,“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就是開玩笑…”
于洋卻笑着打斷了他的話,“行了,我當然知道,來再吃個腰子,吃哪補哪!”
聞瑾偷偷看了他一會兒,似乎是真的沒介意,于是點點頭也不再解釋了。
下午,于洋在屋裏寫作業,聞瑾坐在院子裏的臺階上發呆,後腦勺抵着牆,看太陽一點點劃向西邊的院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蓋着一條薄毯,指尖輕動,才發現裹着紗布的手下壓着一張畫紙,是素描——畫面中少年靠在老舊的牆上,輕阖着眼,背景是漫天夕陽的餘晖。鉛筆線條利落幹淨,光影交錯,渲染的恰到好處。
裏屋的廚房傳來規律的切菜聲,和鍋碗瓢盆接觸的輕響。不一會兒,滿院子都是甜粥的香氣,蘋果樹上的麻雀叽叽咕咕。
他認真的把畫紙疊好,揣進褲兜裏。無端想起偶然在陳雅靜的日記本扉頁看到的一句話——願有宅牆半壟,黛瓦青磚花滿樓。
“聞瑾——粥放糖嗎?”
“放——”
晚上,于洋把寫完的作業拿給聞瑾看,“作業寫不了還是得看一下,尤其是化學,不然開學你肯定跟不上了。”
“好。”聞瑾坐在于洋卧室的課桌前認真的看了起來。于洋躺在床上玩手機,“看不明白的問我,多看一會兒,實在不明白再問啊!不然真不夠你煩的…”
“好好好…”
看了差不多半小時左右吧,聞瑾卡在一道工業冶煉的推斷題上了,回頭正要喊于洋,發現他已經抱着手機一動不動。走近一看,果然睡着了,手機都還亮着。
他扯過毛毯蓋在他身上,小心的用兩只裹着紗布的手把手機從于洋手中抽了出來。剛抽出來,手機響了一聲,吓的聞瑾手一抖又掉床上了。
是一條短信——“洋洋,這個月給你多打了一萬塊,奶奶後事的錢…”發件人是“董月”。
他發誓絕對不是故意看的,就是來了短信手機自動跳出來的消息提醒,省略號後面發的什麽他都不知道呢。看名字應該是個女的,看語氣是每月都給于洋打錢,這回還多打了奶奶的後事費用…好了不用再推了,應該是他媽沒錯了。
于洋從來沒提過他媽,奶奶在的時候也從沒聽她講起過,聞瑾一直以為他媽媽去世了。
這樣一來很多事就很好解釋了,為什麽于洋跟奶奶兩個人只靠奶奶微薄的退休金生活,但于洋看起來卻從不像是缺吃卻穿的。
聞瑾蹲下身,目光從他英挺的眉毛到筆直的鼻梁,最後停在泛着水光淡粉色的嘴唇上。他知道自己不正常,這種感覺有時讓他覺得幸福又興奮,有時也讓他絕望而慌張。
他站起身給于洋掖了掖被角,輕手輕腳的推門離開了。
隔壁文科班有個男生,在全年級都很出名,倒不是因為他是文科第一,而是因為,大家私下裏都說,他是同性戀。聞瑾也見過他,白白淨淨的模樣,說話細聲細氣的,有一次在超市裏買了瓶礦泉水,付錢的時候卻找不到錢包了,聞瑾也正在排隊,順手就幫他付了錢。
“啊,謝謝。”他局促的看着聞瑾,臉紅的像聞瑾黑半袖上的大番茄。
聞瑾沒理他,自顧自交完錢走了。他幫他付錢只是因為嫌他堵在那裏自己也沒法付錢了而已。
那時聞瑾還在14班,還沒遇到于洋,還沒情窦初開,還不知道,自己和他,其實是一類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以後一日6000!
大家揮個爪鼓勵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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